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找到嗎?”

在港口mafia大樓頂部的首領辦公室中,男人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打破了令人不安的寂靜,橙發少年聞聲便站得更直了些。

中原中也進行完調查報告後,辦公室就陷入了一片凝固般的沉默裏。但首領終于作出回複,讓他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将要受罰,也不免稍微送了口氣。

和擅長揣摩他人心理的太宰治不同,他并琢磨不透森鷗外的想法,保持沉默的首領在他看來才更加讓人心中忐忑不安。

“請恕屬下無能,我們确實稱得上是一無所獲。”

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手中禮帽的帽檐,中原中也有些自責地低下頭,中間還忍不住充滿怨氣地蹬了一眼他身旁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黑發少年。

若不是太宰治放在夢野久作身上了竊聽器和定位器都恰巧在神秘人帶走夢野久作的時候沒有電了,他們也不至于這幾天像沒頭蒼蠅一樣白費力氣。

中原中也雖向來和太宰不對付,但也知道以太宰治的謹慎程度,不可能又這樣的失誤,只有故意玩忽職守的可能性,所以瞪起自己的搭檔來毫無心裏負擔。

“什麽線索也沒有嗎?”森鷗外沉思片刻,再次開口。

“差不多是這樣,沒有戶籍,沒有生活軌跡,沒有親屬,簡直就像是憑空出現在橫濱的。”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不甘心的回答聲彰顯了他對于自己未能成功完成任務的不滿。

投入了如此多的精力,還肩負着首領對自己的信任,調查那個劫走夢野久作的神秘人的事卻終究沒有進展,中原中也的耐心顯然已經到達了臨界值。

“就像是醫療部的凱龍一樣呢,”在森鷗外還沒有說些什麽的時候,本來把報告任務的活計全推給自己的搭檔,正插着兜,無所事事地站在一邊的太宰治忽然搶在他前頭出聲,語氣篤定,“我說的沒錯吧,森先生。”

聽到這話,中原中也顧不上他對于首領的冒犯,就緊接着被太宰治話語裏的內容驚到,他雖然不擅長和這些喜歡打啞謎的人相處,但太宰治的話裏的意思基本算得上是明示了。

“怎麽可能?”

也許是和太宰治互相看不順眼的本能作祟,又或是根本不願意懷疑人馬怪醫,中原中也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反駁起黑發少年來。

他天生就很擅長接受別人的好意,人馬怪凱龍有恰好對于孩子有着對于黑手黨來說多餘的善心和照顧,一來二去,又有樂見其成的尾崎紅葉牽線搭橋,他和凱龍自然就熟悉了起來。

即使知道就是凱龍蹿撮着紅葉大姐給自己整了一套健康日常計劃書,重力使也不過是覺得有些被當作小孩子看了。

不過出于對于身高的那點企盼,少年嘴上說着不需要,但實際上哪怕頂着死對頭說他提前進入老年期的嘲笑,也最終老老實實地遵守,期待着一個奇跡。

在中原中也心中,凱龍也算是一個值得他敬佩并能給出他有用的建議的長輩,太宰治這樣在他看來無端地懷疑凱龍,無疑是讓中原中也無法認可的。

“不愧是小蛞蝓,連大腦都一并退化掉了吧。”港口mafia的幹部候故意用輕蔑的表情斜睨着自己的搭檔,看到對面的橙發青年像他意料之中的那樣憤怒起來,才收回視線,滿意地勾起嘴角。

“好了,到此為止,”森鷗外不是不知道這對搭檔的矛盾,但他堅信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組合是最完美的,港口mafia的首領熟練地制止了太宰治的日常拱火行為,“這好歹是在我的辦公室裏啊,太宰。”

“嘁。”期待中的看見中原中也跳腳的環節被森鷗外打斷,太宰治雖然不太高興,但也勉強端正了些态度。

“中原君,你先回去吧,這次任務辛苦了。”

“可是我——”中原中也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都被森鷗外以一句“目前的調查已經幫上忙了”給搪塞過去,只能憋着對太宰治的怨氣離開。

目送中原中也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森鷗外才不緊不慢地向自己的弟子問道:“你剛才的話我很感興趣,可以展開來說說嗎,太宰?”

“恐怕沒這樣的必要吧,森先生自己不是也早就有了這樣的聯想嗎?”黑發少年心不在焉地玩着手腕上的繃帶,擡頭看向首領,露出了一抹虛情假意的微笑,“畢竟橫空出世的強大異能力者怎麽看都是很相似的設定啊。”

森鷗外笑而不語,只是用手揉着自己異能力體柔順的金發。

确實,非人類的外表、幾乎一片空白的背景和強大到值得忌憚的實力都很有既視感,讓他們幾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人馬怪凱龍口中的那個神秘組織——故事會。

“那麽就請醫療部的凱龍先生上來一趟吧。”

森鷗外向對講機裏吩咐着,繼而又狀似無意地問起太宰治的日常生活:“身為我得意的部下,我也應該關心一些,不知道你和那位我精心安排的臨時監護人相處的如何?”

“這種事情還是問本人比較好吧。”

凱龍來得比想象中的快,太宰治聽着從門外傳來的馬蹄聲,神色如常。

“不過把太宰君交給別人照顧還真是讓我有點難以割舍。”

“那不是正是森先生想要的結果嗎?”黑發少年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在敲門聲響起之後,他便不再說話了。

“不知道閣下喊我前來可有什麽事務需要商談?”凱龍走進首領辦公室時,這師徒二人之間的氣氛還有些僵硬,但他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開口就向森鷗外詢問叫自己來的原因。

森鷗外沒打算上來就詢問勇者的事,而是先談起了凱龍此前一直關心的“奧林”的事情。以港口mafia的人脈和情報網,調查“奧林”的事到可以稱得上是非常順利的。

“在日本各地都出現過這種項鏈的痕跡,依據其出現的數量和時間推測,應該是由橫濱向四周輻射的。”

男人将手邊的資料推向人馬怪的方向,趁凱龍查閱的間隙,分出一點注意力給黑發少年。太宰治難得安分地縮在沙發上,而沒有趁機作妖,或是試圖觸摸愛麗絲,讓森鷗外稍稍感嘆了一下凱龍兒童教育的成效。

也許自己真的應該向凱龍進修一下這方面的知識?森鷗外在走神中想。

“閣下,閣下?”

人馬怪的聲音喚回了森鷗外已經完全歪到育兒教育上的心思,港口mafia的首領輕咳了兩聲,佯裝無事發生地想要開口,太宰治卻早已在躺在沙發上十分拆臺地笑出了聲。

“太宰。”人馬怪不贊同地看着黑發少年。

太宰治無趣地撇了撇嘴,重新躺平在沙發上,把厚實的黑外套蒙在頭上,試圖悶死自己。

另一邊的談話還在繼續。

“目前繳獲的大概就是這些。”七八條顏色暗淡的項鏈被擺到凱龍面前。

仔細端詳之後,人馬怪确定這些就是“僞奧林”,但這數目似乎不太對。

“只有這些嗎?”

“當然不是,只不過,很令人困惑的是,有一些項鏈在運輸的過程中就離奇地消失在了空氣裏,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這七八條項鏈中,由一條光澤最暗的項鏈表面忽然出現了龜裂的痕跡,一種黑色的,如同淤泥一般的物質悄然籠罩在項鏈之上。

見此異象,凱龍和森鷗外迅速地遠離桌子,金發的幼女也擁護在自己的主人身邊,辦公室角落裏的沙發上,本來看起來已經沉沉睡去的少年也坐起上半身,饒有興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這黑色的淤泥,不,現在應該說是黑色的不明物質了,因為它正緩緩向上延伸,變成了一種似乎同時存在這固液氣三種狀态的東西,看不見的地量在空氣裏攪動着,讓密閉的房間忽然多出了許多流動的氣流,吹起女孩子蓬松的裙角。

那不明的物質想漩渦一樣旋轉着,扭曲着,延展着,在場三人忽然意識到那東西正在凝聚塑造着什麽,漸漸的一個長相可怖的臃腫的怪物從中出現了。

是夜精靈。這個詞彙忽然出現在扮演着凱龍的栗川漱流腦海中,但是夜精靈顯然應該是一種纖細靈巧的生物,而不是眼前的這個家夥,但是某種無法忽視的直覺,讓他又能從一些細節中認出這個可憐的家夥。

綿長又充滿憂傷的嘆息在栗川漱流的腦海中響起,帶着無法掩飾的凄涼和感嘆。

“一些我們的夥伴,終究還是走上了錯誤的道路。”系統的話語中有一種荒涼的感覺,“它們本不應該如此,跳進虛無只會變成這種沒有理智的怪物啊。”

“幻想王國的虛無的面積擴大得很大了嗎?”栗川漱流感到了不妙,如果只是小部分的受災,不至于出現這麽多甚至在系統意料之外的亂子。

“是的,”漫游山老人本來不想告訴他實情,但是在青年的一再要求下,還是道出了真相,“許多的種族都失去了他們的故鄉,連天真女皇也生了重病。”

聽到幻想王國岌岌可危和天真女皇病倒的消息,不知為何,栗川漱流的心也揪了起來,對于這個素昧謀面的國度,他從一開始就有着極高的好感度,這樣的一個幾乎可以乘坐童話作家的幻想鄉的地方就此消失,栗川根本無法接受。

那個原先應該是夜精靈的生物用它渾濁的紅色眼睛環顧四周,在看見三人時,立馬像受驚一般拱進身體,如炮彈一般前沖。

森鷗外剛想指示愛麗絲進行防備,就眼睜睜地看着那只怪物從自己身邊飛快地穿過,徑直撞碎了厚厚的防彈玻璃,消失在夜幕裏。

這場驚險的事故,讓森鷗外暫時打消了私留幾塊奧林研究的念頭,不願承擔保管奧林的風險,反正奧林的數量不少,等有所準備再保留也不遲。

一番推诿之下,凱龍只好從善如流地接過所有“奧林”。

被撞碎的玻璃還在漏風,出于安全性的考量,今日的話題也是進行不下去了,森鷗外示意二人改日再談。

凱龍和太宰治繞開首領的護衛,一前一後地走出辦公室的大門。

太宰治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頭,森鷗外的辦公室被毀似乎也讓他心情不錯,人馬怪醫凱龍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等下要一起去超市嗎?”人馬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們現在仍然住在一起,太宰治的新公寓早就批下來了,但沒有一個人提起這個話題。

太宰治把這歸結為是凱龍的做飯技術的功勞,不過他自己的公寓那麽大的房間,住起來确實冷清,而且為防止他和中原中也鬧矛盾,讓摳門的森鷗外再損失一套房産,他和小矮人的房子被特地隔得很遠,逗弄起來也不方便,沒趣得很,倒不如和自己的便宜監護人同住。

“好啊。”沒有多猶豫,黑發少年便輕巧地答應了,還不忘補充着,“我要吃蟹肉大餐!”

“蟹肉大餐嗎?”盯着少年布靈布靈的眼神,人馬怪已經形成了免疫力,淡定地說出自己的交換條件,“那麽,晚上的碗筷清洗就麻煩太宰君了。”

“诶——”少年故意拖長調子以示抗議,卻被無情鎮壓,不過好歹被吊着根叫蟹肉大餐的胡蘿蔔,倒還算配合。

說是一起去超市,其實也不過是凱龍在家裏指揮部下購物罷了。

半人馬的外形也不能随意出入這些公衆場合,以免引發不必要的事端。

“除了螃蟹,再來點土豆和綠色蔬菜吧。”問過太宰治的訴求,卻除了螃蟹外沒有任何回應,凱龍索性還是自己挑選了起來。

太宰治倒是對于通過部下視頻挑選蔬菜這種方式很感興趣,這孩子就好像從沒去買過菜似的,對于包在卷心菜外頭的保鮮膜都會好奇能不能吃。

從凱龍那裏得到了保鮮膜不能吃的回答後,太宰治反而對于食用它們更有興致了,甚至還想讓可憐的港口Mafia成員為他抱十幾個卷心菜回去。

就在這時,繡着金色紋路的披風一角忽然在屏幕的角落出現。

“盯住他。”太宰治微笑着注視着披風消失的地方,對電話那頭被迫加班的可憐社畜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