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花一溜煙跑到溪邊,只見粼粼的波光裏,清澈的溪水映着淡青色的石頭,随碧波蕩漾散開,掀起一圈圈淺淺的漣漪。漣漪散去,一尾尾游魚自在的穿梭于青石綠苋之間。

這幾日為了趕路,他們大多宿在野外,吃的幹糧都快把她吃吐了。看到這些魚不由得心中一動,若捉幾條回去,不但可以改善改善夥食,還能在沈陌面前露露臉,真是一箭雙雕啊!

說幹就幹,卿若花裝好了水,脫了鞋襪,挽着褲腳興沖沖的下了水,溪邊水并不深,不過淹沒到膝蓋以上,而且溪水清清涼涼,拂在腿上別有一番幽涼舒爽。

卿若花對着溪中倒影做了個鬼臉,挽高了衣袖,聚精會神的逮起魚來。卻沒想到這些魚精得很,她看準了好幾條,都是手還沒摸到水邊,魚就溜得沒影了。

折騰了好一會兒,魚不但沒捉到,反而因為她動靜太大,都吓得四哄而散了。卿若花有些懊惱,見前面水底大石的石縫間,不時有魚穿梭,想也不想的往前走了幾步。

這裏離岸已有些遠了,水也淹沒到了她大腿,連褲子也浸濕了一片。

卿若花卻不管,大有不抓到魚誓不罷休的念頭,蹑手蹑腳的移到大石邊,瞅準了一條肥魚,蓄足了氣力一個餓虎撲食猛撲了過去。

“你在幹什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厲喝,嚴厲中透着焦灼,聲音隐隐已有些變調。

卿若花不提防被唬的一跳,腳下一時把持不穩,噗的一聲栽進水裏。洶湧的水流,瞬間淹沒頭頂,卿若花心頭狂跳,條件反射的就想掙紮。手才胡亂比劃了兩下,就覺得脖頸處一緊,再反應過來時已被沈陌拎着衣領帶回了地上。

卿若花渾身濕淋淋的往下滴水,坐在草地上捂着胸口厮咳了好一陣,才仰頭望着沈陌抱怨:“你吓死我了”

沈陌臉色依舊緊繃着,口氣卻緩了下來:“你剛才在幹什麽?”

“捉魚啊,還能幹什麽,難不成投河啊!”卿若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本來還想趁機表現一下的,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捉魚?”沈陌看了她一眼,沒再繼續問,看她氣鼓鼓的模樣,就能猜到她捉魚幹什麽了。她貪嘴的毛病,還真是一點兒不變。

如今正是夏日,卿若花只穿着薄薄的兩件夏衫,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勾勒出誘人的弧線,高高捋起的衣袖和褲腳下,露出大片膩白如脂的肌膚,在黯淡的天光映襯下,如玉一般泛着淡淡的青釉之色。

沈陌目光微閃,恍不經意的轉身往回走:“回去換件衣裳,受了涼沒人管你。”

果然是殺手,冷面無情!卿若花心中腹诽,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不妥之處,臉上頓時一熱,随即又想到沈陌根本都沒注意她,她腼腆個什麽勁?當即撥弄下衣服,拎着鞋襪和水囊跟了回去。

沈陌将水煮好時,天色已全黑了下來,天上一輪彎月挂在天邊,清冷而蒼茫。

卿若花在草叢後換好衣裳,又找了幾根樹枝,笨拙的架到火堆邊烘烤濕衣服。她的頭發因浸了水,已被披散開,柔順的散落在淡紫色的長裙上,烏黑順滑如細軟的鴉羽一般。

皎皎月色下,灼灼火光中,兀的是奪人心魄的美豔。

卿若花晾開衣裳,轉身向這邊而來,沈陌心頭一跳,連忙垂下眼睛收斂心神。

二人之間距離不遠,不過幾步,卿若花已湊到沈陌身邊,伸手拿了一塊熱好的酥餅,咬了一口道:“沈陌,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啊?”

沈陌将裝滿熱水的水囊遞到她手裏,淡淡道:“若快馬加鞭,明日午時可入無闕山地界。”

卿若花接水的手一頓,擡頭道:“無闕山地界很廣嗎?”

“嗯”沈陌點點頭,低頭拿了一塊酥餅,漫不經心道:“綿延三百餘裏”

“那你認識路嗎?”卿若花很擔心這個問題,她可不想也像鼈一樣被捉進魔教去。

沈陌噎了一下,無奈的瞪着她,卿若花忙不疊的搖頭道:“別看我,我可不認識路!”

沈陌無可奈何的點點頭:“放心,我認識路,快吃吧”

卿若花這才放下心來,見沈陌吃了幾口餅,忙殷勤的将手中的水囊遞給他,沈陌看了她一眼,接過水囊飲了一口。

水囊是她剛才喝過的,分食共飲,是不是代表着他們關系又進了一步?卿若花喜滋滋的暗想,水盈盈的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

“笑什麽?你這幾天很高興?”

卿若花從竊喜中回過神,只見沈陌正拎着水囊,目色幽深的望着她,點點的火光映在他眸中,似落在深潭裏的點點星光。

卿若花連忙搖搖頭,沈陌似已習慣她的口是心非,轉頭看着跳躍的火光,默然不語。看着他飄渺而疏冷的側臉,卿若花心中浮起一絲不确定,總覺得他似乎離自己很遠很遠。

她想了想,覺得既然已決定與他在一起,再遠也得拉回來,所以一定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這樣讨好獻殷勤實在太迂回,不如給他點暗示。

不過,這暗示要暗的恰到好處,既能讓他察覺,又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是送上門的。

捋了捋思緒,她道:“也不知道現在冷美人怎麽樣了?”

沈陌回過神,依舊望着火堆,道:“顏诩雖狠絕,但也不會真要她死,所以才将她囚在身邊。”

“這樣生不如死的活着,還不如死了!”卿若花一想到顏诩,又義憤填膺起來:“若是我喜歡的人,敢這樣對我,我一定叫他生不如死!冷美人竟然還喜歡他,真是不值!”

沈陌轉過頭定定的望她,看的卿若花頭皮發麻,忍不住心虛問:“你看什麽?”

沈陌看了她一眼:“嗯,你喜歡誰了?”

卿若花紅了一下,吶吶道:“我只是說說”見沈陌沉默下來,躊躇了一陣,又試探道:“那你……你會像顏诩一樣嗎?”

沈陌歪頭凝視了她片刻,微微挪開視線:“不知道,若喜歡的緊了大約會。”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的姑娘?”卿若花迫不及待的沖口而出,随即又心覺不妥,支支吾吾的補充道:“那個,是不是像冷美人那樣,好像男人都喜歡這樣的,美得像枝蓮花。”

沈陌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只喜歡我動心的人”

怎麽樣才算能動心呢?卿若花有些發愁,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問道:“如果…我說如果啊,如果有一個姑娘喜歡你,你會喜歡她嗎?”

“哦”沈陌這才感興趣似的,饒有興趣的盯着她。

卿若花見他眉梢半挑,似有回絕的意向,急忙誘惑道:“那姑娘模樣好,脾氣好,家世也還不錯,而且…而且…”卿若花努力挖掘着自己的優點,想了半天方不甘心道:“而且不挑剔,絕對好養活!”

沈陌目光深邃的盯着她,直盯着她心中發虛,才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你說的是誰?”

卿若花猶豫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沒有誰,我就是想問問,你會願意嗎?”

沈陌偏頭望着她,幽深似水的眸中在夜色中似燃起了一團火,焚盡重重藩籬,綿延至天邊,灼的卿若花渾身發熱。

他怎麽一點表示也沒有,難道是自己心不夠誠?卿若花心中一陣忐忑,暗想着要不要索性一鼓作氣,來個海誓山盟,對天賭誓什麽的,卻見沈陌突然眸光一沉,猛地朝自己撲了過來!

他終于明白過了?

卿若花眼看着朝自己飛撲而來的人,心中一陣激蕩!不過,還沒表白心意就要撲倒她,會不會太快了?那自己要不要掙紮一下呢?

她心中糾結不已,忽然沈陌一把拎起她胳膊,将她拽了起來,臉上驚詫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卿若花嘴上已痛叫道:“啊,疼疼疼,慢點,慢點!”

邊叫邊用手不停地撥沈陌的手,沈陌眉頭緊鎖,猛然将她摟進了懷裏,一支銀光閃閃的羽箭擦着她的鬓發飛梭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怎…怎麽回事?”冰冷的殺氣籠罩在臉側,瞬間傳染至全身,卿若花條件反射的抱着沈陌,驚恐不安的問。

“一群尾巴” 沈陌沒有多言,抱着她迅速跳到兩匹馬旁,他們身影一動,漆黑的夜色裏,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傾巢而來。

其中一個黑衣人一聲令下道:“主公有令,絕不留活口!”

“諾!”低沉的應和聲,如幽冥界裏的鬼吟,在陰森的夜幕下傳的老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