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七站在房間裏,他怎麽也想不通,人的生命會如此脆弱。
前幾天才見過的生命鮮活的女子,到了今天香消玉殒。或者說——死狀凄慘。
痛徹心扉之後,謝七心裏燃燒起了熊熊火焰。R國士兵殺人防火,搶劫強J,什麽壞事都做盡,什麽壞事都做絕。這是自己的國家,自己生活的土地,就這樣放縱那群豺狼逍遙?就這樣懦弱的看他們殺死自己的兄弟,傷害自己的姐妹,就如羸弱的羔羊?
不,這不是我謝七所能忍受的。因為我——是一個男人,再弱,也想要保護自己家人和朋友。
猶如浴火鳳凰一般,謝七從絕望頹廢中,生起熾熱地渴望,心裏滿是複仇的欲望,縱使他因為受刺激太大,羸弱的身體開始咳血。
“少爺,您別傷心了。”
服侍謝七的丫鬟小如小心翼翼端來一碗藥,擔憂地看着靜坐在椅子上的少爺。
“把藥喝了吧……”
“卡!”
胡文枚黑着臉,皺着眉頭盯着鏡頭前的人,忍無可忍直接喊了起來:“你!怎麽回事?我要你表演的是善解人意的解語花,你是一心傾慕內心暗戀少爺,是溫柔!對對方充滿心疼感!不是叫你抛媚眼!”
女演員被噴得淚水漣漣,胡文枚氣憤地揮手:“先休息,下一場先準備。小季你去找找感覺!眼神太不對了。”
女演員小季被助理扶到一邊去看劇本,陳燕北默默走到一旁的化妝室。
夏侯儀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你還好吧?”
陳燕北不吭聲,只摸着自己的胸口,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好一會,才驚醒一般,有些迷茫地看着夏侯儀:“事情影響很壞對嗎?”
夏侯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有人刻意诋毀我投資的劇,還有賣消息給別人的內鬼。我不來看一眼,怕是要變天。”
“內鬼?”
“不然怎麽那麽湊巧,就讓你看到報紙?”
陳燕北皺起眉頭,低下頭,不自覺将手指放進嘴裏,狠狠咬了住。
夏侯儀站起身,徑直走到陳燕北面前,伸手拉開他。不讓對方死命□□自己的手指。
“我不明白,為什麽這樣對我……”
陳燕北搖着頭,一臉困惑:“難道因為我不該存在?”
夏侯儀看着比自己矮一個頭的青年。青年脆弱得仿佛一戳就倒,讓他忍不住嘆息。
“人心最難測,有些人覺得恰好是你礙眼了。覺得踩過你就能上位,能出名。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只要能給他們帶來利益,什麽都敢做。”
陳燕北低下頭去,慢慢縮回手:“還是我的錯,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次受影響的,不止你一個人。環宇集團,皖西集團都在其中。有人開了頭,但是他們想不到結尾。”夏侯儀擡手拍了拍陳燕北的肩:“今天拍完片段,我們去找你哥吧。好好聊一聊。已經不是誰一個人的事情。”
哭紅眼睛的女演員帶着一點委屈和小心翼翼,倒是勉強過了胡文枚的眼。将幾條材料拍完。又散場等導演通知了。
“一波三折啊。”胡文枚揉着肩膀,一扭頭看到報紙,臉色黑得滴出水。
夏侯儀帶着陳燕北找到秦煥朗。魏弗明居然也在。彼此對望一眼,圍着桌子坐下。
夏侯儀看着秦煥朗,對方臉上神色很是平靜,這樣的平靜既可怕,又讓人無奈。
魏弗明沖着陳燕北笑笑,兩人見過面,不熟,扭頭看了一眼神情嚴肅的幾人,陳燕北和魏弗明坐到一邊。
“事态有一點嚴重,比我想象中涉及的層面還要深。”夏侯儀雙手握在桌上:“我會去請一些長輩出面,壓制一些媒體。”
“我也有說得上話的人,事态不會再擴大,我也有個想法。”秦煥朗右手單握成拳,有些諷刺的一笑:“既然他們要新聞,可以,我給他們新聞啊。”
夏侯儀有些無奈:“你不要沖動。”
“我很冷靜了。”秦煥朗指着自己的腦袋,再看了看魏弗明催眠下已經閉上眼睛的陳燕北:“一個父親,兩個兒子都成了神經病。還有什麽比這更荒誕可笑的事情?而我父親那個人還覺得自己沒有錯,很無辜。我爺爺想不通,秦家從上到下,祖孫四代了,小的不說,大的三代,怎麽就長出這麽個毒瘤?或者說,我們骨子裏都是瘋狂的,有瘋子的血液。”
秦煥朗站起身,慢慢貼近夏侯儀:“你呢?這樣的我們,這樣的陳燕北,你還敢要?”
夏侯儀低頭一笑:“越是同類,越要自己抱成一團相互取暖,彼此鼓勵成長。與其反複再試探我,不如用心期待我。”
秦煥朗冷哼一聲,魏弗明站起身。
“燕北情況還好,他現在意識比較混亂,我給了他一點暗示。”混血青年看着夏侯儀,“夏侯先生之前問我,他會忘記一些事情,這個反應并不嚴重。人的本能,趨利避害——當人遭受到嚴重的傷害和痛楚之後,大腦裏的記憶區會有意識地遺忘,避免大腦過度波動,造成肌體刺激。這個算是他的一種自我保護。我也會開一點藥給他,輔助鎮定一下。但是最重要的——”
“還是要看自己。”
夏侯儀和秦煥朗幾乎是同時講出這句話來,兩人對望一眼,各自扭頭。
陳燕北靜靜地躺在沙發上,眼睛下一層青腫。手在微微顫抖,直到有人輕輕握住,他才安心一般,滿足地嘆了一聲。
在破碎的夢境裏,他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孩,被另外一個大孩子牽着手,兩個人光腳走在海灘邊。海浪,沙灘,清風,一大一小的腳印在身後蔓延出好遠,前方是遙遠廣闊的天地。一直走下去,就是另外一片天地。
在他沉睡之時,夏侯儀和秦煥朗加上胡文枚已經決定好,過幾天以皖西集團的名義,來一場聲勢浩大的記者會。
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将一切撕開來看。公衆喜歡看八卦,那麽就讓公衆看到滿意的八卦。風光無限的豪門裏掩藏着那麽不堪和狗血的事實,再加上可憐又無辜從小備受傷害的孩子,多麽令人惋惜同情啊。
夏侯儀靜靜聽着秦煥朗講話,胡文枚摸着茶杯當壁畫。
“你說的基本沒問題,但是——”
夏侯儀搓了搓眉心:“燕北如果還想當演員,這些都會變成他的弱點。當然,我也有我的方法,主要看他自己,想成為什麽樣的人,想過什麽樣的生活。”
聽了半天的胡文枚聞言,看了一眼陳燕北:“你們對小陳真好,就希望他能把握住吧。”他頓了頓:“我挺看好他的,他能在心裏上把關過了,以後就好了。”
陳燕北一覺醒來,大局已定,就等記者會了。面對一桌好吃的,還有眼神裏滿是慈愛的胡文枚,他抽了抽嘴角。
食物再好,心情不好也只能吃個形式。這一頓飯在座的都沒怎麽吃好,吃完走人各回各家。夏侯儀伸手拉住陳燕北。
“我們談談吧。”
夏侯儀和陳燕北換了個小房間,端上來的,居然是茶桌茶具。
開水煮開,燙過茶具,夏侯儀不慌不忙沖泡出一壺功夫茶,倒了一杯遞給陳燕北。
“嘗嘗。”
陳燕北接過茶杯,兩人指尖交彙。不知道是茶水燙了,還是茶杯餘溫猶在,陳燕北只覺得兩人接觸的指尖有些發燙。熾熱感沿着手指上延,蔓延到胳膊、肩膀,爬上了臉龐,有些火辣辣。
為了遮掩自己的不自在,陳燕北端着茶水一口飲下,當場燙得張嘴咋舌,夏侯儀失手打翻了自己的茶杯,起身伸手捏住陳燕北的下巴。将對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湊到自己身前。
“我看看,怎麽這麽不小心。”
兩人原本坐了個對面,夏侯儀人高腿長,站起身來隔着茶桌也不費力,就是被捧着臉的陳燕北越來越不自在。
原本就是驚慌下的失措舉動,現在又是臉貼臉,手捧臉的姿勢,陳燕北只覺得全身都燙了起來。
“溫度不高,有點紅。”夏侯儀仔細打量着陳燕北不自覺張開吐出來的舌頭,盯着對方的眼神溫柔得好像要滴出水來。
“燕北,你想得太多了。”
輕輕松開陳燕北,夏侯儀低聲道,對方因他說的話渾身一顫。
“我——”
“你在想,都是你的錯,所以秦志宏才會糾纏不休對嗎?”夏侯儀伸手摸在陳燕北頭上,對方頭一偏,沒躲開。
“有些話不說明白一點,就怕你多想。秦煥朗不敢說的,我來說。”
夏侯儀輕輕摩挲陳燕北的頭:“你比他想象的要堅強。燕北,別一直否定自己。你沒有你想得那麽不可饒恕。你也不是所謂的悲劇根源。”
“環宇做了這麽多年投資,得罪的人不計其數,皖西集團風頭正盛,也引起太多人的關注。商場如戰場,争鬥是常事。環宇和皖西合作,算是強強聯手。想要破壞我們結盟的人太多。你的父親不過是其中的一把刀,而你,恰好只是他們預謀切入的點之一。”
“燕北,你在害怕什麽?想要被關愛沒有錯,期盼得到憐惜是人的本能。如果你讨厭一個人,害怕一個人,那就努力讓自己不要變成那樣的人。”
夏侯儀停下手,繞過小桌,走到陳燕北身前:“你看看我,看我一眼。”
陳燕北狠狠咬着牙,擡起頭看着夏侯儀。
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話。小時候他聽到的,就是所謂父母說很愛他,秦家的一切應該屬于他。
再然後,都是他一個人在思考。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他害怕秦志宏,更讨厭秦志宏,內心底是在恐懼,他怕自己也會變成秦志宏——肆意妄為,自以為是,翻臉不認人。
夏侯儀每次說喜歡他的時候,陳燕北都忍不住心跳,一面忐忑,心裏卻在期待。
有兩個人小人在他腦海裏旁觀。一個說:你看,你就是這麽無恥又可憐的家夥。裝得一臉無辜的樣子,就是想多讓人喜歡你,你不過是個小三的孩子,多餘的廢物,憑什麽呢?
另外一個一直在搖頭:有人喜歡我的,有人不讨厭我的。
可那些喜歡是真的?還是假的?能持續多久?會不會只持續一天,第二天就改變?
幾乎用盡力氣擡起頭,陳燕北一臉絕望看着夏侯儀:“我其實特別害怕,就怕我自己也變成父親那樣的人。對我好的時候他很好,能想到有多好就有多好。二十一年裏,我生命的三分之二,都是他和母親對我的關愛。剩下三分之一,我都在質疑自己。為什麽人能變得那麽快,我會不會也變成那樣,心一變了,就什麽也剩下了。”
“你的人生除了他,還有更多人。只是你接觸得不多,才把他當成唯一。燕北,我曾經傷害過你是事實。受傷的傷口裏有刺,就得把刺挑出來,傷口才真正會好。燕北,你問過我,喜歡是什麽感覺。喜歡就是因為一個人喜而喜,因他悲而悲。但是,更要努力去接近、靠近他。給他成長的力量,給他飛翔的天空。我的喜歡,是讓你能做想做的事,讓你成為你希望成為的人。”
喜歡你,并不是要束縛你,而是要成全你。會喜歡你,可能就是某個時候相遇,就看了那麽一眼。
謝七在人群中被推搡了一下,往後一倒,和一個女子撞在一起。兩人回頭,相視一笑。擦身而過相互離開,留下謝七站在原地,遙遙望着女子遠去的身影,目光從驚訝,到迷戀。
“OK!”
胡文枚鼓掌,鎮山河基本主線全部拍完,就等配角戲份和大場景的戰鬥場面。
胡文枚沖着陳燕北伸出大拇指:“不錯,那一眼真是纏綿悱恻,讓人看了臉紅心跳的。”說完,他轉身看着笑眯眯的張霖:“小張,一個人如果沉得住氣,堅持不懈,老實本分厚積薄發,一定能一飛沖天。你是我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最堅韌的女演員,你把握好本心的話,娛樂圈一定有你的半壁江山。”
張霖笑吟吟,落落大方收下胡文枚的贊語,在場的人也紛紛插入話題,陳燕北被他們有意無意的阻在一邊。圍觀這看起來和樂的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代發君,太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