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少年的視線,夏油傑擡頭向上空望去,卻只看見一架即使以他身為咒術師的視力來說,都快小到看不見的飛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個銀色的小點兒便鑽入雲間,只留下兩道彎曲的、仿佛在嘲笑他一般的痕跡。
夏油傑再次不放心地放出咒靈感知了一番,終究一無所獲,這不免讓他有了一種被戲耍的感覺。
男人勉強維持着禮貌的微笑,正打算開口繼續詢問一番的時候,少年已經輕巧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正劈裏啪啦地用手拍打着鬥篷。
“到底發生了什麽嗎?”對于未成年的咒術師,夏油傑還算是比較有耐心。
“有感覺到某個愛掉渣的蠢獅子的氣息從附近經過,稍微有點反應過激了。”阿特萊尤煩躁地把手指伸進皮毛鬥篷表面纏繞在一起的毛發中,用力之大就好像是想從其中摳出些什麽東西來,話裏話外都是對某個人的嫌棄,看起來和他口中的“掉渣蠢獅子”十分地不對付。
身為詛咒師一方的首領,夏油傑對這個可能也是咒術師、還掌握了特殊術式的家夥有點感興趣:“‘掉渣獅子’是指什麽?”
“一個超級讨人厭的家夥,是總喜歡把術式的副産品搞得到處都是的麻煩精,”獵手少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會還想招攬那家夥吧,我先說好,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這種得隴望蜀的事自然不會發生在夏油傑身上,他向來是擅長照顧別人情緒的人,只是幾句簡短的安慰,就讓少年稍微放下了對于他的懷疑,一起回盤星教總部的計劃也得以順利進行。
和阿特萊尤并肩坐在鳥型咒靈寬闊的背上,夏油傑的臉色卻一點兒也不輕松,相反是幾乎立刻就沉了下去。
身旁的少年是最近才活躍在裏世界中的,從他的言談中不難看出,他大概率是擅自從那個叫故事會的組織中溜走的,此前應該也是一直在那個組織裏長大。那麽,認識那個被稱為“掉渣獅子”的人,也極有可能是在那個神秘組織內。
這個推斷讓男人在心裏再次将對于故事會的警戒等級提高了一級,調查少年背後組織的事必須盡早提上日程,掌握更多的情報才不至于落入下風。
五條悟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還以為伊地知高潔在開玩笑。
“你說什麽?在沙漠?”
白發青年聽到這種離譜的任務地點,第一反應就是挂電話,他用誇張的語氣棒讀着:“哇,難道今天地球就要毀滅了吧,原來伊地知你居然也會開玩笑?”
“有事就快說啦,伊地知,長途電話費超級貴的,而且老子超級超級忙,再浪費我去買喜久福的時間的話,等我回去就把你摁進地裏好好修理喲。”
威脅的話由這個被稱為最強的男人用輕浮的語氣說出來,顯得很沒有可信度,但電話那頭的可憐輔助監督卻知道這個男人絕對會說到做到。
你那種人怎麽可能還會在乎國際長途的電話費啊,而且摁進地裏絕對會死掉的吧,伊地知在心裏瘋狂吐槽着,但常年屈服于五條悟壓迫之下的他這一次也沒有勇氣把吐槽說出來。
當伊地知看見那個在地圖上一片黃色的任務地點時,第一反應也是咒術師協會那邊是不是在開玩笑。在他再三和“窗”那邊的人确認無誤之後,只好硬着頭皮傳達給五條悟。他本來也不想的,但是那邊給的情報實在是太過真實,請五條悟去一趟也是合情合理,他只有頂着壓力來和五條悟交涉了。
“沒搞錯,是真的,我和高層的大人們再三确認過情報的真實性了。”伊地知聲音平穩地回複道,這幾年再五條悟手底下的工作經驗已經能讓他勉強算是熟練地應對這種場面了。
“行吧,知道了,既然伊地知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去一趟吧。”青年從鼻腔裏噴出幾聲氣音,顯得很不以為意。
在伊地知以為這事算是結束了,五條悟卻又壓低聲音說道:“告訴那幫老橘子,要是讓我發現被耍了的話,他們就等着吧。”
飛機平穩地在孤零零地修建在沙漠中的停機坪上降落,推開艙門外,被熱浪和黃沙撲面時,五條悟才終于接受了這次任務的地點真的是在沙漠,而不是伊地知終于被自己煩得精神錯亂,開始诓騙他。
把手搭在墨鏡上,五條悟極目遠眺,除了遍地黃澄澄的沙子、無盡的滾燙空氣和頭頂刺眼的陽光,他看不見一丁點兒能和情報裏對的上趟兒的東西,這裏什麽根本都沒有。
任務裏提到的異象好像一夜之間就消失了,五條悟怒極反笑,嘴角扯開一個讓人膽戰心驚的弧度。
“搞什麽啊。”
咒力在青年的指尖凝聚,連空間都仿佛要被扭曲,“赫”被五條悟洩憤般地砸向前方。這裏屬于偏遠的無人區,測試核彈的威力都不成問題,他肆無忌憚地釋放力量頂多被高層背地裏抱怨,也不會多說什麽。
即使知道這是自己應該肩負的責任,但是被一群老家夥使喚來使喚去的,這次還撲了個空,是個人都會心生不滿,更別提本身性格就有些桀骜不馴的五條悟了。
就在他發洩完情緒,雙手插兜地往回走時,奇特的景象出現了。
在平緩的沙丘與藍天的接縫處,有什麽東西在以極快的速度靠近。
六眼的特異功能讓五條悟稍一留心就看清了那個快速奔跑着的生物的全貌。
那是一只獅子,一只理論上應該出現在草原地區而不是在沙漠這種地方的大型的食肉目貓科動物。那只猛獸有着長長的鬓毛,不難看出是雄性,它大得出奇,五條悟毫不懷疑這只獅子的體型絕對可以突破世界紀錄。
但最離譜的不是那個快和面包車一樣大的體型,而是獅子身上仿佛霓虹燈一樣不停變換的顏色,花花綠綠的讓人眼花缭亂。
猛獸每奔跑一步,柔軟的肉墊所觸及的沙礫都會變成各種色彩,身上的顏色也會随之改變,在跑到白發青年面前的這一小段路程,五條悟起碼看見它變幻了幾十種顏色。
獅子在五條悟面前堪堪剎住車,溫熱的氣息幾乎噴到青年臉上,他被那只猛獸好奇地打量着,獅子毛茸茸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種傻乎乎的神情,使他威猛的形象大打折扣,讓五條悟開始懷疑起這只生物的品種。
“嗨!”
白發青年饒有興致地笑了笑,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就對獅子打起了招呼,還對眼前的彩色獅子寬厚的肉墊打起了壞心思,試圖和它握手。
“砰——”
就好像某種兒童游戲裏才會出現的禮花特效,只不過在五條悟面前炸開的使五顏六色的沙子,高大的雄獅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同樣身材高挑的少年。
少年滿頭濃密的頭發像獅子的鬓毛那樣炸開,皮膚呈現一種健康的小麥色,臉上挂着爽朗的微笑,照着這張臉的五官,本該是非常帥氣的,只是過濃的眉毛讓他顯得有幾分傻氣和天然。
“哇哦。”
對于這出大變活人的好戲,五條悟只是稍微挑了挑眉。
這玩意兒到底算是人還是咒靈,還是人形咒靈?饒是見多識廣的五條悟也略微犯了難。乖乖帶回去交給老橘子們處理肯定是不可能的,想到某個愛戳羊毛氈的墨鏡大叔,白發青年立刻有了好主意。
好像往高專拉人之前要先認識一下,自我介紹什麽的?在一把子拉住少年進行瞬移,來到高專的結界外時,五條悟才後知後覺地響起這回事。
到了高專在詢問貌似時有點遲,但這也只讓五條悟心虛了一瞬。
“我叫格勞格拉曼,大家都叫我格勞,你是誰啊?”
眼前的獅子少年似乎已經天然到了一種境界,對于一個陌生人把自己突然從沙漠帶到了東京郊外的事情接受良好。他活潑地從五條悟身後探出頭來,對着高專大門四處張望。對于這些與沙漠地帶完全不同的光景,格勞格拉曼格外好奇。
“咳咳,”五條悟清了清嗓子,開始忽悠起來,“格勞同學,我們覺得你非常有天賦。”
“我是你未來的老師五條悟,你就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了,所以快點叫老師吧。”白發青年的惡趣味在這時候才體現出來,想到自己的那一群問題學生,這個看起來絕對會乖乖聽話的學生預備役絕對要趁早拐騙過來。
“老師?”
雖然有些摸不着頭腦,異常好騙的天然系少年依舊困惑地說出了五條悟想聽的稱謂。
青年異常受用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卻忽然感到不對勁。手掌碰到了格勞格拉曼的肩膀,而且是在他沒有控制無限的情況下。
他的咒力真空驀地消失了,而指尖多出了幾粒極其微小的天藍色沙礫。
“真是超級有意思的術式啊。”這個變故讓五條悟對于少年更加地感興趣了,再帶格勞前往校長室的路上,他忍不住興奮地在心裏感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