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訪親友。一大早起來,收拾好東西,陳燕北對着鏡子照了照。過年食髓知味,有點不知道收斂,鏡子裏的人看起來有些虛浮。
“走吧,我送你去。”
夏侯儀穿上外套,沒有抹發膠,劉海罩着額頭,不仔細看,和以往的形象差得有點大。
陳燕北接過他遞來的圍巾,圍在脖子上,回頭看了眼客廳:“我的鑰匙——”
“在我這。”夏侯儀摸摸口袋,伸手拉起陳燕北出門。
因為還在過年,公寓裏也沒什麽人,貝貝乖巧地自己叼着牽引繩,跟在兩人身後拐進電梯,兩人一狗直接搭電梯到地下車庫,開車去拜年。
“我開窗戶,你不用取圍巾。”
夏侯儀發動車子,打開了一點車窗。陳燕北摸着車門,有些納悶。
“你又換了臺雪鐵龍?”
“接你的低調專車,誰會想到所謂的大總裁和明星自己開車滿世界溜達呢。”夏侯儀笑道,陳燕北搖頭。
“聽你扯,我哪裏那麽紅。”
夏侯儀笑笑不說話,陳燕北只需要好好演習開心賺錢就好,其他的事情外界的幹擾都有他來應對。
為了配合三月三日電影公映,從大年三十開始,環宇已經開始在車站、商場、報紙上布設廣告。
陸陽出道四年,因為出色的容貌、利落的身手,逐漸被廣大的觀衆所喜愛。在天涯海閣論壇,甚至有他的粉絲特地為他蓋起來的少俠專樓。岳聆找陸陽出演淩風,也有考慮到他到人氣基礎。當《天道》的第一張正式宣傳海報公布之後,天涯海閣裏陸陽的粉絲們激動得将帖子開裏一棟又一棟。
老貓也是小有名氣的作者,因為不落俗套的人物設定,精彩跌宕的情節布設,書粉和演員粉居然難得地團結起來,默默等着電影的公映。陳燕北扮演的白公子也獲得了部分人的青睐。一部分人認出了他就是《鎮山河》裏的七少爺,對于容貌有所肯定,但對于故事中打戲頗多的白公子,又有些懷疑。一切都要等到電影正式上映才能做出最後的判斷,而如今,人們還在一邊拜年一邊等日子快點過。
貝貝跑得比人還快,車門一開就跳下車去,歡快地跑到小別墅門口汪汪叫着,不多時,樂樂搖着尾巴跑出來,剛換的電子大門也緩緩打開,等夏侯儀把車開進去了,才又關上。
停好車,人下車,夏侯儀看着貝貝已經跟着樂樂進了屋,笑出聲。
“四條腿的跑得快,不知道你大哥給不給它紅包。”
陳燕北笑笑,一開門,愣了下,夏侯儀在他身後,伸手将人扶住。
屋子裏,頭發花白的秦老爺子左手抱着樂樂,右手抱着貝貝,一口一個乖乖喊着。
“哦哦,爺爺抱,爺爺抱。這兩狗崽子,跟人一樣精怪!”
秦老爺子擡起頭來,看着陳燕北,眯起眼睛看了又看,笑得只露出幾顆牙。
“燕北啊,來了啊?進來坐嘛。後面那個是夏侯吧?名字怪怪的那個。”
陳燕北看着老了很多的老人,鼻子無端一酸,肩膀上落下一個可靠的重量。
“秦爺爺,新年好。祝您身體健康。老當益壯。”
夏侯儀輕輕推了陳燕北一把,将人帶進屋子裏,吉祥話兒不要錢一樣說出口,幾句話逗得秦老爺子笑得滿臉褶皺開了花。
“小夥子真能說,真會說,我都老掉牙了。還老當益壯。”老爺子嚯着嘴,講話有點漏風。
秦煥朗從樓上走下來,看了一眼陳燕北夏侯儀,伸手接過他們手裏的果籃,一指後邊:“圍巾大衣放那,我去做菜,中午我們自己吃一頓。”
說完頭也不回進了廚房,夏侯儀看了一眼秦老爺子,将陳燕北拉到老爺子對面到沙發上,将人摁下。
“爺爺,我也去廚房幫忙,您也嘗嘗我的手藝。”
說完,他雙手在陳燕北肩膀上拍了拍,轉身離開。
陳燕北下意識地扭頭去看他,秦老爺子擡手擋住嘴,咳了一聲。
陳燕北立馬從衣兜裏拿出一包濕巾紙,抽出一張遞過去:“擦擦手,剛摸了狗。”
話才落音,陳燕北愣住,秦老爺子眯起眼睛,接過紙巾,兩手交疊擦起來。
“燕北啊……”
秦老爺子咽了幾下,開口道:“最近幾年,你還好吧……”
陳燕北慢慢坐回去,雙手放在膝蓋上,點頭:“嗯,我有想追求的目标,也有我能努力的方式,感覺……挺好的。”
“他,年前自殺了。”
秦老爺子說了一句,陳燕北手緊緊地揪住褲子,身體都顫抖起來。
“他說恨我啊,太難受了,戒毒好痛苦,為什麽我要讓他出生——”老爺子劇烈地咳起來,眼見着咳得彎下腰去,似乎喘不過氣來了,陳燕北一躍而起到他身邊,拍背撫胸口。
“您沒事吧?喝口水。”
伸手拿起老爺子身前桌上的紫砂壺,倒出點水在手背上感受溫度,陳燕北将壺嘴對着老爺子。
秦老爺子喘了一下,慢慢喝了口水,示意陳燕北放下茶壺:“沒事,年紀大了,我也八十多了,差不多了。”
“還有好日子等着您呢……”
陳燕北輕聲道,輕輕拍着老人的背。心裏很是複雜。
他原本以為自己應該是不恨了,但是聽到那個人死亡,居然還會忍不住身體發抖。可是也就那麽一下,那種說不出來的傷感和遺憾,便随風而去了。
“坐我身邊吧。”
老爺子開口道,然後挪了下身子,讓出大半個沙發來,陳燕北猶豫了下,貼着老人坐下。剛一坐下,就被老人攬住肩膀。
“讓我抱抱你——我從來沒有抱過你……”
陳燕北全身僵硬,任由老人抱着自己,仿佛抱着一個年幼的孩子,在回憶過去。
“他是我的老來子,出生在最艱苦的年月,因為他出生,我失去了我太太,從小我幾乎是抱着他長大。我做盡了一切看起來為他好的事情和打算,到了最後卻是我白發人送黑發人,還得了一句他恨我。燕北,爺爺對不起你們,從來沒有照顧過你們母子,甚至還怪責過你們母子……事實上,錯的是固執的我,是我不負責任的兒子。”
陳燕北緩緩地、一點點将頭靠在老人肩膀上。對方的肩膀已經不再筆直,老年人身上獨有的,帶着腐朽的氣息撲鼻而來。
“沒事的……沒事的……不是誰的錯,只是他們沒有在正确的時候相遇,沒有選擇正确的做法。”陳燕北閉眼,再慢慢睜開:“我能聽到您對我和媽說對不起,真的很開心了。我媽也有錯,甚至我出生也是一個錯,但是,我想說,到了今天,到了現在,每個錯的人都付出了代價,那我們最少不要讓以後再做錯了,好嗎?”
秦老爺子沉默了好久,才又開口:“我這輩子的眼淚早已經流幹,我是做了什麽,到晚年,還有你們幾個好孩子陪着我,真是太有福氣了——叫我一聲爺爺吧,一聲也好。”
陳燕北扭頭,把頭埋在老爺子懷裏,甕聲甕氣說了兩個字,秦老爺子連連點頭。
午飯的菜肴非常簡單,南瓜湯,紅薯飯,炒青菜,一碟子青椒炒肉。
秦老爺子右手拿着筷子有些抖,一口米飯吃下去,能撒出來一半,三個孫輩默默看着倔強的老人吃,直到最後他自己換了勺子,咧嘴一笑:“老咯,不福氣也不行。都看着我看啥?吃啊?都是一家人。”
陳燕北舀湯的手一抖,直接砸在湯碗上,老爺子默默咽了口南瓜。
“不怕,我都知道,你們過得開心點就好。”
一頓飯吃完,四個人站在老人面前,挨個領了個大紅包,得了句祝福話,便都被老人趕開了。
“都走,都走,留兩狗娃子跟我曬太陽。”
秦老爺子麻溜地走到小陽臺上,一屁股占了曾經當年是秦煥朗專用的椅子,膝蓋上蓋起小毯子,兩只狗趴在他腳邊,開始眯起眼睛曬太陽。
四人面面相觑,彼此無奈地攤了下手。直到下午離開,陳燕北度沒來得及再跟老爺子多說兩句,對方只精神很好地沖他搖手道別,看起來快活得很。
“怎麽了?”
夏侯儀攬着陳燕北,心情比較愉悅。不管秦老爺子怎麽想,今天給了他紅包,也算認了他是自己人了,夏侯總裁心情非常好。
陳燕北看了一眼身後的小別墅,末了,長呼出一口氣。
“沒什麽,只感覺,世事多變,需要把握好現在而已。”
夏侯儀意有所指,有些哀怨:“的确,剛才你去廁所,何卓打電話來了。初八你們就要集合,準備開拍下部電影。”
陳燕北攏上圍巾,坐進副駕駛,伸頭過去在夏侯儀臉上親了一口:“我的心時刻裝着你。”
夏侯儀似笑非笑看了旁邊人一眼,一腳踩上油門,決定把那個減肥成功努力想找陳燕北的小胖子遺忘掉。
正月十一,《天道下》劇組開拍人物定妝宣傳照,白靈早早來到劇組,給劇組的人員都發上紅包。
“李姐。”白靈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助理,燙着大波卷的李芮婷看了眼紅包,有些驚訝地挑起眉。
“李姐,怎麽了?”
白靈乖巧地問到,聲音裏的腼腆柔和,和她給人的外在感覺完全不一樣。
“紅包沒發完,還有人沒拿。”李芮婷摸了摸自己的小包,在心底默數還有哪些人沒見過。
“白小姐。”
化妝師輕聲喊道,李芮婷回頭,拉着白靈走向化妝室。
“你好,周小姐,我家白靈就辛苦你了。”
李芮婷微笑道,順手一個紅包就遞了過去:“大過年的,小紅包讨個吉利。”
化妝師也不推辭,伸手收下紅包,順便将化妝室的門打開更多一點:“謝謝,新年好,不過紅包應該還有吧?咱們的白公子——啊不,咱們的劍靈先生,好像還沒拿呢。”
化妝室門打開,先來很久先開始化妝的陳燕北站起身來,紅黑相間的衣服,及地的黑色長發,戴着紅色鏡片的隐形,額頭半張臉上花紋似隐似現。嘴唇泛着不詳地黑紅色。
如果不是他眼裏嘴角含着溫柔地笑意,這一瞬間,李芮婷只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非人——不是人類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再也不信賓館的網了!!
T T今天沒空碼,都在看課件,因為培訓是要考試的,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考試,于是今天碼的一千字估計要明天更新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