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比
星鬥如夢, 俊美高挑的清絕少年攥住少女的手,他俯身湊近少女。
少年黑色的發垂落,攏出陰影。
這可是個殺人的, 陌生的外男。
若菱頭皮發麻,趕忙抓住沈熙洛的另一只手,問沈熙洛, “姑娘有沒有受驚?”
沈熙洛耳根灼燙, 下意識說, “有些。”
她的心砰砰跳, 慌亂中乜了眼蘭硯, 眼波潋滟如勾, 攪亂春色,蘭硯目色深了深,桃花眸輕斂。
接着,沈熙洛跟着若菱退了一步, 顧忌着若菱在看,沈熙洛假裝不認識少年, 垂下眼睛,睫毛簌簌, 溫婉避嫌道,“大俠是江湖人士, 想來平時不拘小節慣了,只是我為閨閣女子, 不敢與大俠靠的太近,總之, 多謝大俠要幫我看看是否受傷。”
沈熙洛順便在若菱面前解釋了方才少年忽然湊近的原因,将少年與她親昵的事遮掩。
沈熙洛的心更快地跳了跳。
給鳳至假身份, 是想讓他能夠不需要隐藏地站在他身邊,可竟還是要偷偷摸摸的。
沈熙洛心間漣漪泛動。
聽了沈熙洛的解釋,若菱松口氣,她畢竟不是恩将仇報的人,這江湖少年救了姑娘,所以她沒有對少年露出嫌惡,只是憂慮地與沈熙洛叮囑,“姑娘,他與你終歸不是一個世界的,只是偶然救了你,你切莫動了心思。”
沈熙洛平淡:“……嗯。”
若菱見了沈熙洛的反應,暗嘆。
無怪若菱擔心,這江湖少年的樣貌實在是過于好看了。
等這少年再長大,可能比沈熙洛的兄長沈子骞都要好看。
姑娘沒接觸過太多的男子,平時談及盲婚啞嫁的婚事也不慎熱絡,若菱跟在姑娘身邊,知道姑娘本人對将來的婚事并不是很期待,舟車勞頓任勞任怨前往長安尋求婚事只是出于不想讓沈家家主沈子骞失望和想要用婚事幫扶沈家的緣由。
這時,突然從天而降一個鳳至,這般好樣貌的少年是世間罕至,還帶着神秘的,充滿野性的江湖氣質,若菱很難不猜出,這英雄救美的大俠少年對姑娘極其具有吸引力。
但這江湖少年終歸是殺人的,對于朝廷來講,是危險人物,姑娘的往後餘生斷不可與一個危險的人物糾纏在一起。
他救了姑娘,自然要感謝,可他看姑娘的眼神……若菱覺得這鳳至大俠心懷不軌,且帶着旁觀者才能看出的幽暗意。
若菱心中警鈴大作,身為沈熙洛此次上京的随行侍女,她有義務保護沈熙洛。
離開卧房,沈熙洛等人前往侍衛被關押的鐵籠,一路上,若菱擋在沈熙洛旁邊,護着沈熙洛,不讓鳳至靠近。
沈熙洛輕輕咬唇,尴尬無奈,她回首,看了眼少年。
少年容顏秀麗,璀璨星光下,屍首血色旁,他膚色剔透無害,他不緊不慢地跟着沈熙洛,隔開了些距離,像初次遇到沈熙洛的陌生人。沈熙洛見少年眸色幽晦,她心底浮動忐忑,鳳至黏人,她假裝不認識他還拒絕他的靠近,是不是讓他覺得不開心了。
待會兒,要好好地安撫一下少年才行。
到了山寨中關押侍衛的鐵籠旁,詭異的氛圍中,三人等待半晌,各自沉默,被蒙汗藥藥倒的侍衛們終于退了藥效,晃晃悠悠轉醒,都害怕戒備,有侍衛迷迷糊糊色厲內荏道,“賊人休想得逞!”
見侍衛都醒來,沈熙洛抿了抿唇,與若菱輕聲,“若菱,你可以與這些侍衛解釋情況嗎?我想與救了我們的鳳至大俠單獨說些話。”
若菱擔心地看沈熙洛,她察覺到姑娘對那鳳至大俠帶了些偏愛,男女二人單獨相處,怎能安心,然她又親眼看到沈家請來的侍衛在賊寇面前實在是無用,和鳳至大俠對比慘烈,若菱只好聽從沈熙洛的話。
所幸沈熙洛沒有離開太遠,若菱回頭,就能瞧見她與那江湖少年。
侍衛們回過神來,看清周圍的情況,混亂不解,“若菱?小姐也在?這是怎麽回事?賊寇呢?”
若菱與他們解釋。
“……”
少女纖細的手指輕輕撩了下寬大的白狐裏紅鶴氅,在星辰華光下走向少年。
背對着若菱和侍衛,沈熙洛對鳳至彎了彎眸,她唇瓣輕柔勾起,溫和地看着鳳至。
蘭硯落在沈熙洛身上的視線略微幽暗。
他眉目清絕,神情無辜時幹淨剔透,然神情帶着幽幽時,容色多了些病态。
沈熙洛的心尖顫了顫,她以為少年在委屈,她歉意道,“鳳至,方才情急,我才說了那番避嫌的話,我當然是……不會不敢與你接近的。”
“你不要傷心呀。”
少女語聲溫柔,眼睛弧度自帶嬌媚。
蘭硯:“唔。”
蘭硯的冰涼指骨屈起,若有所思地碰了下鼻梁。
洛洛不知道,他才沒有傷心。
她假裝不認識他,拒絕他,要與他避嫌,稱他為大俠。
這一切,讓蘭硯感到奇怪的興奮感。
蘭硯想,他性情扭曲,這種想法,還是不能讓洛洛知道。
他伸出瘦長的手,扯住沈熙洛,将她拉到懷裏,大膽無比。
沈熙洛心驚,她小聲慌張,“鳳至,這樣會被若菱發現的。”
蘭硯摟着沈熙洛的腰,轉了個身,少女的裙擺擦過他的身體,他用高挑的身影擋着沈熙洛,無害勾唇,“洛洛,我藏着你。”
他的胳膊繃着,壓在沈熙洛的腰後,讓沈熙洛靠在他的懷中,沈熙洛的腿向前壓。
沈熙洛隐約感覺他的懷抱變得有些不一樣,但心中羞澀,來不及細細感知,她擡臉,視線與少年低垂的眼眸撞上。
他眼中的晦暗幽深褪去,露出黏人的無辜。
沈熙洛怔愣,突然想知道他方才在想什麽,但也許只是短暫的不開心,少年心性自在。
“洛洛,你剛才為什麽說要給我紮頭發?”他忽然疑惑問,眼睫毛長長直直,在空氣中劃過靡豔的弧度。
沈熙洛看他,她想,她鼓起勇氣說要為他束發,她內心多有糾結,而他懵懂。
鳳至不知道一個女子為一個男子束發是多麽親密。
沈熙洛垂眼,睫羽遮擋潋滟,聽着心跳聲,明媚的聲音輕輕說,“因為你的頭發總是淩亂,我想,我可以幫你打理一下。”
蘭硯見沈熙洛的耳尖發紅,他內心猜束發對洛洛而言可能是很重要的事,他不懂,但他想起月色星光下少女說要為他紮頭發的笑容,心頭浮現奇怪的感覺,酥麻,不可控。
“那洛洛幫我束發後,我可以幫洛洛束發嗎?”蘭硯微笑。
沈熙洛愣了下。
她睜大眼眸,慌亂道,“不可以。”
她見他不懂人情世故,才能在心中說服自己,為一個頭發披散的少年束發是沒事的。
可若他反過來為了她束發,似乎就變了味,藏下的旖旎心思全然暴露。
“為什麽不可以?”蘭硯指骨撩了撩沈熙洛的發絲,少年眨眼,他嘟囔追問,“洛洛能幫我束發,我卻不能幫洛洛束發,這是什麽道理?”
“還是說洛洛嫌棄我,覺得我弄的不好看。”少年語聲澄澈,桃花眸誘人,帶着說不盡的柔情,“我可以學啊,我學東西很快。”
他的指骨蹭着沈熙洛的發絲,沈熙洛的後頸浮湧顫栗。
她與少年的呼吸交融,她小聲,“我沒有嫌你。”
沈熙洛:“只是……有若菱幫我,何苦勞煩你。”
蘭硯的指尖蹭過沈熙洛的耳垂,少女的肩膀一顫。
他微微抿唇,垂眼,瞳眸中暗色湧動,說,“我幫洛洛束發,洛洛的侍女就不用幫了。”
“洛洛穿衣服,梳妝,我都可以,你要是覺得我弄的不好,我就學。”
少年的話中帶着若隐若無的偏執。
“洛洛,我一個人幫你。”
沈熙洛睫羽顫抖,眼眸中帶着朦胧的光,她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
在少年口中,似乎她要與他一直生活。
可這怎麽可能。
他與她終有一日會分離。
沈熙洛當這些是少年肆意的玩笑話,她避開他的目光,輕聲問,“鳳至,你之前學過很多東西麽?你是不是想起來過去的事情了?”
少年方才的話好像知道自己過去學過什麽。
為了他的身體康健,他能恢複一些記憶,終歸是好的。
沈熙洛期待看少年,“鳳至,你在江湖上走南闖北是不是學過很多技藝?”
學過殺人,弄權,利用人心。
蘭硯的心一跳。
他意識到,他對沈熙洛撒的謊本來就是一個漏洞百出的玩笑,只要洛洛有心,就能夠發現漏洞。
可她只是覺得,他也許是恢複了一些記憶,洛洛沒有猜測他是不好的。
蘭硯低眼,語聲含混不清,蔫蔫的,“洛洛,我……只想起來一點。”
“是什麽?”沈熙洛好奇,她嬌柔眼眸中有亮光流轉。
朝政鬥争中,在利用人心上,蘭硯從沒有猶豫。
他這會兒,支支吾吾。
沈熙洛疑惑,她安撫說,“鳳至,你慢慢想。”
“是不是頭疼?若難受,我不逼問你了。”
少年忽然撩眸,深深看沈熙洛。
沈熙洛怔然。
“我想起來了一些。”蘭硯啞聲。
“是……什麽?”沈熙洛的期許中帶着緊張。
若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很快就會回到他原先待的地方了。
蘭硯盯着沈熙洛,他知道不能一直隐瞞,總要透露出點信息解釋漏洞。
少年頓了頓,平靜道,“我以前在鬥獸場待過。”
當今皇帝竟然在肮髒的鬥獸場中當過卑微的獸奴。
這是天下人不知道的事情,若暴露,瘋子皇帝受到的畏懼會更多,世人會更加肯定瘋子皇帝定然早就瘋魔。
“鬥獸場?”沈熙洛遲疑,她幹淨嬌媚的眼望着少年,問他,“那是怎樣的地方?”
蘭硯心底翻湧扭曲。
他其實從不在意外人戳破他的過去,他本就是權勢争鬥中的一個棄子,旁人對他的施舍憐憫,甚至有人把他當成乞兒,他也沒有任何感覺。
他內心毫無波瀾,不是痛苦到麻木而是根本沒有情緒波動,他天生不在意。
但很奇怪。
提及這些事的時候,是洛洛……與他說話,他感覺心情很奇怪。
沈熙洛見少年沉默,她猜測着,“是觀看獸類相争嗎?像鬥蛐蛐那般?”
她的世界一直光明,不知曉這世界上有獸奴的存在。
蘭硯藏下怪異的情緒,少年靡麗的唇瓣勾起微笑,溫和說,“洛洛,是野獸和人争奪。”
沈熙洛的肩膀輕顫,“什麽?”
少年容色無辜,桃花眸蠱惑幽麗,啞聲道,“洛洛,我以前是鬥獸場的獸奴,我經常和野獸還有其他的獸奴争奪,從他們身上學過很多東西。”
他炫耀着。
“因為在鬥獸場待過,所以我學會了強大的內力。”
少年語聲黏人,帶着隐隐的偏執,“洛洛,我很厲害,我能打贏很多發狂的野獸,我現在一定能做好你的貼身侍衛。”
沈熙洛越聽,越心驚。
她對鳳至年紀輕輕就擁有強大武力産生過不解,想過是不是他失憶前在什麽強大的門派,但沒想到,竟然是因此。
沈熙洛抿緊唇瓣。
“洛洛,你看,沒人教導我,我也能成長,所以我為你束發,伺候你,也是很快就會熟練的。”少年眼底幽暗,溫和道。
沈熙洛遲遲沒說話。
蘭硯低眸,目色平靜地看少女。
他不冷不淡地想,若知道他的事情,哪怕只是一點,她也會覺得害怕吧。
星光靜谧灑落。
沈熙洛的身體往前,蘭硯的心泛起麻意。
他凝望着沈熙洛,少女纖細嬌嫩的指尖攥緊他的衣襟,貼着他的心髒。
半晌,少女終于擡眸。
沈熙洛明媚柔麗的臉龐發白,眸中晃着心疼,很輕地說,“鳳至,原來你曾在那樣危險的地方待過。”
她沒有害怕。
少女的眼尾氤氲薄紅,眼眸泛着水花。
沈熙洛想,他曾孤獨地在那種可怕的地方求活,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變得強大,整日與野獸和同族厮殺,而那個時候的她,也許擔憂的只是沒有完成夫子的課業。
他這般可憐,她更要為他負責了,她撿了他,絕不能随随便便地丢下他。
“我現在是洛洛的貼身侍衛。”蘭硯輕聲,他的目光落在沈熙洛泛紅的眼睛,“洛洛,我早就離開鬥獸場了。”
沈熙洛擔憂着,“可那個時候,你肯定很疼,很難受。”
少女心疼地望着他,專注無比,她眼睛發紅,如綿綿春雨摧折過。
蘭硯不合時宜地,感到了身體的灼燙。
他眉心輕跳,手指落在沈熙洛的肩膀上,想要推開她。
洛洛若察覺到,會覺得他……奇怪。
雖然他本身就是一個扭曲的,沒有感情的人,但他不想讓洛洛知道。
在洛洛心中,他應當是一個可憐的,失憶的無辜少年。
蘭硯的手捏着沈熙洛的肩膀,她滿心擔憂心疼,沒有察覺,自然未動,少年心軟,沒有用力推開,沈熙洛依然靠在他的懷中。
蘭硯的唇瓣抿直。
“鳳至,當時在鬥獸場,你是不是受過很多傷,很疼?”沈熙洛眼睛帶着濕潤碎霧,心疼地說。
因為已經習慣受傷,所以他現在對傷口的疼痛不在意。
“好像,是很疼。”蘭硯看着沈熙洛,喃喃道。
他對疼痛的概念很模糊,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
他在戰場上的時候,就是憑借這點,毫不顧忌地單槍匹馬擊退蠻族入侵者。
好像?
沈熙洛疑惑瞬間,很快,她想,他一定是不願意回憶過去的痛苦。
沈熙洛眼中含着心疼的霧,凝望蘭硯,這一刻,她的眼睛裏都是他。
她沒有在意要與他拉開距離,也沒慌張地覺得不能被侍女發現了。
蘭硯眸光微動,他垂首,面容秀美,清冷脆弱。
少年像終于找到主人的小獸,低聲傾訴,“洛洛,我遇到了很多讨厭的事,都很疼。”
沈熙洛聽着他的話,略微疑惑了下,鳳至說了許多細枝末節的事,比如拿東西疼,睡覺也疼,好像在鬥獸場裏幹什麽都是疼的。
但終歸,沈熙洛沒有懷疑他,他說鞭子打在過身上,野獸撕咬過他的臂膀,其他獸奴用匕首刺穿過他的血肉。
沈熙洛的眼圈更紅了,鳳至身上的疤痕那麽多,有一些定是在鬥獸場留下的。
他受了那麽多苦,疼痛無比。
沈熙洛心中發軟,酸澀,眼角的淚終究滑落,晶瑩剔透的水珠滑過嬌嫩白皙的臉頰。
嬌媚的少女落下心疼的淚水。
蘭硯胳膊上的肌肉繃緊,衣衫下越發燥熱。
他想抱起她,離開原地。
誰也不能打擾。
可他看到她落淚,他就不想讓她害怕。
少年茫然,看着沈熙洛,不知自己為何有這樣的掙紮。
無論是被鳳至所救從賊寇中安然無恙脫身,還是想到鳳至的過往,都讓沈熙洛感覺心中酸軟。
沈熙洛的臉頰忽然浮現濕熱,靈巧的舌尖舔舐過她的淚水。
沈熙洛愣住,一眨不眨,詫異地看着少年,他無辜,誘惑,帶着欲.望。
他的唇瓣擦碰過她的臉頰,濕潤地掠過她的肌膚。
他、他竟然……用舌頭舔。
沈熙洛大腦轟的一聲,臉頰飛紅,她睫羽沾着濕潤,慌亂地側開臉頰,“鳳至,不要這樣。”
她瞥到若菱和那些侍衛,鳳至與她站的地方是一個拐角,有高大的火架遮擋,所以鳳至擋着她的時候,從那邊看不清,沈熙洛怕被若菱看到她的模樣,她下意識飛快地将臉埋回少年的懷中。
少年衣衫下的肌膚繃緊,沈熙洛感受到灼熱的體溫。
沈熙洛身體一僵。
少年熱氣方剛。
沈熙洛眼睫顫動,慌亂,迷茫,羞赧。
她沒有動。
“洛洛,我可以親你嗎?”蘭硯低啞問。
他的胳膊摟緊沈熙洛的身體,呼吸鋪灑而來。
沈熙洛看到他的眼眸,漂亮多情的桃花眸中,幽暗湧動,帶着一種危險的陰鸷。
沈熙洛的身體微僵,柔軟的唇中沒說拒絕。
她的睫毛顫抖,少年的呼吸越來越近。
氣息交融,沈熙洛心裏無端慌亂,他這時的神情沒有無辜,仿佛變了一個人。
可少年的氣息,依然是他。
就在沈熙洛以為少年的唇瓣要接觸到她的唇時,他的指骨擋在她的唇上,少年隔着手指,垂眼輕輕地吻了一下。
額頭相抵,沈熙洛怔怔地看着鳳至近在咫尺的面頰。
她的理智在他的唇險些觸碰的時候,盡數飛散,如雲如霧,雙腿發軟。
沈熙洛恍然半晌。
那樣的近,幾乎交融。
蘭硯沉默地抱住她。
他捕捉到了她眼中一瞬的害怕。
“姑娘?”若菱的聲音響起。
若菱着急地過來,“姑娘,你與鳳至大俠談的如何了?”
沈熙洛與鳳至單獨交談的時候過久,若菱忍不住過來查看。雖然她知道姑娘擁有分寸,即便真的動了心思,也不可能與一個陌生少年有太多親密的接觸,但若菱總是覺得這鳳至大俠與姑娘之間有點不同。
可能,是那鳳至在誘騙姑娘?
若菱心沉。
若菱走到沈熙洛和鳳至身邊。
見沈熙洛默然地站在鳳至面前。
高大火架上的熾熱火光搖曳着粗野的弧度。
沈熙洛擡眼,溫婉淡定,“若菱,你來得正好,我剛與鳳至大俠談完呢,我跟他說了讓他做侍衛的事。”
蘭硯的視線落在沈熙洛的臉頰,略微濕潤殘留。
只是夜色下,火光搖曳中,若非近距離難以看清。
若菱看了看沈熙洛的唇瓣,感覺沒什麽變化。
她護在沈熙洛面前,對鳳至說,“既然姑娘與鳳至大俠談完了,那請鳳至大俠移步與我們的侍衛彙合。”
下一刻,若菱神情僵硬。
少年瞥了她,接着,他側過首。可少年看她的那一眼,陰森薄涼,幽沉漆黑的眼瞳瘆人寒冽。
不像是個……俠肝義膽的好人大俠。
“若菱,怎麽了?”沈熙洛察覺到若菱的僵硬,甚至畏懼,她疑惑地看若菱。
“姑娘,他……”若菱出聲,卻不敢繼續當着這個鳳至的面問。
“鳳至,我們先回去。”沈熙洛看向少年,她微微抿唇,彎眸輕聲。
若菱心中直覺不能再讓姑娘和這個鳳至獨處了,她護着沈熙洛,三人走到侍衛們面前,侍衛已經從若菱那裏聽了鳳至的事,他們慚愧,有侍衛出去看了山寨的情況,确定賊寇都被殺死了,紛紛心驚,這鳳至未免太厲害。
被沈家花錢請來的侍衛們感到被比下去的危機感,趕緊鬥志昂揚搶在鳳至面前去尋找賊寇們搶走的沈家行李。
若菱從箱籠找出衣裙和新的大氅,遞給沈熙洛。
“姑娘,換身衣裳吧。”若菱說。
沈熙洛出了一身汗,有了空閑換衣裳,順理成章應下。
沈熙洛回到原來的卧房更換衣裳。
蘭硯要跟過去,若菱攔在他面前,“這位鳳至大俠……”
若菱本想直接告訴這個少年,他應該與姑娘保持距離,但若菱接觸到少年的神情,她心底駭然。
少年容色陰鸷,無情寡漠,看人的眼神幽冷,讓人覺得恐怖,與沈熙洛在場時的無害樣子截然不同。
蘭硯沒有愛屋及烏的概念,就算是沈熙洛的侍女,若他發現她礙事,他也會殺了。
他出現在這裏只是為了洛洛。
若菱害怕,擔憂想,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這個鳳至的另一面,她打量少年,不知道蘭硯穿的正是沈家的侍衛衣服,總覺得少年的衣衫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可他的衣服被血污遮蓋原本的顏色,分辨不出。
這麽多血,若菱只覺得這少年可怕,他一夜間殺了那麽多人,簡直是如修羅一樣瘋魔。
若菱為姑娘感到不安,試探道,“這位大俠,可以換身衣裳再跟姑娘一起走。”
蘭硯垂目,他現在很髒,洛洛雖不嫌棄,但是他突然嫌棄了。
蘭硯拿了衣服,若菱見少年行事正常,沒有做壞事,稍微松口氣,她讓蘭硯去另一個房間,隔開蘭硯和沈熙洛。
蘭硯無聲嗤笑。
卧房內,沈熙洛換好了衣裙,正在對着鏡子整理散亂歪斜的鬓發,少女梳妝,總是緩慢。
沈熙洛用指腹輕輕摸了下唇瓣,一時間,沈熙洛想起少年站在雪山上對她道歉,求她懲罰他,他覺得弄丢了她的耳墜和兔絨大氅是天大的錯事。
想來想去,沈熙洛覺得鳳至純真無暇。
“洛洛。”一道清冽的聲音浮現,如幻夢。
沈熙洛愣了下。
她心中想到他,他的聲音就出現了。
蘭硯出現在沈熙洛的身後,銅鏡中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沈熙洛心底驚喜,疑惑扭頭,“若菱怎麽會放你進來?”
她在換衣裙,若菱肯定不會讓這個鳳至大俠進屋。
蘭硯眼盛波色,嗓音發悶,帶着被沈熙洛忽略的不滿,“洛洛,我偷偷來找你的啊。”
他悄無聲息進來,在屏風後換了衣服,她一直沒發現,他不得不出聲。
沈熙洛仔細看清楚少年的模樣,她撩起的睫羽凝在半空。
少年衣衫松垮,衣襟全散,靡麗混亂地露出肌骨,荒唐蠱惑。
沈熙洛的臉頰暈滿緋色,她想,她不該直視的。
少女側開眼睛,餘光瞧着少年的身體,胸膛帶着疤痕,膚色冷白,病态野性,肌肉适宜有力,再往下,衣衫也是松垮,似乎馬上要墜落,沈熙洛臉更紅了,責怪道,“鳳至,你的衣服怎麽穿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