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是太宰君啊,”栗川漱流向走進來的黑發少年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對于他大白天就出現在這裏有些意外,“白天看到你可真難得,雖然今天還沒有開始營業,不過你要先來點什麽嗎?”

“來杯檸檬肥皂水吧!”黑發少年熟練地跳上吧臺前的高腳凳,本來還安安生生地蹲在凳子上的三花貓見他來了,立刻以不符合體型的敏捷身姿竄到吧臺上離他最遠的地方去了。

還不等栗川漱流露出無奈的笑容婉拒,他就迅速反悔,又提出了別的要求,只是這新的訴求也正常不到哪去:“算了,還是檸檬汁吧,要加冰球。”

再三和太宰治确認了他要檸檬汁而不是檸檬水之後,栗川漱流只好給他上了一杯大塊冰球,意思意思性地給他擠了幾滴檸檬汁。

好在少年拿到手裏也只是用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籠上白霜的杯壁,興致勃勃地看着在玻璃杯離緩慢旋轉的光滑冰球,沒有要喝的意思。

“太宰君怎麽早上過來了?”栗川漱流放下手裏的被子,拿起另一個,看到太宰治一個人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裏着實是讓人好奇。

“栗川不想見到我嗎?”年輕的港口mafia幹部用他那雙鳶色的眼睛不帶笑意地看着眼前的酒吧老板,看到青年愣了一下,又忽然露出一個微笑,口吻也變得親密了一些,“是上次把栗川吓到了嗎?”

這倒不至于,栗川漱流暗自腹诽,在用人馬怪凱龍的馬甲有幸觀看到了眼前少年的一系列幼稚舉動之後,栗川心目中僅存的那點對太宰治的形象概念已經變成了稀碎,這個孩子任性起來,連織田作之助家最淘氣的男孩幸介都有資格叫他一聲“弟弟”。

“沒有,只是随口問問,畢竟酒吧的生意也要承蒙太宰君的照顧。”

栗川做出一個營業性的微笑,和氣地回複着,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太宰治看起來不太滿意的樣子,但他還是試圖讓話題發展下去:“說起來最近也也很久沒看見你們三個人一起喝酒了呢,無論是織田先生還是坂口先生,都很少見到他們來了。”

“栗川的這種說法,我都要懷疑你在刺探情報了。”眼前的黑發少年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着,他嘴角依舊挂着笑意,眼神中卻沒有一點誠心誠意的開心。

栗川漱流倒是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作為一個客人大部分都是黑手黨成員的酒吧老板,再說他的雙親也曾是港口mafia的成員,他對于這種幾乎算不上是惡意的殺氣已經很習慣了,但酒吧今天剛上任的幫手中島敦可不這麽認為。

還裝着半桶污水的水桶“哐——”的一聲掉到地上,污水和白發少年快要崩潰的心情一樣在地板上蔓延,甚至還有一星半點濺到了太宰治白色的襯衣上。

“對,對不起。”中島敦拿着抹布,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置在哪裏,臉色變得慘白。也許是異能力的加持,他剛才如同野獸一般過于敏感的神經察覺道了太宰治不自覺洩露出的殺氣,一下子對于少年的身份産生了許多可怕的猜想這讓的他一下子聯想到了灌水泥扔東京灣之類的報複手段,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手腕也有些抖,毛巾在他手中似乎有千鈞重。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闖了禍,雖然沒從栗川先生的臉上看到什麽不好的情緒,甚至連當受害人也只是側頭瞟了他一眼,就無趣地挪開目光,但他依舊害怕極了,從前在孤兒院犯了錯,都會遭到懲罰,他不想一次失去在這裏工作的機會,這樣的話他就連唯一可以獲得一點輕松時光的機會都會沒有了。

“太宰君,非常抱歉弄髒了你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話……”栗川漱流微微側身,擋住了一些中島敦的身形,趕緊代替已經不知所措的少年向太宰治道歉,只是話還沒說完,黑發少年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打斷了他的話。

“沒關系,反正是新人嘛,我可是很和善的人哦。”雖然做出過和小孩子搶糖果的事,太宰治回味起從夢野久作和愛麗絲那裏搶來的棒棒糖的味道,前者和他一向不對付,後者本質上是個成年男人,他搶起來一點心虛都沒有,除此以外,他還不至于和中島敦計較。

這件事就算是揭過去了,栗川漱流這時候才來得及安慰一下被吓到的小老虎。

“可以去廚房幫我把冰箱裏的過期牛奶清理一下嗎?”栗川漱流從中島敦手裏拿過拖把和抹布,給了少年一個離開的借口,這時候中島敦明顯不适合繼續在外頭和太宰治共處一室了,況且再讓這孩子幹活可就真的屬于壓榨童工了,小老虎聞言立刻如蒙大赫般地竄進了裏間。

“最近織田作也不怎麽來嗎?”太宰治裝作不經意地向眼前的青年詢問道。因為凱龍對于他潛移默化的影響和森鷗外的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別有用心的任務安排,他最近來酒吧的次數确實變少了許多,坂口安吾似乎被派遣了什麽任務,忙得見不到人影是正常的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連織田作之助都甚少碰面了。

“織田先生嗎?感覺他最近似乎很忙的樣子,連家裏孩子的家長會都拜托給我替他參加了。”

即使和織田作之助的關系很好,但是栗川無論是作為一個和他說得上話的朋友,還是使用福龍伏虎的馬甲的時候,都沒有過度探究織田作之助工作的意圖,知道織田作之助最近工作繁忙,還是由于被他拜托了去參加伏虎的家長會。

“是這樣啊。”穿着黑大衣的少年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也許是忘記了自己點的是檸檬汁,像往常一樣習慣地要把飲料一飲而盡的太宰治立刻就被酸得微微破功,看到少年一瞬間扭曲的眉毛,栗川漱流全憑意志力才沒有笑出聲。

看到杯子裏還有一點檸檬汁,太宰治就立刻打起了三花貓老師的壞主意。

“老師要不要嘗嘗看,很好喝的。”黑發少年拿出他那種極其容易獲得不明真相人士好感的嗓音對毛都炸開的三花貓誘哄道,仿佛他只是個純良無害的少年,而不是一肚子壞水想要禍害可愛貓咪的幼稚鬼。

“喵——”胖乎乎的貓咪已經把毛炸成了一個圓滾滾的三色球,弓起背,語氣不善地沖對自己伸出罪惡之手的少年喵喵直叫,見少年仍然不思悔改,立刻輕盈地跳上栗川漱流的肩頭,穩穩當當地窩在那裏,說什麽也不肯下來。

“不要再戲弄老師啦,畢竟老師年紀也大了,太宰君還是不要這麽欺負它了。”廢了好大力氣,好說歹說,還以特制貓飯為誘惑,名叫老師的貓咪像是聽得懂人話一樣,直到得到自己滿意的條件,才終于同意把自己的爪子從栗川的外套上脫離。

“好吧。”黑發少年語氣平淡地回了一句,就離開了座位。

他來的很随意,走得也很輕巧,就好像他只是突發奇想地跑來随便喝點什麽,再順帶進行一些閑聊,讓栗川漱流慎重的态度就好像成了擺設。

“織田先生最近總是這麽忙,希望他不要太辛苦了啊。”撫摸着三花貓背上的柔軟毛發,栗發青年自言自語道。

栗川漱流有點不太好的預感,在父母雙雙去世之前,他們一家住得和織田作之助的單身宿舍很近,這個和母親一樣擁有紅發的青年對于栗川漱流來說就好像是鄰居家的大哥哥一樣。

就好像沒辦法勸阻自己的雙親退出港口mafia一樣,他也同樣只能尊重織田的選擇,但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織田作之助像他的父母一樣在這份工作中折損。

“啊,就是這裏吧。”對照着織田作之助轉發給自己的消息,栗川漱流穿過一群穿着學院制服、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終于找到了對應的班級。他還從來沒有參加過家長會,即使是代替織田作之助給自己的馬甲參加家長會,他仍然有點緊張。

找到了對應的位置坐好,家長會的流程倒是中規中矩,雖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栗川漱流還是認認真真地記了筆記。離開的時候倒是因為過于年輕被老師留下來談話,不過他謊稱是伏虎的兄長就順利過了關。

離開教室,栗川漱流在校園裏随意地走動,他感知到伏虎的馬甲就在校園裏,但即使不接管馬甲,他也不但心和伏虎碰面會被認出來。

之前他檢查過伏虎的記憶,裏面似乎缺失了很多內容,難怪在咖啡店的時候,這個馬甲沒有認出來格勞格拉曼。只是記憶被封鎖,這個馬甲的力量也一直沒法使用,出于自己的一點私心,栗川漱流只能暫且讓他待在織田作之助家裏。

在兩側綠化帶中的樹木投下的陰影裏漫步,栗川漱流遠遠地看見有一個看起來很溫和的男生沖自己揮手,他身旁還站着個挽着他手臂撒嬌的黑發女孩子和一個滿頭銀發,氣質出塵的少年。

“伏虎,那個是你的家長吧,他看起來好年輕啊。”谷崎潤一郎放下手,轉頭對自己的同學說道。他剛才替老師搬東西,進過教室,自然一眼就認出了之前坐在伏虎的位置上一直在埋頭認真記筆記的青年。

“我的家長?”伏虎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沒有看見熟悉的紅發,他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紅發男人一臉抱歉地對他說因為工作不能去參加他的家長會,不過有請朋友代勞,當下也沒有展現驚訝的神色,對谷崎潤一郎解釋着,“大概是織田先生的朋友吧,之前他和我說過會找人代替他。”

“原來如此,那他要怎麽稱呼啊?”看見栗川漱流向他們這邊走來,一向比較害羞的谷崎潤一郎有點小緊張。

“是叫栗川吧?”伏虎不确定地說着,“織田先生有和我提起過。”

“栗川先生好,真是麻煩您來參加我的家長會了。”伏虎主動走上前,如同精美瓷器一般的臉上露出一個的微笑,感激的說道。

“不麻煩的,能幫上織田先生的忙我很開心,他們是你要好的同學吧,一會兒如果沒事,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織田說了今天你就交給我了。”栗川漱流正想要和三位少男少女寒暄幾句,卻忽然發現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屏障忽然籠罩了整個校園。

他這才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周圍的人全部都不見了,而落下的那層黑色屏障,正是他通過格勞格拉曼的馬甲學到的詞彙——“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