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府。
芳兒領着清月來至一處。
走進屋子,環往四周,明媚的陽光從竹窗灑下來,那的桌子上也灑滿了陽光。桌上擺着一張微黃的素絹,旁邊放着一枚端硯,筆筒裏插着幾支毛筆。窗邊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嬌豔的珍珠梅。轉過頭去,是閨中女兒都有的梳妝臺,上面擺着一面用錦套套着的菱花銅鏡和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挑起璎珞穿成的的珠簾,那一邊是寝室,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紗帳,整個房間顯得樸素而又不失典雅。
芳兒輕輕解下自己的風衣,給躺椅上的索夫人行了禮。
芸芸放下書本,跑向芳兒,甜甜的叫喚着:“姐姐來了。”
芳兒輕輕一笑,問着:“芸芸還喜歡這裏麽?”
芸芸用力的點點頭,道:“這栖梧齋就是不一般,到底是爺爺親自監造的。姐姐住在這裏舒服嗎?”
芳兒微微颌首,看向索夫人,但聽索夫人佯裝不快,沉下聲音道:“芸芸,還不去看書。”
芸芸調皮的一吐舌頭,蹬蹬跑回書桌,拿起書本,有模有樣的念了起來。
索夫人見這被寵的無法無天的小孫女如此頑皮,不禁笑了出來。轉首看向芳兒。
着一件鵝黃色流雲碎花露水紋袍子,裙下繡着淺色的菊花,裙邊絲絲花邊,顯女子溫婉清秀,清純甜美。柔絲墨發挽了一個兩把頭,松松的插了一支菊花水晶釵,垂着銀絲綴珠流蘇。垂石榴百葉耳環,玉手輕拿畫筆勾出柳眉,略施粉黛,面目白皙,更生出傾國傾城之姿。
栖梧,鳳栖梧桐,他們赫舍裏家的芳兒當真是一只鳳凰。
索夫人招招手,将芳兒拉來身側坐下。隐晦着問道:“最近你阿瑪他……”索夫人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聰慧如芳兒,自然是知道索夫人要問什麽。自從二娘将血玉環佩丢失的事情告訴了阿瑪以後,阿瑪就隔三差五的找她回偏苑用膳,好像認為血玉環佩丢失是說明額娘已經諒解了他似的。如此小孩子氣,讓芳兒覺得好笑。只是,回到偏苑,看着阿瑪,二娘還有弟弟一家三口,芳兒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外人,插足在他們中間,那種滋味很不好受。而且弟弟的眼中分明透露着不屑和厭惡。
“奶奶放心,阿瑪和二娘待我很好。”芳兒說着,“今天下午,芳兒就在這裏陪着奶奶和芸芸吧。”
索夫人還沒開口,芸芸就搶先說了,“好啊好啊。”接收到索夫人警告的眼神,芸芸又鑽回書中了。索夫人笑笑,“栖梧齋是你爺爺為你建造的,應該是奶奶和芸芸陪你。”
芳兒笑開了,坐在索夫人身側,命人點上熏香,之後讓清月取來繡花樣子。祖孫三人在這栖梧齋說說笑笑也度日。
芳兒邊做着女紅邊跟索夫人談天,中間還參雜着芸芸的童真言語。
泰山松月,氣勢宏偉,針針線線在芳兒的纖手下娓娓顯現。
索夫人人驕傲且欣慰的看着芳兒的女紅,眼睛撇到一個身影,擡眼望去,正要開口卻見那人示意不要出聲,索夫人看了眼芳兒,笑着點點頭。
那人唇帶笑意悄聲走至芳兒身後,将雙手蒙住芳兒的眼睛,略似變聲道:“猜猜我是誰?”
眼前一片黑暗,芳兒放下手中的真下,面帶微笑沉吟片刻,那笑意中帶着歡喜和了然,卻仍是揚聲道:“猜不出來。”
那人不依不饒道:“你肯定猜出來了,快說。”
芳兒拉下蒙住雙眼的玉手,同時櫻唇微動,“東珠姐姐。”一霎那的黑暗突見陽光,讓芳兒一時間無法适應。
她側首見到東珠,着一身粉紅煙紗裙,清新典雅,繡了櫻花的白色披肩一點也不張揚,卻讓人眼前一亮。頭上梳的是雙碟髻,戴的是通絨草花做的簪子,垂了流蘇,流蘇底下綴了粉紅色的櫻花,素雅卻高貴。一雙杏仁眼,兩彎柳葉吊梢眉,面若芙蓉,眉目間透出幾分滿足女子應有的飒爽。
笑着讓東珠坐在清月早已放置身側的凳子上,道:“姐姐,你怎麽來了?”
鈕祜祿東珠是輔臣遏必隆家的格格,同時也是鳌拜的義女。但是她卻和芳兒是好姐妹,兩人相識在遏必隆的壽誕上,一見如故,仿若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東珠先福了福身子給索夫人行了禮。雖無尊卑之分,但是索夫人畢竟是芳兒的奶奶,東珠身為晚輩,行禮也是應該。然後坐在了芳兒身側,才回答道:“想你了呗。”
東珠的神采有一股灑脫的味道,那是芳兒所羨慕的。
芳兒才不信東珠所說的鬼話,嬌嗔的喚了句:“姐姐。”
東珠呵呵一笑,她就喜歡逗弄芳兒。家中雖有諸多的兄弟姐妹,但是東珠就是和他們合不來。相反芳兒不一樣,東珠感覺跟芳兒在一起,通身都很舒服,芳兒一身平靜如水的氣質讓她如沐春風。
“跟你說笑的。”東珠拿過芳兒方才放下的泰山松月,撫觸這未完成的女紅,贊道:“芳兒,你的女紅真是越來越好了。”然後又感概道:“我要是有你的手藝就好了。”
索夫人拿了塊青棗糕給東珠,然後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問道:“怎麽,遏夫人讓你也做做女紅?”
東珠給索夫人道了聲謝,輕嘗了一口青棗糕,然後才回答:“是啊,我額娘我說沒有女兒家的樣子,讓我三天之內繡一對鴛鴦。”
芳兒掩嘴輕笑出聲,東珠素來不愛動這些針針線線的活兒,遏夫人讓她繡一副鴛鴦,當真是把她難住了。
“所以姐姐就到我這裏來了。”
東珠對着芳兒谄媚一笑,“嘻嘻,我的好芳兒,你不會忍心看着你東珠姐姐的十根手指被小小的繡花針給紮的全是紅點吧?”
芳兒存着壞心眼的心思,不受東珠甜言蜜語的蠱惑,眼帶笑意的看向東珠,“我倒是很像看看十根手指全是紅點是什麽樣子呢?不如姐姐你就讓我開開眼界吧。”
芸芸雖然看着書本,可耳朵卻一句都沒落下,非常不給面子的大笑了起來。東珠射過去的淩厲眼神也沒阻擋她的大笑。
東珠嘴巴一抿,出其不意襲向芳兒,雙手不停的在芳兒的敏感怕癢處撓撓,嘴裏還嚷着:“幫不幫,幫不幫……”
芳兒不住地往別處挪動,可東珠的手卻一直黏在身上,怎麽也掙脫不開,惹得她只好讨饒,“好姐姐,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那你幫不幫?”東珠進一步問道。
芳兒哪敢說個不字呀,“幫。”
東珠這才罷了手。直起身子,方才驚覺一切被索夫人看在眼裏。她笑意盈盈,東珠尴尬的笑了笑,“讓夫人見笑了。”
索夫人表示無妨。平時府裏雖有芸芸在一旁逗笑芳兒,但是沒個同齡的人終究是不好。難得芳兒跟個性相差甚遠的東珠投機,她又怎麽會反對呢。
芳兒整理好略微淩亂的衣服,“姐姐你什麽時候要啊?”
“三天之內,芳兒妹妹,這難不倒你吧?”
芳兒微微搖首,三天繡好一副鴛鴦,對她來說倒不是什麽難事,只是……“姐姐,我幫了你,有什麽好處麽?”
東珠知道芳兒不是真的要好處,只是說說罷了,因此也不氣惱,“你想要什麽呢?”
“前些日子出門,看中一樣東西,不如姐姐買來送與我吧。”
“好啊。”東珠爽快,一口答應,只是這出門還是得有個伴,“索夫人,今兒個下午芳兒能跟我出去麽?”
“去吧。”
東珠高興極了,很久沒跟芳兒一起逛街了。“多謝夫人。”
芳兒知道奶奶寵着自己,因此也道了句:“謝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