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喧鬧不絕于耳。
東珠拉着林志澤走在大街上,東看看西看看,臉上挂着開心的笑容。其實這些個東西,她跟芳兒一同出來的時候就曾見過,如今再看,只是陪在身邊的人不同而已。
反觀林志澤,一臉從容溫和,雖陪着東珠,可明顯的心思不在這裏。
一抹煙火從天散開,林志澤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柔聲對東珠道:“東珠,我想起一位朋友,好久不曾去看他了,不如你陪我去吧?”
朋友?東珠心中疑狐,兩人相識這麽久,怎麽不曾見他提過,莫不是什麽女子。
林志澤見東珠一張俏臉略有落寞之色,心中一轉,知道了緣由。他寵溺似的輕刮東珠硬挺的鼻子,道:“放心,傻丫頭,那不是一名女子,而是一名學子。”
東珠見林志澤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禁臉色微紅,嬌嗔道:“不是要去看嗎,怎麽還不走?”言罷,自己倒是走在前頭了。
林志澤看着東珠燦若明日的身影,想起剛才自己寵溺的動作,不由得深思。對于東珠的感情,自己絕對不能投入進去,一旦投入,那将是萬劫不複。
收拾好自己的心态,他快步追上東珠。
陸健府。
一張圓形桌面上擺放着幾樣小菜,陸健坐下之後對玄烨等人道:“今天我為幾位小友特意下廚,備了幾樣江南家鄉的小菜,你們可不要見嫌呀。”
芳兒溫和笑言:“先生,你要這麽說,那我們可就真的見嫌了。”
“沒錯,我們要吃的不是菜,而是人。”
納蘭容若看了玄烨一眼,心思轉動,霎那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附聲道:“對,我們吃的是人。”
曹寅一臉不明所以,納悶道:“哪有什麽人可以吃呀。”
大家對他的言語甚感好笑。
陸健哈哈一笑,言:“你們這是要吃我呀。”
玄烨炯炯有神,看着陸健,朗聲道:“民之以食,菜為末,人為主,倘若談得不投機,縱然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其香,倘若談的投緣,則青菜鹹魚也能甘之如饴。”
陸健甚是贊同,點頭稱道,“有見地,說的好啊。”
一少年端着菜步入房間,一身長袍,但是骨架瘦弱,穿在身上略顯寬大。
陸健拉住少年的手,依次對他介紹道:“這是我初識的幾位小友,這是艾烨,芳兒、容若和曹寅。”
少年伸手作揖,“民安見過幾位。”
“這是我的兒子,叫陸泰,字民安。明君無道氣數已盡,滿清不入關,百姓也會揭竿而起,我給他取這個名字,就是盼着國泰民安,只可惜呀……”
玄烨對陸健一作揖,道:“先生以民為已任,令艾烨好生欽佩。”
“江南文士雖月旦朝政,但絕不是不忠,只是先生您并非忠于清,也非忠于明,只是忠于天下,忠于百姓。”柔柔的聲音令人如沐春風,這話從芳兒的口中說出,不禁另有一番味道。
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古皆是。連陸健這飽讀詩書的文人也不外乎如此認為。今日芳兒一言,當真使陸健刮目相看。“姑娘當真是我的知己。”他舉起酒杯,道:“來,就為這句話,我自幹一杯。”
芳兒也舉杯一飲而盡,道:“先生過獎了。”
酒過三巡,玄烨放下酒杯,道:“陸先生,艾烨有一請求,不知道陸先生可否應允。”
陸健甚為奇怪,如此風采非凡,鋒芒畢露的少年會有何事相求,道:“雖說我和你們幾個只是萍水相逢,卻極為投緣,只要我陸健能做到的,我一定答應,你說吧。”
玄烨也不矯情,直接道:“我想拜陸先生為師。”
主子都要拜師了,身為侍讀的納蘭容若和曹寅自然也要拜師了,當下随着玄烨道。
“求先生收容若為弟子。”
“也求先生收曹寅為徒。”
陸健笑道:“好,自古良師難尋,可是好弟子更難找啊。你們不求我,我也正有此意呢。”
玄烨聞的陸健如此言道,當下便跪下拜師,“艾烨拜見師傅。”
容若和曹寅也一同跪下拜師。
“容若拜見師傅。”
“曹寅拜見師傅。”
陸健屈身扶起三位弟子,道:“好,好,只要你們有心向學,我陸健一定傾心相授,弟子們請起。坐,坐。”
芳兒舉起一杯酒,敬向陸健,道:“芳兒家規所定,不能拜師。願先生不要因此拒絕芳兒和他們一道向先生學習。”
陸健亦舉起酒杯,對于芳兒略似俏皮的話一笑而過,道:“姑娘言重了。若姑娘有興致,陸健不甚歡迎。”
芳兒嬌俏笑言:“如此多謝先生了。”一抹笑中露着計謀得逞的得意。
陸健見此,放覺自己被這小姑娘給套了去。卻也不惱怒,将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道:“今天我太高興了,好,咱們一道煮酒論天下。”
玄烨一聲“好”字正要出口,就聞的有人言道:“什麽事情讓陸先生如此高興,要煮酒論天下?”
進門來的是一男一女。
芳兒站起身來道:“姐姐,林公子。”
東珠不想在此會遇見芳兒,連忙将和林志澤相握的手放開,臉上顯現一片微紅。
納蘭容若神色則閃過一絲落寞,和失望。
玄烨見芳兒和那名男子認識,心中有絲不快,掩不住酸意,問道:“芳兒,你認識這位公子嗎?”
聽出玄烨話中的酸味,芳兒心下甜蜜,揚起笑容,“僅有一面之緣。”
聞言,玄烨方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芳兒和玄烨之間的互動沒有逃過東珠的眼睛。看來大清高高在上的皇帝是真的喜歡上芳兒了,不然也不會吃這莫名其妙的醋。可是真的好嗎?科爾沁草原的格格從小便在皇宮長大,乃是內定的皇後人選,芳兒會有幸福可言嗎?
林志澤打量一番玄烨,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臉龐,舉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渾然天成的帝王霸氣,不愧是大清的皇帝。但是還太年輕了。
“陸先生,可否為林某介紹一番。”
陸健一一為衆人介紹,待衆人都颌首示意之後,便道:“我們準備了幾樣小菜,林公子和姑娘也一道吧。”
林志澤笑言,“我正有此意,就等先生開口呢。”言罷,便不客氣的坐在了空餘的位子上,正面對着玄烨。
東珠也坐在了芳兒身旁,正對着容若。
東珠正視着容若,見他眼中有殇情之色,心中不免愧疚。若沒有林志澤,她或許會喜歡上溫文爾雅的納蘭容若。但是事情往往沒有如果可言。如今她擔憂的事情是今日她和林志澤親昵之态被知情的納蘭容若知曉,不知道是否會傳進阿瑪的耳朵裏。
席間,一衆人談天說地,好不歡快。
芳兒靜聽着他們談說,對于林志澤已經沒有初次的好感。言語間步步緊逼,與玄烨針鋒相對。表現雖然溫和,但是總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目的。眼觀身側的東珠,一臉沉思和憂慮,可林志澤不聞不問,心中更覺不快。
芳兒飲下一杯水酒,強制壓下心中的不快,臉上依舊揚着溫和的笑容,只有玄烨看出芳兒的笑臉下藏着不快。
玄烨眼睛一瞄天色,卻是不晚。欲開口,卻看見容若神色落寞有似還無的看着東珠,心中不禁嘆然。
“師傅,天色已經不早了,我等也該告辭了。”
經玄烨一說,陸健方才覺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笑言:“今日實在是太高興,竟然不覺天色匆匆已過。也罷,來日有的是機會。”
衆人紛紛告辭。
陸健和陸泰回得屋內,陸泰問道:“爹,那個林公子三番五次想要拜您為師,您都拒絕了,可今日為何連收三名弟子?”
“艾烨,曹寅和容若,爹主要想收的是艾烨。他絕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必成大業。而林志澤……”陸健想起林志澤的眼神,“他傲視于物,不是善人。如此還是少接觸為妙。”
風悅客棧內,林志澤拿着一本書,看着從鴿子腳上取下的信箋,嘴角勾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
朝廷有大事發生了,他倒要看看小皇帝是如何處理的。
眼光撇過擺置在桌上的小物件,那是一個香囊,繡工極為不佳的香囊。林志澤眼中閃過一抹柔情,卻飛逝而去。
東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