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淮安的商人集體打壓咱們的隆德行,刻意壓低貨物的價錢,擾亂市場,您看這事怎麽辦好?”管家急匆匆的走進喬舟山的書房,呈上淮安掌櫃送來的快報。

喬舟山蹙眉,看了幾眼快報,便放在了一邊。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雖說喬氏家大業大,富甲一方,縱使讓那些作對的商人個個閉店歇業,也不在話下,可是這般行事,這名聲傳出去總是不好,況且若真這麽做了,損失也實在不小,百害而無一利。

“你先下去吧,這事我會解決的。”喬舟山想了想,擺手示意管家出去。

“去把二少爺叫來。”叫過伺候的丫鬟,吩咐了一聲。

不大工夫,雪榕就走了進來,和慣常一樣,一言不發的站在一邊,目光冰冷的看着窗外。

“榕兒,淮安商人集體壓低價格這事,你怎麽看?”喬舟山沒有在意雪榕冷淡的态度,而是認真的征求雪榕的看法。

“不過是一個淮安城的商人,憑着我們喬氏雄厚的資金和客源,和他們硬碰硬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倒是要看看最後鹿死誰手!”雪榕這話說得是豪氣沖雲天,霸氣至極。只是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我們喬氏時,多麽的自然。

這點喬舟山注意到了,他心裏微微一喜,卻是斥道,“胡鬧!一個好漢三個幫,單打獨鬥如何能成大業!”

雪榕便不再言語,梗着脖子,一臉的不服。

“我有沒有教過你,做生意要以和為貴。那陶氏兄弟想要四成的收益,你給他們便是,我們又不會損失多少,你為什麽要當衆駁他們的面子,讓他們下不來臺?”

“憑什麽要給他們面子,憑什麽要向他們妥協,明明事先說好的,就是三成,幹什麽臨時又要加一成!”雪榕還是氣不過的架勢,頂撞道。

“他們是不能把我們隆德行怎麽樣,可要是你一直這麽搞下去,只怕全國的商人都要和我們喬氏為敵了。”喬舟山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嚴厲的斥道。

“我就不信,人人都不講情義,和陶氏一樣不仁不義,貪得無厭。”雪榕還要辯駁。

“陶氏是淮安商會的領頭人,你若真不願向他們妥協,也該想法子,安撫好淮安其他的商客,讓淮安商人站到你這邊來,而不是放出狠話,把他們通通都推到陶氏兄弟那邊,與我們為敵。”喬舟山越說心裏越來氣,語氣也越發的重。

雪榕沒言語,心裏也有些自責,自己當時确實是太過沖動了,只憑意氣行事,沒處理好淮安的事情。

見雪榕似乎聽進去了一些,喬舟山緩了口氣,接着說道,“我們喬氏産業雖然資金雄厚,不懼那區區小可,可是若離了這些商人的支持,響應,也是孤掌難鳴,何況斷了別人的財路,本就是不道德,不義氣的事。榕兒你要記住,當別人勢力不斷壯大,對你的地位産生威脅時,就要想法設法削弱對手的實力,把更多志同道合,與自己一條心的人拉攏過來,形成自己的一支力量,這樣才能戰勝對手,才能保證常勝不敗。你可明白?”

雪榕心裏已經徹底服了,只是嘴上不屑的道,“算你有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喬舟山站起身問雪榕。

“答應陶氏的要求。”雪榕垂頭喪氣道。

“你傻了!”喬舟山擡手拍了下雪榕的頭,罵道,“事情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就絕不能答應。淮安我有個故交,你去找他,不惜重金,一定要想辦法拉攏一些商人站到我們這邊,孤立陶氏兄弟。”

“嗯”,雪榕點了下頭,轉身要走。

“回來,你這次惹出這麽大的禍,就這麽算了?”喬舟山在背後道。

雪榕一怔,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不解的看着喬舟山。

喬舟山不動聲色,從抽屜裏拿出一根事先準備好的藤條,指了指收拾幹淨的桌面,雪榕好久沒挨過打了,這會兒看父親拎出藤條,過往慘痛的記憶瞬間被喚醒,幾乎是本能的想逃,可雙腳卻生生的被釘在了地上動不得。

“第一次,為父也不多罰你,三十藤條,你記住這個教訓。”喬舟山緩緩道。

雪榕“嗯”了一聲,随即面色緋紅,氣惱的想扇自己一個耳光,自己怎麽就應了呢,真是丢人。

喬舟山見兒子只是紅着臉,一臉懊惱的站在那兒,便自己走到他身後,伸手将他按到桌子上趴下,雪榕順着父親的力道,趴到了桌子上,腦子裏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麽,身後就襲來一陣疼痛,雪榕猝不及防,痛呼出聲,忙用手堵住了口,這才終于意識到,父親在幹什麽,臉一下子火燒火燎的燙起來。

雖然氣惱兒子做事不動腦子,可看到兒子此刻可愛的小模樣,喬舟山一顆心都柔了下來,再也舍不得用力打,輕描淡寫的打完了剩下的藤條,忙動作輕柔的扶了兒子站起來。

雪榕迷茫的站起身來,屁股上還有些疼,可并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也沒有記憶力的慘烈,反而有着幾分安心和釋然。自己這是怎麽了,挨了打反而會高興?雪榕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看兒子臉上豐富的表情轉換,不再是冷淡疏離,喬舟山無聲的笑了,這個秦氏說的還真是有道理,回頭一定好好獎勵她。

“疼嗎?”喬舟山笑問。

雪榕下意識的搖搖頭,很快又為自己的聽話而羞臊不已。

“看來爹爹是打得輕了。”喬舟山自語道,手又伸向那根放在桌子上的藤條。

“爹爹,你…你欺負人!”雪榕看着喬舟山,眼裏湧出來淚,一滴一滴從臉頰上滑落。

“好了,多大了還哭?”喬舟山愛憐的伸手替兒子拭去了淚,将他摟在懷裏。

雪榕靠在父親溫暖的胸膛上,感受着父親的體溫,心裏的最後一絲堅冰也融化了。

“榕兒”,喬舟山叫。

“嗯”,雪榕小聲的應着。

“榕兒,再叫聲爹爹讓我聽聽。”喬舟山逗兒子。

“不!”雪榕倉皇的站直身子,躲得遠遠的,面上紅得滴血。

喬舟山笑,拎着藤條逼了上來,“叫不叫?”

“不叫!”雪榕閉上眼睛。

“啪”,藤條帶着風聲,堪堪就要落到雪榕的身上。

“爹…”雪榕出聲,怯怯的叫了一聲,眼睛還是閉得死死的,只是睫毛撲扇着。

喬舟山心滿意足的收了藤條。

雪榕暗自懊惱,自己這是怎麽了,剛剛明明想好了,威武絕不屈,可是……

雪榕還在糾結,喬舟山早已笑開了花。

室外,一冬的積雪已然消融,陽光從容的灑在大地上,風裏雖然還帶着些許的寒意,但是,冬天已經過去,春天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