唇齒相接時,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化開了。
他抱着他挪到沙發前,附身壓下去,閉着眼睛肆意掠奪。不同于上一次的及時抽身,這次威廉并沒有打算簡單放過身下的人。他的手漸漸往下游移撫摸,指尖像是有魔法一樣,經過處似乎點燃了一簇又一簇的火焰。
楚其的身體像是已經不屬于自己一樣,完全被對方操控着,或輾轉或迎合,但總有一絲理智牽引着他的思緒,終于在威廉的嘴唇暫時移開的空隙裏輕喘着問:“你為什麽不開心?”
威廉微微怔住,目光深沉望着他的omega。他并沒有想到,對許多事情都不曾真正上心過的楚其會如此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他喜歡他,毫無疑問,但是因為前一刻的舉動混雜了太多感情,那些的放縱和發洩也是真實存在過的,即便只有那麽一刻。
然而楚其卻并沒有阻止他。他信任他,也擔心他,所以敏銳地察覺到了一切。
威廉眼神複雜地望過去,過于激烈的親吻在楚其脖頸上留下點點淤痕,他有些心疼地用手指輕輕撫摸:“疼嗎?”
楚其搖了搖頭,雙手無力地攀附在他的肩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如昔,而那裏面分明也帶着一絲殘餘的情欲。
于是威廉又低下頭,吻了吻他的眼睛。
“現在時局并不穩定,元首卻還是那樣自以為是,覺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遲早會出大事。”他輕聲說,“目前那些事情雖然到最後總能解決,但也讓我覺得有點不厭其煩,所以我想到來見你。”
楚其不是太懂威廉所說的那些話,他只知道自己不願看見那個人那樣憂慮的眼神,于是也學着威廉的樣子,努力撐起上半身,薄唇印上對方海一樣深沉的眼睛,下一刻卻因為身體的無力重重落回去。
威廉低低笑了起來:“你起不來了吧?”
楚其睜開眼睛看着他,臉頰微紅不做聲。
“我抱你去睡覺。”威廉雙手用力将他打橫抱起,大步走向楚其的卧室。
床是寬大而柔軟的,就像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楚其在深陷其中的時候恍惚想着,見威廉起身,下意識拉住他的手:“你這麽累,也睡會兒吧?”
“跟你一起嗎?”威廉眼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底蘊滿溫柔。
楚其移開目光,低聲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威廉以為自己會一夜輾轉難眠,但其實也并沒有。身邊的楚其睡得很安心,不知不覺便蹭到他的懷裏,威廉伸手抱住,自己似乎也瞬間安心下來。
雖然未成年有點遺憾,但是像眼前這樣,意外的也很不錯。
威廉如是想着,很快閉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楚其準時醒來。
卧室的窗戶開了條縫,微風吹拂着潔白的紗幔,陽光透過紗布的孔隙,給地板渡上一層細碎的金色光澤。
他起身,赤腳走到窗臺前,望着外面整潔的庭院。草坪映着陽光,葉片殘餘的露珠晶瑩閃爍,而那裏停靠的私人飛行器已經不見了。
楚其站在那裏有些出神,也不知自己想些什麽,過了一陣子才低頭轉身走進盥洗室。
終于到了畢業考試的日子,楚其提前來到學校,校道上還沒有什麽人,所以能夠一路暢通無阻。
他打開手環裏存儲的資料和筆記,默默地開始閱讀,直到一個又一個的同學陸續走進教室。
蘭德爾很快發現了楚其,微笑着過來打招呼:“現在看書,還來得及嗎?”
聽到這邊的聲音,旁邊的人紛紛看過來,這時候已經沒有什麽人不認識楚其了。
知道班上有個轉學生,卻從來沒有見過,只是聽說那家夥運氣爆棚一片成名,同一級的畢業生中竟然沒有比他混得更好的,許多人因此産生一些羨慕嫉妒好奇的情緒,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于是便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就算考試成績不怎麽樣,有大導演的畢業作品加成,拿畢業證應該不是問題吧?”
“那不一定,一天課都沒聽過,想要及格也不容易吧?”
“能上大導演的戲不可能沒背景,你以為學校真的會卡這個及格線嗎?”
“就算沒有畢業證,有靠山也不愁沒片約吧?哪像我們還得自己奮鬥。”
“潛規則上位,有什麽好得意的?”
……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小,只言片語傳過來,蘭德爾似笑非笑地說:“少年成名,嫉妒诋毀肯定不會少,現在感受如何?”
楚其想了想,開口道:“我又不認識他們,有什麽關系?”
發現他似乎真的不介意,蘭德爾不由笑了起來:“這麽說好像還真的挺有道理,或許我也應該這麽想。”
這時候鈴聲響起,老師走進來維持秩序,随後把試卷發了下來。
學生們雖然不敢說話,哀嘆聲卻此起彼伏,每一年的畢業考都是如此,大概因為學表演的學生一向不太看重理論課,理論課的老師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彰顯一下存在感,出的題能有多艱澀冷僻就有多艱澀冷僻。
蘭德爾也默默嘆了口氣,開始寫自己會的部分,然後編自己的不會的部分。在編不下去的時間裏,他偶爾擡起頭看向別人,只見往日再風光得意的同學這時候都苦着一張臉,只有斜前方的楚其一直奮筆疾書。楚其的左手邊露出試卷一角,上面的筆跡是整整齊齊的印刷體,雖然不知對錯,看起來就像書本後面的正确答案一樣。
蘭德爾把看見的部分照抄了一遍,然後交了卷走出教室。
楚其交卷以後剛走到出教學樓,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頭便看見蘭德爾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考得怎麽樣?”
“還可以啊,都是複習過的題。”楚其輕籲一口氣,有些懷念地回答。
沒有那些紛繁複雜的事情幹擾,專注于課業便能做到最好,也是他久違了的時光。
“都是複習過的題?”蘭德爾有些不敢置信地說,“你知道老師列出的參考資料有多少嗎?”
“知道啊,”楚其不解地望向他,“還是你拷貝給我的。”
“你都看完了?背下來了?”
楚其點點頭。
蘭德爾忍不住說了句髒話,以表示自己的驚嘆:“你有這本事,幹嘛來當演員?”
“……”楚其頓了頓,“我的出身和家庭背景都是公開的,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這一點不是我可以選擇的。”
蘭德爾默然無語,半晌才開口說:“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現在挺好的就行了。”
楚其與他告別以後,想起之前收到的那些片約,決定還是先回工作室看看。
工作室經上次記者圍堵以後,也算是一舉成名,這段時間也接了不少通告。喬伊忙的不亦樂乎,但是是楚其主動聯系,他随即推掉一切工作,立刻開着飛行器來接人。
一見面看到楚其,喬伊便忍不住微笑,迎上來打趣道:“我們的小王子,現在也是大明星了啊。最近可好?”
楚其點頭道:“還不錯,今天剛剛完成了畢業考試,以後就要正式進入娛樂圈了。”
喬伊一邊帶他走進飛行器,一邊笑着說:“工作室接到不少片約,之前都轉給你了,你看過了有沒有什麽想法?”他如今在首都星整個人都放開了不少,一掃當初的陰暗氣質,業也進展得不錯,雖然并不英俊,卻難得顯出一絲成熟alpha的魅力來。但是他在楚其面前,仍然是小心且心懷珍惜的。
楚其想了想,開口說:“我想仔細挑挑,等正式畢業以後再說。”說着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拿出一個小小的硬盤放在喬伊手邊。
“這是什麽?”正在開飛行器的喬伊分心看了他一眼。
“食譜。”楚其簡短回答。
喬伊愣了片刻,才鄭重收起來:“多謝你費心了。不過我們那個節目應該做不久了。”
“為什麽?”楚其有些訝然,“不是說之前的收視率很好嗎?”
“就是因為太好,才會有更好的機會找上門,大家也都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了。”喬伊說起來也有些興奮,“大家總算是熬出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楚其由衷地說。
“不如我們出去吃飯慶祝一下?”喬伊故作從容地建議,說罷卻暗暗忐忑地看了楚其一眼。
楚其無可無不可,正要答應下來,卻聽到喬伊的通訊器一陣響聲。
喬伊有些懊惱地接通,聽到裏面強尼粗重的說話聲:“頭兒,你在哪兒呢?趕緊回來吃飯了。”
“怎麽回事?”喬伊郁卒地開口問道。
“安格斯給他那個男朋友做了一桌子菜,結果又沒把人請來,為了不把他的心血浪費掉,大家分着吃了算了。”強尼憤憤地說。
喬伊無奈地看了看楚其,對着通訊器說:“我們這就回去。”
“我們?”
“還有楚其。”
楚其在首都星能夠親近的人沒幾個,也就是這些一起移民一起共事過的朋友還好一點。其中,安格斯與他認識的時間最久,也曾經對他傾吐過心聲,此刻了解了安格斯窘迫的現狀,楚其就不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一笑了之。
他想了想,聯系到蘭德爾問:“你跟第一大學的人熟,能幫我查一下軍事學院有個艾米克星移民的情況麽?”
蘭德爾很快回複他:“是有這麽個人,你想知道關于他的什麽?”
飛行器很快停在城內一座價格昂貴的餐廳前,喬伊徑直走進去,在大廳和包房都找了一圈,終于找到了僻靜角落裏坐着的兩個人。
“你有空跟別的omega約會,沒空吃你男朋友做的飯嗎?”喬伊冷着臉望着那個一臉警惕的alpha說。
“你想幹什麽?這裏可是首都星,不是艾米克星球,你在這裏可不是什麽纨绔子弟,別亂來啊。”盧克義正言辭地說着,身體卻一直往後縮。
喬伊不屑一顧地望過去,對他對面似曾相識的omega說:“他有男朋友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情。但是這問題遲早是要解決的,不介意的話,請你跟我們來一趟?”
那個omega看了看盧克又看了看喬伊,終于還是站起來冷聲說:“帶路。”
一行人回到工作室時,強尼正在大廳裏生悶氣,見到盧克還帶着上次那個omega。一言不發就想動手。喬伊強行制止住他的動作,壓着火氣問:“怎麽回事?”
強尼悶聲不說話。
旁邊的傑森只好一臉無奈地上前解釋:“這對搭檔又在鬧別扭了,一個非要吃對方做的菜,一個非護着不讓吃,也不知道一個兩個都幾歲了。”
強尼瞪他一眼,大聲說道:“請人來人都不來,寧可倒了都不給別人吃,這人是有多賤?”
“我就賤怎麽了,關你什麽事啊?”安格斯從後面沖出來,正說着,看到盧克和他身邊那個熟悉的omega,一時間不由愣住,“你怎麽來了啊,你帶個人來做什麽?他是誰啊?”
ga也冷着臉說:“盧克你跟我解釋清楚,這個人跟你到底什麽關系?”
這件事到此已經不能善了了,盧克見沒辦法再左右逢源,心中也有遲疑,畢竟他跟安格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該做的都做過了,目前還資助他讀書,也算是情深義重。然而身邊的omega出身高貴,卻能給他更光輝燦爛的未來。
此時盧克終于艱難地做出選擇:“曾經在一起過,但是早就分手了。”
“什麽時候分手的,我怎麽不知道?”安格斯的聲音都開始發顫,“盧克你告訴我啊,你什麽時候跟我分手的?”
盧克見他如此,心中也有不忍,但想起自己的前途還是冷酷地說了下去:“你移民的時候,我本就不樂意,但你還是自己走了,這不就是分手嗎?如今你也有別的alpha了,也就不必再揪着過去不放了。”
安格斯驚慌絕望之下,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旁邊的強尼早就按捺不住了,掙開喬伊的手揮着拳頭便沖了上來。
現場亂作一團,旁邊的omega驚叫:“不要打了,我報警了啊。”
安格斯卻徑直走向他,直視着他的眼睛問:“他說的話,你相信嗎?”
ga故作淡定地笑了笑:“我認識他,不認識你,你覺得我會相信一個陌生人卻懷疑他嗎?再說,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因為懷恨在心而污蔑他的?”
“我污蔑他?”安格斯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卻流下了眼淚。他轉身對單方面毆打對方的強尼說:“算了,就當我瞎了眼。”
“你本來就是瞎了眼。”強尼沒好氣地說。
“我已經瞎了眼了,你們就讓我靜一靜吧。”安格斯幾乎穩不住聲音,說到最後尾音裂開,聽起來凄厲又滑稽。
但是在場的人誰都沒有笑,強尼松開手,嫌惡地說:“快滾。”
盧克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在omega的攙扶下迅速走了出去。
“你還好嗎?”強尼有些擔心地問。
安格斯轉過身,猛地拉開身後餐廳的推拉門,卻見一桌子美味佳肴,有些甚至是極難得的食材烹饪出來的。安格斯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喃喃說:“還是倒了好吧。”
“食物是沒有錯的,倒了多可惜。”楚其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人是我找過來的,結果變成這樣我也并不後悔。那麽現在你還願意請我吃這頓飯嗎?”
安格斯瞬間頓住,許久,他才默默上前,替每一個人拉開餐桌前的椅子,而後深吸一口氣,用力說:“如果不嫌棄的話,請大家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