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我都沒能睡着一會。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直到東方的朝陽緩緩升起來。
一到早上,我就打電話跟校方确認了。母親真的給我申請了退學,用的還是交不起學費這種蹩腳的理由。不僅如此,連宿舍都已經退掉了,等十一假期一過,我連在自己的床鋪上睡覺的資格都沒有了。
我的人生就在這一瞬間走到了盡頭,剩下的只有聽命于人的無奈和被安排好的道路而已。
石一彤和蘇曉筠這個時候應該早就離開學校了,我只好簡單的給他們發了一條短信作為通知。收拾行李的時候,唯一覺得有些遺憾的便是沒能夠跟這兩名好友親口說一句抱歉。
拉着行李走出校門的時候,我的心中有一絲迷茫。
真的就要這麽……離開這座城市了嗎?
太突然,也太迅速。就好像有人猛地将我從美夢中喚醒,而我在半夢半醒中還不願意接受現實。
懷着說不出的心情,我回頭向學校看了一眼,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愣住了。
在我身後幾米的地方,站着一個人影。長發,長衫,修長的身形,實在是熟悉不過了。那是溫九柏。
潛意識告訴我,這時候不應該看着他。反正馬上也要離開這所城市了,就這樣不要跟任何人有所牽連,安靜的離開吧。但我的腿卻邁不開步子,一直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直到溫九柏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還是那副看不出起伏的表情,目光淡淡的把我從頭到尾的打量了一遍,然後居然十分自然的拿過了我的行李,徑直向前走去,只道了句,“走吧。”
——走吧?這個人沒搞錯吧!
溫九柏邁開他那兩條大長腿走得比我還快,我不得不小跑兩步才能追上去。
“喂!你說清楚,你要走哪去!”
“去車站啊。”溫九柏無比自然的回頭看我,“下午兩點的火車不是嗎?”
聽到這話,我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不知道溫九柏用了什麽邪術,居然會莫名其妙的知道我的行程。這樣也就算了,這個人居然連說都不說一聲就跑過來,這是送人該有的禮儀嗎!
“行了!”我強硬的從溫九柏手裏将行李奪了過來,對他怒目而視,“我又沒有讓你來送我!你這是幹什麽,特意跑來看我笑話的嗎!”
“你才是,說的這是什麽話。”溫九柏停下腳步看着我,“我可沒有說過是要送你吧?”
“什麽?”我覺得更加莫名其妙了起來,“那你難道是去火車站一日游的啊!”
我的語氣裏帶着生硬的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什麽。好像只要一遇上這個家夥,他就總有辦法讓我生氣。
“我也要去北寧啊。”溫九柏悠然的說道,“也是下午兩點的車。”
那副口氣就像理所當然似的。我忍不住憤怒起來。
“溫九柏,你夠了沒有!現在我沒有心情聽你開玩笑!這不是什麽說笑的事情,我要走了。可能再也不會回到這座城市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溫九柏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又伸出手來,拉過了我的行李。他的手很有力,我用力拽了一下都沒有拽過他。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來。順便,我可從來沒有對你說過謊,一次都沒有。”
溫九柏的眼神很認真,認真到我開始下意識的思考這個問題了。
從棺材鬼的事,到後來白的事,甚至在王忠死後……他也如實的對我說了那樣的計劃。
豈止是不說謊,簡直是誠實的可怕。這人也許很狡猾,也許讓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但不說謊的事,有可能是真的。而且現在我才注意到,溫九柏的肩膀上确實背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大概是出行的行李吧。
見我沉默下來,溫九柏投給了我一個無奈的眼神,拉着我的行李箱繼續往前走着。
難道他真的是也順路去北寧?怎麽可能,這也實在太巧合了吧。
“是真的。”溫九柏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的說道,一邊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遞給我,“我收到了委托。”
“委托?”我狐疑的将那封信接了過來,“……來自北寧的委托?”
“沒錯,內容就在那封信上,你可以看看。”
信封是最便宜的信封,在寄信地址上清楚的寫着北寧兩個字。寄信人的名字寫得很潦草,只勉強能認出是姓張。
我展開信紙,信很長,我便一邊走一邊看着。
致溫先生:
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希望您遠在言城也能身體安好,壽比南山。
但我這次寫信來,并不是為了寒暄,而是有一事相求。雖然聽說您已經歸隐山林,但發生這樣的事,您已經是我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事情還要從一年前,家父去世的事情說起。家父從很早以前就身患重病,半身癱瘓了整整十一年,一直飽受着瘋癫和病痛的折磨。直到去年,他老人家終于從痛苦中解放,駕鶴西去了。老人的精神狀态一直都不太好,辭世前,曾經咬牙切齒的說,“不過一年,我一定要拉着那臭老婆子一塊下地獄!”
家父口中的人,便是家母。家父與家母的關系一直很僵,尤其是在家父重病之後,就變得格外的差。但當時我們幾個子女只當那是老人的瘋癫之語,誰都沒有在意。
如今離家父去世已經過去了一年,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日子會四平八穩的度過的時候,家母卻真的出事情了。
母親的身體也不算很好。所以九月份的時候,我将母親接到了自己家中。怪事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母親來到我家大概第三天的時候,半夜突然醒來,在房間裏走動。起初我只是以為她要小解找不到廁所,後來卻發現不是這樣。她只是茫然的在房間裏走動,表情十分急躁不安。後來變成了趴在牆角,把房間裏的燈打開又關上、關上又打開的。十分怪異。但我也并沒有多想,當夜只是安頓好了母親,很快便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