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行李箱麽?”紀曉芙坐在衣櫃前面,想了想問楊逍。

“沒有!不過這不是問題,現在就在購物平臺上訂一個,要中等價位,不要太LOW,也不要太顯眼,那種看上去只是出門兩三天的尺寸,不要太大,我又不是要留學到非洲,也不是大逃亡。”一口氣說完這些要求,楊逍又轉頭看向楊不悔,豎起手指。

楊不悔立刻乖覺的說道:“我去幫媽媽。”

等書房的門被重重關上,發出哐當的一聲以後,母女兩人才算松了一口氣,紀曉芙擺擺手,深吸了一口氣,随即又咳嗽了一聲,這煙草的味道太難聞了。

“我說,左使大人在明教就是這個德行嘛,怎麽沒人組團打他?”紀曉芙一邊抱怨一邊在衣櫃裏翻找衣服,楊不悔負責把找出來的衣服分裝進旅行收納袋,對親媽的言論不予評價。“太話痨了!我真受不了他,我又不是傻子,呃!?忘了訂行李箱。”楊不悔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恨不得長出八條觸手的親媽,搖搖頭。

紀曉芙從後視鏡看了一下,真如張英承諾的,送回來的別克車不僅加滿了油,還裏外都擦洗的锃亮,一掃煙草和汗水的混合味道,新風系統出風口還體貼的挂了一個固體香水盒,就是香水的味道紀曉芙默默鄙視了一下。

“沒事,沒事!我只是出差而已。”楊逍随便說了幾句,車裏的三個人都開始沉默起來。“對了,這是張英送來的,你收好。”說着楊逍拿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扭過頭淡淡的說,“很重要的,不要丢了,這個補辦起來很麻煩。”

紀曉芙沒多想,随手掂了一下,感覺分量不是很重,于是一邊笑一邊拆開,“你的存折麽?我看看裏面有多少錢,夠不夠卷款……哦!”袋子裏裝的是一份房産證,紀曉芙機械性的翻開,心裏突然有一百只兔子在蹦跶。

“産權持有人是你和我?呃!這樣不好吧,我真的沒有出錢啊。”紀曉芙小聲問出來。

“我知道,不過我考慮過楊不悔以後上學的問題,學區房萬一要雙方的學區戶籍……再說我不想為了分遺産,鬧到法庭上給我燒紙。”

車廂裏的氣氛再次回到原點,三個人都無話可說,紀曉芙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心裏的那一百只兔子忐忑的在捋耳朵,楊逍把車子開上了高架橋,在車流裏面東搖西晃的加速超車,楊不悔對房産證這種東西的重要性并沒有認識,也漠不關心,她貼着車窗忙着好奇高架橋這種建築去了。

“我覺得……應該認真的告個別,不是麽?”紀曉芙看了看候機廳安檢通道。

“有任何異常,只要我沒回來,就去找張英。其他沒了!記住了麽?”楊逍說完拉起行李箱朝通道走過去,後面追上來一個發福禿頂的男人,由于太急切和紀曉芙擦肩而過,根本沒看到她們,

紀曉芙一看,五十只兔子又好奇的豎起了耳朵,這不是那個話痨二代章書賢麽?

“我們怎麽回家?”楊不悔更關心這件事,所以當紀曉芙在機場大廳發呆的時候,忍不住問了出來。

“當然是打車回去了,不過我……不過今天沒什麽事,不是麽,我還是等飛機起飛再回去吧。”紀曉芙漫不經心的玩着牛皮紙檔案袋的繩子,“要不,你餓了!我們去那家麥當勞吃點東西如何?”

楊不悔楞了一下,我什麽時候說自己餓了啊。

當紀曉芙皺着眉頭咂了一口咖啡,兔子們上蹿下跳的告訴她,這是雀巢速溶咖啡粉沖的好嘛,居然還賣15元一杯時候,楊逍正在登機坪頂着太陽邁開腿,一路小跑趕飛機。

飛機的螺旋槳已經開始轉動,馬達的聲音大的什麽都聽不到。幾個人從機尾敞口的貨運通道跑進去,機艙門就關閉了,接着安全帶的燈亮了,幾個人摸到座椅上扣上安全帶才有空清理被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章書賢帶着眼鏡更受罪,好半天才緩過來重新戴上眼鏡。

機艙裏固定了十幾個木頭箱子,用手指粗的纜繩捆着,固定在地上。

随着飛機加速起飛,機艙裏明顯感覺加速帶來的耳部不适,加上是貨運飛機的機艙,簡陋的令人發指,楊逍把笨重的耳機摘下來,用口型對機艙裏面的人說了一句,對方只看到楊逍的口型,摘下耳機問道:“怎麽了?!”

楊逍并沒有回答對方的疑問,他說了一句不相幹的,“高校的教授缺錢嗎?”

洋鬼子高先生聳聳肩,回答:“你要看你需要多少錢!欲望這個坑,填多少錢都填不滿的。”

“好吧!我懂,是需要買學區房還是需要交社會撫養費?讓歷史系的教授和博物館……把文物……”說着,楊逍踢了一下地下的木箱。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就是在一些地級博物館裏,那些落滿灰塵的檔案庫了,還有很多并不著名的,殘破的,被考古挖掘出來以後就再也無人問津的文物,這些文物我們鑒定的時候并不足夠重視,也不會有機會擺上展架,就是擺了,絕大部分參觀者也看不出來價值……”

“是的!這是一種浪費!資源的浪費。”高先生用帶着京腔的漢語接了一句,章書賢聽到這裏臉色已經煞白,身體僵直的坐着,不知所措。

“所以有那麽一群人,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意識到了這個……這個文物界的灰色地帶,開始尋找民間高仿的人,把文物複原一遍,留下贗品,拿走真跡……”章書賢神經質的站了起來,雙手在褲腿上擦着汗。

“這就不是你要管的了。我們付給你報酬,你做好這單生意,就這麽簡單。”高先生微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別處。

“我能問一下,這飛機是打算飛到目的地還是飛不到目的地,你知道,我有老婆孩子的。”

高先生哈哈大笑起來,“你有什麽老婆孩子!?你的戶籍上什麽都沒有。”

“SO!?你們要這些文物是為什麽?我可以問問麽,我不想和張英一樣,或者和這個我演的教授一樣,不明不白就死在交通事故裏。”

“這個不能告訴你,不過!你有興趣的話,以後可以試着……我推薦你一下,因為我覺得你對元代和明初文物有種動物性的直覺。”高先生順手把玩了一下自己西服上的袖扣,袖扣的圖案是一個柔化的鹿角珊瑚圖案。

楊逍注意到了這個标識,但是記憶裏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麽鬼組織的标志,只好聳聳肩,臉上帶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打了一個哈哈。

機艙裏面的三個人又變成了車裏的那種氣氛,不知道該說什麽話的氣氛。

楊逍站起來蹲在木箱邊上仔細觀察了半天,若無其事的解開了纜繩,轉頭對剩下的兩個人說,“我想了一下,實在不想閉着眼睛扯謊,當然我知道,我們是文物鑒定專家,我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但是……”

在兩個人莫名其妙的眼神裏,楊逍站起來,一腳踢開了防滑的三角固定……

紀曉芙晃了晃紙杯裏最後一點冰塊,就着吸管都吸完,心滿意足的把自己攤在麥當勞的座位上,看着楊不悔在吃第二份麥旋風。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懂什麽意思?!啊!”紀曉芙拍了一下桌子,示意對面站着的幾個人,“鎮靜!鎮靜!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啊,你們說的是人話麽,我怎麽聽不懂?”

楊不悔看看幾個滿臉慌張,卻非要裝成沒什麽大事的人,再看看深呼吸的親媽。

“飛機失聯?為什麽失聯?”紀曉芙喃喃的自問。

“不是失聯,夫人,你別這麽大聲啊,是失控,失控!”

“現在正在往回飛,你冷靜點,因為楊天童的緊急聯系人是你,所以……”

“夫人你冷靜一點,是因為後倉貨物脫落,疑似砸壞了尾部液壓系統……”

紀曉芙擺擺手,抹了一把臉,又把心裏上蹿下跳的一百只小白兔都收到籠子裏,看着楊不悔,拿出那個紙袋。

“聽着!這裏有你爹的全部家産,還有我的!”紀曉芙說着掏出一個銀行卡,塞在裏面。“這是我的理財和稿費,本想回來給你們驚喜的。”

楊不悔不接,她再遲鈍也聽出了一絲不安,“媽媽你要幹嘛,我不要離開你!”

“分手總是難免,不要擔心!”說完硬是抱了一把楊不悔,站直了身子對幾個人說,“請把我女兒帶到車上去!”

楊不悔抱着牛皮紙袋,被幾個穿着藏藍制服的人簇擁着,硬是拉到了候機廳外的面包車上,機場外面的路上亂成一團,消防車和救護車哇哇大叫的都從高架橋上沖過來,擠在機場通道裏擁搡着。

機場跑道上聽到飛機發動機的聲音像悶雷一樣響,“飛機雖小,聲音好大啊!”紀曉芙喃喃的說了一句。

“夫人,你待着就好,別上來,放心!飛行員已經飛五邊了。會盡量控制住飛機的。”

“我還是需要親眼看着,無論如何,無論如何!”紀曉芙搖搖頭,拒絕了撤離。

從東邊飛過來的飛機壓的很低,機翼在不停的抖動,吓人的要命,好像下一秒機翼就會脫離機身飛走,飛機後倉勉強收到三分之二處,看上去裏面的貨物和人都下落不明。接着飛機試圖用兩個輪子降落,大概是因為液壓失靈,後面的右邊輪子放不下來,飛機好像跛腳雞一樣歪歪斜斜的朝着跑道掉落下來。

随着飛機輪胎着陸,跑道好像輕微的也抖了一下,但是兩個輪子并不能維持平衡,在接地一秒後,右邊機翼就突然劃到了地面,帶起一陣零件亂飛和火花四濺。

紀曉芙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只覺得耳膜疼。

飛機由于摩擦的關系,越來越慢下來,接着以右邊機翼為半徑劃起圈來。

總算在距離跑道盡頭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紀曉芙覺得自己不但耳朵疼,嗓子也挺疼的。

“夫人,你一直在尖叫!”旁邊的機場地勤扶住紀曉芙,防止她因為激動而昏倒。

消防車和救護車已經越過紀曉芙和地勤,沖到飛機前面把泡沫不要錢的撒過去。

泡沫飛揚,被陽光一照好像下了一場彩虹雨,在彩虹裏,紀曉芙看到楊逍朝自己走過來,他早晨離開時候穿的藏藍西服已經扯得亂七八糟,一只袖子從肩膀處不翼而飛,頭發亂七八糟的,貼在臉上。但是楊逍臉上帶着一絲掩飾不住的笑容,朝自己伸出了雙手。

擁抱的溫度感覺很真實,對方的胸口很暖,還帶着機油的味道。

“那個高先生我已經丢下了飛機。”楊逍在紀曉芙耳邊說了一句。

“從此以後,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自由了。”紀曉芙想,我也想說這句話的。

“從今天起,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今天我們重新認識對方吧。”

紀曉芙仰起頭,嗯了一下,對上楊逍的眼神,她心跳加速了,“這是真的嘛?”出神的時候,感覺到對方低下了頭……

三十三歲那年夏天,對方的吻很輕,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