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軍師
葉鳶站在教場的高臺上還有一絲不真實感。若是問她真的有那麽大的把握去做好赤鷹軍的軍師嗎,那倒是也沒有。不過是仗着自己有一身漂亮功夫,有最好的師父教的那些學識與計策,背靠大樹有所倚仗和那麽一點別人沒有的甚至是莽撞的膽量,帶着自己肩負的責任站在了這個臺上。
臺下雅雀無聲,葉鳶知道這份肅穆不是給自己,而是因為自己身邊還站着胡将軍。等胡将軍離開,這裏才是自己的第一個戰場。
這是葉鳶來到軍營的第二天。第一天來的時候,胡欽安排了王衛,一個身量不高,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機靈的人做葉鳶的侍衛。王衛是謝風臨留給葉鳶的人,因為謝風臨身邊得用的貼身侍衛還有兩個,雖然王衛能力不弱,但相較之下,更難出頭些。謝風臨留下話說,王衛留在自己身邊大材小用了些,不如留給葉鳶,給他一個出頭的機會。
胡欽本來還要給葉鳶再安排一名親衛,葉鳶拒絕了。算算日子,等自己當上赤鷹軍軍師這件事傳到京城,白明酌一定會安排她的人來。還是要先給自己的人留好位置啊,葉鳶嘆了口氣。
王衛看着年歲不大,進了葉鳶的營帳便對着葉鳶行了軍禮。“葉軍師好。”
葉鳶應了,招呼着王衛坐下。問王衛,“王親衛今年多大?”
王衛答:“今年十七了。軍師喚我王衛就是。”
“好。我略小你兩歲,算起來還應管你叫聲哥,在這軍營許多事我還尚不明晰,還要靠你幫襯着。”
王衛突然道:“軍師您且放心,謝将軍将我安排到您身邊便給我換個主子的意思。将軍說您是值得追随的主子,我王衛知好歹,您今日認下了我,日後軍營內外,只要您吩咐的,屬下定當盡心盡力。”
葉鳶沉默了一下。她不懷疑王衛的誠心。謝風臨既然能把王衛留給她,那一定是王衛和他都滿意的結果。王衛這番話是說認了新的主子,舊主就和自己無關了,從今往後都只是葉鳶一個人的下屬。只是忠心不是一日養成的,自己不可能什麽都不做就平白得到一個人的忠誠,這個道理葉鳶一直都懂。
“你所求為何?”葉鳶問道。
王衛撓撓後腦勺,“我也沒啥求的。就圖個建功立業,我在老家還有個老媽,一個小妹,老爹前年走了,全家就指着我這口軍饷過日子。您要說一點抱負沒有那是假話,跟了将軍這幾年我也學了不少東西,現在我就指着跟着您踏踏實實幹,要是能賺個軍功回家給我娘長長臉更好不是。”
葉鳶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高臺下将士列陣而立,胡欽介紹過葉鳶便去忙其他公務,獨留葉鳶站在高臺上。王衛站在葉鳶右後方。
胡欽走後,葉鳶高聲道:“我,葉鳶,從今往後就是赤鷹軍全軍的軍師。胡将軍不在時,赤鷹軍便由我代管。從今日的訓練開始,各營營長可以開始了。”葉鳶丹田發力,化了內勁于講話的氣流中,将士們沒有聲息,數萬人的大軍竟能完全聽清葉鳶說了些什麽。
右側的幾個軍營開始整隊,最左側的軍營不僅沒有準備列隊訓練反而越來越嘈雜。站在左側軍營第二排的士兵越過了領隊的将士,向高臺下葉鳶的方向走來。
葉鳶眯了眯眼,心說來了。
“葉軍師,”那男人面容猥瑣,笑嘻嘻地說,“葉軍師尚未婚配,不知是鑽了哪位大爺的被窩還跑到教場的高臺上來了。這軍營可不是小丫頭片子該來的地方,胡将軍受得住這個氣我可不能,我老楊就是個小千夫長,上頭怪罪我無牽無挂的什麽都不怕……”
在自稱老楊的男人站出來的瞬間王衛就要動手,被葉鳶攔了下來。這些話,不光要他說,還要說的大聲一點,說得全軍營都要傳到,傳遍才行。
場上其他将士的聲音變得更加嘈雜,只是礙于軍令,所有人都還在隊伍中沒有動,那男人見葉鳶沒有反應,也有些摸不準狀況,硬着頭皮繼續:“雖然說當軍師t哪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可以,但你好歹也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能來頂替咱們謝軍師。謝軍師有勇有謀,你一個……”那男人越說越興奮,旁邊有人上來扯他都被甩開。
王衛冷笑:“之前謝将軍在的時候怎麽沒見他維護過謝将軍。”
葉鳶有點不耐煩地摸了摸劍柄,“應該全軍都能聽到了吧。”葉鳶根本沒想到真的會有人這樣蠢,直接送上來給她殺雞儆猴用。
“該是很快就能傳遍全軍了。”王衛答道。
葉鳶瞬間跳到了高臺下。那個男人向後退了一步。這個高臺有一人多高,這個小丫頭就這樣跳了下來。葉鳶淡淡地笑了笑,明明身高矮了男人一頭,卻吓得那個男人出了一身冷汗。葉鳶每向前走一步,那個男人向後退一步。後面的士兵随着他們兩個的行動向後擴散出了一小片空地。葉鳶挑眉,高聲說:“你躲什麽?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個小丫頭片子,比不上謝軍師一點半點。你躲什麽呢?”
那個男人站住了,硬着頭皮:“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葉鳶笑了笑:“你會有機會知道對不對的。”說着抽出了自己的劍。
葉鳶的劍名為輕風,輕便鋒利,是當年在山上白明酌送給她的。劍上的冷光映在葉鳶的臉上,明明葉鳶還什麽都沒做,那男人卻打了個寒顫。
葉鳶擺弄着劍:“叫什麽名字?”
“楊二柱。”男人愣愣的答。
“上過戰場嗎?”葉鳶問。
“上過。”男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又來了一股勁,“怎麽,沒上過戰場吧小丫頭片子……”
葉鳶直接湊近打斷了他,飛出一條腿就往男人肩窩上踹,男人反應過來就要往地上滾,葉鳶的腿剛好擦着他的臉飛過去。男人往地上滾着走,衣服上都帶着塵土。
楊二柱自覺丢臉,索性直接趴在了地上。
葉鳶冷聲到:“站起來。”
楊二柱一骨碌站了起來,惱羞成怒,一張黑臉愣是漲的通紅。
“醒了嗎?”葉鳶劍尖對着地面,說話時微微揚起,“還有什麽話都一并說了吧。”
楊二柱根本沒有意識到葉鳶的話裏還有言外之意,這句話仿佛更加刺激到他不知哪一根神經,楊二柱直接對着葉鳶撲了過來。葉鳶唇角微不可查的向上提了提,楊二柱和她打架倒是正合了她意,她還怕他不和自己打呢。
楊二柱拳頭直接朝着葉鳶的面門招呼過來,葉鳶倒不知道該說這人是自信還是自大,自己手裏提着劍他還敢赤手空拳地沖過來。葉鳶有意要立威,自然是不好拿着自己的劍去對上楊二柱的雙拳,可若是把劍抛給王衛,有些危險還有些心疼自己的寶貝劍。索性葉鳶沒有跟他打,直接運氣使起輕功,一個縱躍向上,葉鳶的速度太快,楊二柱反應不及,改變出拳路線為時已晚,整個人重心不穩,偏偏葉鳶也不知有意無意,在空中腳尖還在楊二柱的手臂上借了力。
葉鳶在空中轉身,腳尖在空中輕點,順勢将手中劍插回了劍鞘。周圍将士幾乎都看傻眼了。葉鳶今日穿的是一件騎裝,下擺雖短,但在空中轉身時仍有起伏,旁人看去像是朵伏在地上的花苞,飛入空中又綻開。明明葉鳶都沒有伸手打鬥,可周圍已經沒有人願意施舍用眼神給跌倒在地的楊二柱,甚至有士兵吹起了口哨,更有人高聲叫好。
葉鳶倒是沒想到,自己只是為了躲開楊二柱的出拳好把劍收回劍鞘,竟意外地達到了炫技的效果。葉鳶落地回身,只見楊二柱翻身站起,仍不死心向葉鳶的面門出拳。本以為要多打一會兒才能讓周圍的士兵知曉自己這個小軍師并不好惹,沒成想剛剛的閃躲就已經達到了想要的效果。于是葉鳶也不再收手,直接接了楊二柱這一拳,迎着楊二柱出拳的右手向左,在拳頭即将打到肉時,下盤紮穩腰部發力,快速向左閃身,避開楊二柱的拳風約半個身位,回首以掌為刃,右掌側劈在楊二柱右臂肘尖穴下一寸。
周圍人只覺得也就是風吹過那樣一瞬,楊二柱便自己沖上來倒在地上,右臂以一個詭異的姿态極其扭曲的彎折着。而葉鳶只是向左前方挪了不到兩個身位。
教場圍在這一處能夠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安靜了。外圍士兵的竊竊私語彙聚而成的嘈雜也影響不了這一片的寂靜。楊二柱左臂将身子撐起,還要起身繼續,可這次葉鳶根本沒給他機會,而是對着他的腰窩踹了下去,又繞到他身前,拔出輕風,劍尖對着他的頭。
“怎麽?連個小丫頭片子都打不過,怎麽留在一營的?”葉鳶擡高聲音說道。“楊千夫長的戰場就是這樣上的嗎?”
楊二柱正被右臂折斷折磨,疼的厲害,卻礙于臉面強忍受着。他這時候也意識到自己莽撞踢到鐵板了,有些心虛,更多的是惱怒卻不敢發作。只得小聲求饒:“葉軍師,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屬下也不知軍師有這樣一身俊俏功夫,還以為只是什麽沒能耐的人搶了謝軍師的位置。是在下的錯,還請您大人大量高擡貴手,我楊二柱在這給您葉軍師賠罪了。”
楊二柱自以為這話說的已經給足了葉鳶面子和臺階。葉鳶只消說一句“滾”,這件事就算揭過。一個丫頭,即使武功耍的漂亮,心性終究是個小女孩,也不能拿自己如何。更何況雖說以下犯上需得軍法處置,可這丫頭片子剛到赤鷹軍沒幾天,怕是連軍棍和鞭子都沒見過,懂個屁的軍法。
“賠罪?”葉鳶聲音微微上揚,分明是少女嬌俏的聲音,卻顯露出幾分危險的意味。“若是賠罪有用,要軍法是為何?你當我赤鷹軍的軍法是擺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