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車上,??白錦濃還有些惴惴不安,他雖然讨厭霍少謙,但被自己親哥這麽罵,??還是有些同情的。

“真的不讓他上車嗎?”他在後面搓着衣角輕聲問。

男人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他該知道教訓,??不該說的話就該憋在肚子裏,這樣冒失開口,以為誰都能忍着他?”

霍聞遠是想借着機會敲打一下霍少謙的性子,他從小在他跟前長大,??平日裏的嚣張做派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眼下他就要十八了,不教他怎樣做人,??以後到了社會上還不知道惹下多少禍事。

回到家之後,??白錦濃難得乖乖坐在了沙發上,??霍聞遠把那份從教室拿走的成績單放在了桌子上,??手指壓着往前一推,??盯着他說:“這是你這次的成績,??相信你也看了,??班裏的名次在中游,??但年級排名卻是靠後。”

男人理性地分析着,對面小孩兒卻漸漸有些臉紅:“我知道我成績不好,??你就不要說了。”

“是你讓我說的。”

“什麽?”

“在學校裏的時候。”男人似乎不懂得體恤少年人的自尊心,手指點着桌面說,??“是你先問我的,??我只是如實重複,??如果你覺得沒有複盤的必要,??那麽我就閉嘴。”

男人眼神平靜,??并沒有諷刺的情緒,??像是單純詢問他的意見。

白錦濃張了張嘴,手指也在底下亂抓,最後,他說:“你說吧,我聽着就是了。”

這話裏帶着孩子的驕縱勁兒,霍聞遠笑笑,放松了語氣說:“月考不過是檢測你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但對你來說,分析成績之前先得确定目标,我想問問你,你心儀的學校是哪一所?”

男人正襟坐着,問題也問得正經,白錦濃不禁坐直了些,理所當然說了句:“清華北大啊。”

在中國,哪個學生不想考清華北大?

男人聞言一愣,接着否決:“清華北大對你來說不現實,不要好高骛遠,現階段你唯一有能力試一試的就是進一本。第二個問題,你想學什麽專業?”

問完白錦濃愣了,等等,這怎麽就第二個問題了?

他撓頭塌肩,表情有點不耐煩了:“不知道什麽專業。”

明顯敷衍的回答沒有讓男人不耐,他依然平靜地引導:“不知道專業,那側重文還是側重理?”

“文科吧,不用費腦子。”

“好,那就文科。”男人撬開筆帽,在成績單旁邊的空白地兒寫了倆字兒。

“以後想幹什麽工作?賺錢的還是輕松的?”

這話一問,白錦濃不假思索:“當然是輕松又賺錢的了。”

這話明顯是天真的孩子話兒,男人居然也沒有嘲笑他,只是問:“具體呢?”

白錦濃翻着眼皮,眼睛往上瞅:“具體還沒想好,等想好再說吧。”

他已經對這段對話耗盡了耐心,迫不及待想要結束話題,霍聞遠也沒有強求,只是最後的時候提了個醒:“鑒于時間緊張,我建議你在一周之內把目标訂好,然後再進行時間規劃……”

話沒說完,少年就不耐煩站了起來:“知道啦知道啦,霍叔叔你不忙嗎?趕緊去工作吧!”

他過來推他,肩膀被推搡着往前走的時候霍聞遠還有些僵硬,直到被推到書房門口,那小孩兒才松手往回跑,邊跑邊喊:“劉媽!我餓了!飯好了沒?”

廚房裏劉媽推開門:“再等一會兒!這才幾點哪就喊餓?”

“那我的襪子呢?”

“放你屋裏了!自己去拿!”

“好咧!”

一老一少隔着樓梯喊話,老的站在下面仰頭,小的就趴在樓梯欄杆上那麽往下瞧。

霍聞遠就那麽怔怔看着,熟悉的場景頓時把他拉回了十幾年前的那天。

那是A市幾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他剛來嚴家沒多久,因為是寄住在這裏,平日裏總是小心翼翼,除了幫忙幹一些雜活之外,剩下的時間都在儲存雜物的小破屋裏看書學習。

那時候屋裏沒有暖氣,只有一個碳爐子,燒上幾個煤球,靠在旁邊取暖看書,那碳質不怎麽好,有時候看書時間長了,頭還發暈。每當這時候他就放下書出來走走。

那天正是下雪的時候,他剛出門就聽見二樓有人說話的動靜兒。

“我要堆雪人!不!我就要堆雪人!”小孩兒的聲音一出來,霍聞遠當時就停住了腳步。

擡頭,二樓一個裹得圓滾滾的小男孩兒正噘着嘴跟大人鬧脾氣,雪球一樣的人兒,臉上還粉撲撲的,渾身使着勁兒在那鬧。

旁邊一個保姆拉着他:“我的少爺唉,這大冷天的,你非要去堆那個雪人幹嘛?夫人知道了該罵你了!”

小男孩兒一聽立馬兇乎乎地喊:“你敢告訴我媽,我就讓她把你趕走!說你打我!”

這話一出,保姆立馬吓得軟了語氣:“祖宗,你這、這不是為難我嗎?”

可當時七八歲的孩子,哪知道什麽為難不為難的,小少爺一個,誰不順他的意就不讓誰好過。

當時霍聞遠從這幾句話裏就聽出來這小孩兒是誰,袁家老太爺的親親外孫,誰也不敢得罪的小魔頭。

袁家的那些傭人保姆啊,哪一個沒被他戲弄過?

霍聞遠是不想惹麻煩的,他本想轉身就走,結果一步剛走出去,下一秒一個冷冰冰的雪團子就從頭頂砸了下來。

他一轉身,就對上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那小孩兒的臉被凍的有些紅,鼻涕一吸盯着他問:“喂,你是誰呀?我怎麽沒在我家見過你?”

小孩兒聲音驕縱,還帶着股天真的奶味兒,霍聞遠顧不得領子下面融化的雪,回道:“我叫霍聞遠,寄住在這兒的。”

“住在這兒?那你給錢嗎?”小小的白錦濃睜着眼睛問。

年輕的男人站在那兒說:“我沒錢。”

在成年人的世界裏,有沒有錢是關乎尊嚴的,可小孩兒卻只是單純趴在樓梯欄杆上問他:“你沒錢啊,那你能給我堆雪人嗎?我想要跟雪人拍照片!”

堆雪人的話剛說完,旁人保姆又有些着急,可那小孩兒完全不管,只那麽認真瞅着他,霍聞遠鬼使神差地,張嘴說:“可以,我幫你堆。”

記憶裏小孩兒的表情瞬間歡欣地笑了起來,那天真的快樂幾乎讓他那顆冰冷的心都熱了起來。

時隔多年,再次回憶當時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

那其實是很短暫的一段回憶,在之後的幾年裏他甚至都已經忘記了,但當舊日的人影跟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時,他胸口有種說出口的悵然。

那種悵然一下讓他心口發麻,冷硬的心瞬間坍塌了一半。

那陌生的感覺讓人有些無所适從,最終,男人掩飾性地捏捏眉心,拿起手機給張洛打了個電話:“少謙還在路上,你跟過去看看。”

張洛收到消息,還有些納悶呢。

下午老板打電話的時候說過今天開家長會,他自己去接,這怎麽還把二少爺給落下了?

張洛沒多想,開着車來到了上下學的路上,結果開了一圈兒居然都沒見到人!

幾分鐘前,霍少謙憋着氣在路上走,當着外人的面兒被親哥丢下,這簡直讓霍二少爺沒法接受。從小到大,他哥對他雖然嚴酷吧,但好歹是在乎他的,結果那個白錦濃才來多久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到底誰是他親弟弟?

他就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

越想越氣,幹脆就不回家了,在路上溜達一圈兒,哪能收留他呢?想想自己班裏那幾個狐朋狗友,都是受家裏管教的,也抛不開面子上門,最後不得已給郝然打了電話。

幾分鐘後,郝然開着騷包的超跑來接他,摘了墨鏡問他:“怎麽回事?跟你哥吵架了?”

“沒有。”小孩兒嘴倔,從小就這樣。

郝然把人脾氣都摸透了,只管笑笑說:“有什麽事呢都想開點,實在想不開咱就喝酒玩兒。”

霍少謙覺得他在拐帶未成年:“我還沒滿十八歲呢。”

說完就遭到反駁:“誰說要滿十八歲才能喝酒呢?我十六歲的時候就能喝白的了,還有你哥,小時候在農村不早跟着大人喝酒了?就你,被你哥管得規規矩矩,別看他這時候一本正經,早先喝酒的時候可比誰都猛!”

霍少謙原本是要拒絕的,但一聽他哥就繃不住了。

來到酒吧,剛開始還啥都不肯說呢,兩口酒下肚直接什麽都交代了,委屈癟嘴的:“你、你說我哥他是不是不對勁?那、那個姓白的考的還不如我呢……讓我自己走?我走哪兒?不、不回去了,我今晚就在這兒了!”

他趴在桌子上,眼睛都睜不開了,郝然聽了個雲裏霧裏,問:“不是,你說姓白的?哪個姓白的?”

霍少謙哼哼一聲:“還有哪個姓白的?就是住我們家那個……操,我哥最近對他比對我都好……”

郝然一聽直接驚了,簡直不敢置信,直接貼過去問:“你哥他養人了?還是個學生?”

霍少謙醉醺醺,胡亂點頭都不知道,下一秒,對面直接站起來:“你們過來,把人扶上面房間休息,我去打個電話!”

說完就掏手機出去了,那激動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中彩票了。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小時候也是個小魔王啦~(咳,今天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