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悔從牛車上跳下來的時候,已經坐的時間太久腿都麻了,趔趄了一下。她擡頭看看在院子後面看着卸車的楊逍,乖覺的沒有過去撒嬌,站在原地舒活了一下手腳,選擇了去幫小昭搬運自己行李的活兒。
楊逍是個看上去四十歲出頭,相貌俊雅的中年人,外面披着一件石青色披風,就站在後院的中間,正在指揮随行的十幾個夥計往庫房裏搬運從牛車上卸下來的麻袋。
還忙裏偷閑的給身邊的年輕人唠叨着,“為什麽要假裝成商人?我就是商人,假裝的最好辦法就是成為你要假扮的人,這樣才不會有破綻。”
年輕人對這樣的勞動場面有點無從适應,手足無措的站在楊逍身邊,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參與,任憑他指揮夥計把這些麻袋往庫房裏分,後面的庫房分成了幾個小的隔間,上面還挂着木牌,寫着胡椒、青木香、藿香等內容。
“楊左使,為什麽不等明天卸貨?”。
“回禀教主,因為這天氣看樣子要下雨!哪個正常的商人會把這麽貴的香料丢在大雨裏,您這是管殺不管埋,我可是正經八百的商人啊,您看到的這些都是銀子。”
年輕人縮了一下脖子,不吱聲了。
楊逍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事,叫住了一個夥計,“我準備的那個盒子拿來,還有那個小包袱。擱哪兒了,趕緊找來給我。”
夥計答應了一聲,在車廂裏翻撿了幾下,就找出來一個檀木盒子和一包東西,小跑過來雙手奉給楊逍。
楊逍打開盒蓋看了一下,又掂了掂包袱,似乎感到頗為滿意,吩咐道:“好,放在那兒,等會再拿過來。”
張無忌看着滿院子穿梭往來的夥計,名為夥計實為明教四門的下屬,有條不紊的把麻袋裏的香料拆開,裏面都是按斤用絲袋分裝的規格,有的在清點數量,有的在往另一輛車裏放,大部分往倉庫裏面碼整齊。
自己好像真的派不上用場啊,正想着,敞開的後門鑽進來一位陌生面孔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人,他看了看燈火通明的院子,滿臉堆笑的沖着楊逍打招呼:“哎呀,楊哥兒,您可好久沒來了!”楊逍似乎和他熟識,也笑着回應:“去年家裏有事,派了夥計來,那些潑皮無賴您得管管,別客氣。”
“哎呦,您別說,您的貨物和夥計,那都是一等的好,分量足品相好,我可舍不得教訓。”頓了一下又說,“這今年……”
楊逍給那個伶俐的夥計使了一個眼神,夥計立刻把東西捧了過來,“這是路引,這一部分人在濟南府留着了,剩下的我都帶來了,又帶來侄子……和新的夥計……過來看看。”說侄子時候楊逍指了指張無忌,夥計又指了指韋一笑等人。
甲長笑着翻看了一遍路引,“哎,您還把女兒也帶來了啊。”楊逍點點頭,“讓小姐在大都玩玩,開開眼界。”兩個人說了一番客套話,眼看驗完了憑證,楊逍又遞上了包袱,“都是自家的,您拿着用,別介意,改明兒就不去您家了。”裏長一邊推辭一邊掂了掂包袱重量,最後在一副盛情難卻的表情下還是勉強收了,“不打攪楊哥兒您卸貨了,但凡有雜活,招呼一聲就是了。告辭告辭。”一邊說一邊腳不沾地的出去了。
張無忌輕輕呼了口氣,小聲問楊逍,“這人是幹什麽的?”
楊逍轉頭看了一眼門外,确定人已經走遠,才小聲回答:“甲長!宋是十戶一保,蒙元二十戶一甲,怎麽了?”
看着張無忌天然呆的表情,楊逍咧着嘴笑了一下,“我可是守法、勤業、鄰裏和睦、童叟無欺的四好商人!”
說話的空隙,院子裏已經清理幹淨,夥計正拿着細竹子掃帚掃落地上的掉落,楊逍招呼教主張無忌到廂房裏坐了,叫來方才那個捧物的夥計,“周天,你明天押車去給孫老板交貨,當面驗清楚,順便挑個差不多的盒子,給他額外送一盒青木香,這是他指定要的。”
夥計分別給教主和左使行了禮,眼裏帶笑謝過左使,退到門口跑走了。“讓他們出去玩一玩,這麽開心啊。”楊逍一邊說一邊給張無忌解釋,“我原先買地的時候,就想着要距離萬安寺近些,但是不能太近,防着被立即入戶搜查,又不能太遠,往返周折太過,這粉塔胡同剛好,四面八方通暢,又加上這甲長不多事,也算相處融洽,反正能拿銀子打發的甲長就是好甲長。”
“楊不悔呢,還有小昭,叫她們……算了,把飯送進去吧。教主您和韋蝠王這就回客棧吧,早點休息,我有其他事要去處理。”一轉頭,“哎!下雨了。”楊逍含着懊惱的嘟囔了一句,讓夥計拿來傘過來,謝絕了張無忌的好意,“不用不用,教主和蝠王你們不用管他們夥食,趁着雨還小趕緊回客棧,你現在是我的侄子輩,好歹也是半個主子,和夥計擠在這裏成何體統?再說我們也不短了幾錢住宿銀子啊。啊,不說了,我要去會個朋友。”
楊不悔躲在街角一個賣炊餅的小攤後面,看着自己的父親披着蓑衣,打着傘在街邊的攤子上有條不紊的買了三四樣食物,鯉魚、蒜頭這類平日裏作為左使大人絕不會碰的東西,還為幾個銅錢争執了一下,
接着楊逍就不緊不慢的走進了一個胡同,消失在一扇角門裏。
滿腦子想着外宅,納妾的楊不悔,一片混亂的想着夥計私下嚼舌的內容,一邊神使鬼差的推開了角門,角門在院子的左側,從角門的方向看到院子不大,兩進的廂房,後院沒種樹而是搭了一個架子爬滿了紫藤,還未到開花時節,綠油油的葉子在雨裏刷刷的響,角門邊有棵柳樹有點年頭了,長出院牆外,如今在雨裏悄無聲息的垂着頭。
耳房裏有一點燈火,聽到兩個人在說話,有個女人的聲音,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楊不悔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眼淚湧到眼睛裏,模糊了視線。
“你關了後門嗎?”女方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沒關,有人。我來吧。”楊逍回答的相當簡單。
“誰?”對方詫異的問了一句。
“你女兒。”
好像是詫異于為什麽自己沒有及時跟進,楊逍推開了門朝院子裏探頭看了一眼,接着擡手指着後門,“麻煩您關一下門!你沒有長尾巴吧,啊?不悔小姐。”楊逍嘟囔了一句,還是皺着眉親自冒雨去把後門插上了門闩。
楊不悔這時候正在一個三十多歲年紀,膚白貌秀的女人懷裏,抱着對方的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楊逍站在鍋臺邊,一邊小心的往翻滾的湯鍋裏面推豆腐,一邊不耐煩的說:“你帶不兒換身衣服吧,熱水也燒好了,洗個澡別着涼,我這裏飯好了就叫你們。”
楊不悔在西廂房紀曉芙的卧室裏面拿熱毛巾擦了身,又換了一套幹淨衣裙,重新梳頭,在楊逍的催促中重新回到廚房,一口氣吃了三碗飯和半鍋酸菜魚,這才舒服的喘了口氣。
吃的太多又因為見到了死而複生的母親,楊不悔的一夜注定是沒法睡着了。
東廂房的床又窄又硬,翻個身都不暢快,楊不悔閉着眼等瞌睡。
“按說,這個……她是應該已經嫁給殷梨亭了麽?”雨停了,楊逍把小幾和搖椅搬出來兩人坐在院裏紫藤架下,紀曉芙吃着綠豆糕,突然問楊逍了一句。
“應該是靈芙醉客綠柳莊!”
“對啊就是那章,那這……現在……”紀曉芙指了指東廂房。
楊逍聳了聳肩,“首先,從來就沒嫁,全劇終時候都沒嫁,殷梨亭就沒娶楊不悔!從頭到尾都沒娶過,我雖然是個白丁,但是我也沒活的像個野人,方圓八佰裏擱到哪個山村娶新婦也得有個聘書送個四色彩禮,就是納妾!也得請朋友吃頓飯,除非是私奔,不過殷梨亭那身體狀況,私是可以,奔有點難度。”
紀曉芙噗嗤一下笑了,“那目前是偷不如偷不着嘛?”楊逍伸手去戳紀曉芙的額頭,“啊喂!這車開的要翻車了。”
紀曉芙居然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按你這個說法,殷梨亭豈不是就沒娶過老婆,當年他給我了什麽聘禮啊?”,楊逍想了一下,一本正經的說:“原著應該是給的,但是這是94,我打包票,他應該給了JB!”
紀曉芙“切”了一聲,搖椅吱嘎了一聲,應該是她用力躺了下去,“我們是江湖兒女,要打破俗套,江湖之事嘛,要不拘小節嘛。”
“哦,是嗎,我就專治不拘小節……”楊逍陰陽怪氣的怼了一句。
“是啊,不拘小節嘛,鷹王送的嫁妝收了呗,我們武當,不占到便宜那就是丢了,不拘小節喽,你敢計較就是你自私冷酷殘忍,你古板你迂腐。”
“你和武當有仇啊,武當只能我黑它,不許別人黑!”一邊說楊逍還一邊假意去戳紀曉芙的額角。
“不說了不說了,說殷梨亭幹嘛,祝他幸福!”紀曉芙随口說了一句,算是了結話題。
“今天這日子,我辛辛苦苦跑回來,本來想吃大餐,卻被這個小鬼給攪局,你餓了她多久啊,這一下吃了四分之三鍋,害得我半夜還要爬起來煮夜宵…沒有泡椒的酸菜魚是不完美的,沒吃飽更不完美…”紀曉芙一副嘤嘤嘤的口吻抱怨着,“你要說服殷梨亭嘛,這個劇情不對啊。”
“怎麽,意思是我有個兒子養不好害自己全家,養個女兒養不好害別人全家,于是我有個仇人的話,就教壞女兒……”
紀曉芙一拍腿,“嫁給張三豐!武當上下三代全完了,你大仇得報。還可以搬個小板凳去武當門口看宅鬥。”接着紀曉芙賊兮兮的補了句:“順便腦補一萬字小黃文大戰。”
楊逍一口熱粥沒咽進去,一邊咳嗽一邊說:“你這是親媽嘛?”
“不是!”紀曉芙響亮的回複了一句。
夜雨已停,雲散月出,照的院子裏一片斑駁的影子,水氣上浮朦胧了四周,給月亮加了一道柔和的金邊。
楊逍收起來兩人夜宵的碗碟,從帶來的物品裏拿出來一個螺钿的盒子。鄭重的放到小幾上,“送你的紀念!紀念我們相識7周年。”
“哇!”紀曉芙拿着一對碧玉手镯一下笑了,“好喜歡!你怎麽知道我想要一副手镯啊。大小也剛好哦。”
“這是我從古格帶回來的壁畫,遵照您的吩咐給您畫下來了,還有這是我從廣財龍王湖邊撿的貝殼,裝在噶烏盒裏,送你!祝你財源廣進,還有這個……”紀曉芙一口氣說完。
“我去哦,這瑪尼石你也背回來,不重嘛,……密宗表示憂郁。”
兩個人都興奮的交換着禮物。把在廂房裏面的楊不悔搞得雲遮霧繞的不解。
楊逍徹底放松了自己的身體,把重量壓在搖椅裏面舒展了四肢,嘆了一口氣,“我曾經的夢想是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小店,如今我是西北的香料商人,倒騰的都是自己下輩子也不會用的東西,全能的上帝是存在的,只是他閱讀理解分有點低。”
“好吧,這些不重要,楊大哥,今晚你要考慮的是,你打算睡在哪兒?”
“和你擠一張床,誰讓你的床大呢?反正比我的床大。不管了,趕緊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