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禦風大帝的使者吧。”名字特別長的勇者以一種耍帥的姿勢托住下巴,篤定地說道。

“什麽?”就連聰明如江戶川亂步,都有點愣神,但還出于“超推理”狀态的小偵探看了一眼對面一副見到同好的表情的鬼火精,就立刻就反應過來,老大不樂意地叫起來,“亂步大人才不是那種名字超級奇怪的中二病神明的使徒好不好?”

“可是你的鬥篷明明會自己飄起來啊?”

這是什麽理由嘛!

江戶川亂步罕見地被別人堵得說不出話,但他自認為早就不再中二的年紀裏了,耐着性子解釋道:“是異能力啦,是異能力!”

不料勇者卻得出了一個更離譜的結論:“原來如此,你一定也是公主吧。”

還一拍掌心,甚至給亂步、福澤谕吉二人安排了相對應劇本,語氣感慨地說道:“你一定就是之前那位追随着智慧之神阿特拉斯雅的步伐離家出走的公主吧,我有聽聞過你們的事跡,你的勇者純白之死神也是我最強勇者值得學習的對象啊。”

“啊?”黑發偵探推眼鏡的手在空中頓住,綠色的眼睛裏寫滿了迷惑。

他無師自通地将自己和福澤谕吉的身份對號入座,奇跡般地聽懂了勇者的話,也莫名其妙地開始思考智慧之神是什麽鬼,社長又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中二的稱號。

不過夢野久作卻沒有多少意外,對于鬼火精神奇的腦回路,他一路上也是有所了解。

意識到青年剛才似乎忙于和自己的寵物大鬧,并沒有聽清楚偵探的話,男孩不由地稍稍松了口氣,鬼使神差的,他不想要把自己過去不好的一面展示給鬼火精。

但是聽到江戶川亂步也被鬼火精就稱為公主,小孩子內心的那點醋味和患得患失的心理便湧了上來。

抱着人偶的小男孩拽了拽自己勇者的袍角,這個彌漫着咖啡香氣和蛋糕甜味的咖啡廳是很美好的地方,但是他卻有些呆不下去了。

“怎麽了,公主殿下?”比起和偵探交流,勇者果然還是更重視夢野久作的感受。

“我有點不舒服,一點兒也不想和他講話了。”

真想要讓他飽受痛苦地死去啊。男孩看着對面的偵探,在鬼火精一無所知的地方,惡念像蟻蟲一般噬咬着他的內心。

夢野久作可是非常記仇的孩子,他抱着青年的胳膊,撒嬌般地抱怨着,背地裏卻滿心都是盤算着如何不知不覺地讓偵探從這個世界上悄無聲息地消失。

“既然如此,那可就不能這麽輕易地離開了。”勇者安撫性地揉着夢野久作的腦袋,取下了腰間的那把鏽跡斑斑的劍。

尚在劍鞘之內的鏽劍指向了身披羽織的白發青年:“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一定也是勇者吧。”

盛放着滿滿一杯清茶的茶盞被穩穩當當地無聲放置在桌上,年輕劍士銳利的目光掃向穿着奇怪的鬼火精。

福澤谕吉和黑皮青年對視着,其實銀狼自己的心理也有些迷惑,在他看來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矛盾,但不知不覺,這戰火竟然燒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修伊汶賽斯特爾·馮·馬特拉齊尼亞菲爾米諾·紮忒勒比尼基特裏安德森向你發起挑戰,就讓我們來一場勇者之間的對決吧。”

“我可以詢問一下嗎?這位修伊汶,”銀發的劍士停頓了一下,黑色的瞳仁嚴厲地盯着對面的青年,改口說道,“安德森先生,請恕我無法記住你的名字,你挑戰我的理由是什麽呢?”

雖然不是好戰之人,但是對于比試和戰鬥,福澤谕吉卻并不排斥。暫時不知道青年用劍的水平如何,但是憑借劍士多年的經驗,他能感受到這位名字長得過分的陌生人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青年一定是一個值得一戰的對手。

“你是那邊那位公主的勇者吧,那麽為了我的公主的笑容,我賭上自己的滿腔熱血來擊敗你也是理所應當吧。”鬼火精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着。但看着青年帶着自信笑容的側臉,夢野久作卻不自覺地松開了握着青年袍角的手。

“喂,你這人沒必要把護短說得這麽離譜吧,”江戶川亂步已經完全從那種被中二之氣震撼住的狀态中脫離,無語地看着似乎被鬼火精繞進去了的偵探社社長,“還有,社長,那種長得吓人的名字明顯是假名吧。”

“果然真的是超級難以理解啊。”像小孩子一樣的偵探煩躁地從咖啡廳的沙發椅上跳下來,走到名字特別長的勇者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這個深色皮膚的青年除了有些中二得過頭,簡直就是一張白紙,江戶川亂步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和那個幾乎從裏到外都黑透了的孩子呆在一起。

不過在感嘆了一下人心的複雜之後,這件事就被他抛之腦後了。在偵探的觀察力之下,這兩人為什麽會和他們碰面的原因也一目了然了。

“再者說,現在是你們有求于我們吧。”發現了這一點後,小偵探立刻又恢複了神氣,“你們是想要解決他異能力的問題吧。”

“你怎麽會知道?”夢野久作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種仿佛被看透的感覺是如此得令他渾身難受,盡管剛才就在小瞧了偵探的方面上吃了苦頭,但此時目的被揭開,還是讓他覺得驚疑不定。

“我可是未來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這點小事當然難不倒我,”小偵探看着對面桌子上的限量版芒果布丁,眼神變得向往起來,“如果你吧那個布丁給我嘗一嘗,我心情好的話,說不定會幫助你解決問題喲。”

“才不要。”黃色的布丁被男孩幾口就扒拉掉,鼓着腮幫子怒瞪對面的偵探,滿滿的都是挑釁的意味。

“算了,亂步大人才不會和小孩子計較。”穿着偵探服裝青年氣鼓鼓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想要解決異能力的問題的話,現在就有一個辦法。”

江戶川亂步的意思自然是讓夢野久作加入偵探社,這樣一來,就可以在偵探社社長福澤谕吉的異能力“人上人不造”的作用下使的夢野久作的異能力“腦髓地獄”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控制。

從理論角度思考,這似乎是最好的辦法。

但是福澤谕吉通過剛才的觀察,已經将男孩的特征和情報裏對上了號,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孩子,恐怕就是港口mafia的秘密武器,為了收容他,讓港口mafia損失慘重的那名異能力者。

名義上,夢野久作還是屬于港口mafia的財産,況且即使夢野久作的立場沒有問題,他也不可能就像亂步嘴上說的那樣輕飄飄地就接納男孩。

而且當事人似乎也不是很配合。

“我才不需要你們的幫助呢!”有着危險異能力的男孩反抗的情緒異常激烈。

名字特別長的勇者當然不會做勉強公主的事,見餐點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說着就要帶夢野久作離開。

看見悶悶不樂的夢野久作,黑皮青年小聲地安慰道:“沒關系的,公主,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等等,社長,留下他們!”偵探忽然想到了什麽,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對着青年劍士大喊。

不用他說,福澤谕吉在意識道了夢野久作的危險性後,他的責任感也讓他就沒打算讓這樣一個定時炸彈繼續上街。

“請留步,這個孩子恐怕不能讓你帶走了。”

身穿和服的年輕劍士擋在了鬼火精面前,他們在咖啡廳外對峙着,戰鬥仿佛一觸即發。

震耳欲聾的鈴聲忽然在街頭炸響,無論是附近的行人,還是福澤谕吉,就連尚在咖啡廳內的江戶川亂步都受到了影響,被巨響弄得耳朵生疼。

白色的原始鈴蟾烏普夫在自己銀鈴般的叫聲中變得碩大無朋,粉色的舌頭卷起名字特別長的勇者和夢野久作就要離開。

劍士的素養讓福澤谕吉最先反應過來,一個躍步就要向前追擊,卻被一堵透明的屏障所阻擋,等到他用刀破除障礙,那兩人早已不見蹤影。

“糟糕,太糟糕了,實在是太遜了。”因為夢野久作說想要看日落,所以在港口邊停下的時候,勇者把鈴蟾放回口袋,就開始懊惱地捶起牆。

“啊啊啊,用時空靜止之壁的時候居然忘了念咒語,果然一點也不帥氣了吧。”鬼火精萎靡地倚在牆邊,失去儀式感對于他來說簡直就像是去了半條命。

“可是我覺得大哥哥已經非常帥氣了。”

“真的非常非常帥氣。”男孩一字一句地認認真真地說道。

這是第一次有人帶着他逃跑,也是第一次有人帶他在外面待了這麽久。第一次在港口看橫濱的日落,第一次坐在蟾蜍的背上以三百邁的速度在城市中穿行,第一次感受在外面吃甜點的快樂,第一次擁有如此直白熱忱的關懷。

“大哥哥其實有聽到那個偵探的話吧。現在還會喜歡我嗎?”夢野久作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哽咽,但他還是堅持着說下去。

“不道聽途說,秉信眼見為實,可是勇者的道義。”

“謝謝你,大哥哥,今天真的是久作最開心的一天了。”出于最後一點卑鄙的期望,夢野久作沒有告訴青年,那個叫江戶川亂步的偵探所說的句句屬實。

今天已經很開心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心情還是會變得如此沉重。大滴大滴的淚水脫框而出,在被青年手忙腳亂地安慰着的時候,夢野久作用力地把指甲掐入掌心,用疼痛來保持着清醒。

他不想要回到那個地方,但是在咖啡廳的遭遇讓夢野久作意識到,就算是在外面,他又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嗎?

他的手上占滿鮮血,又非良善之輩,目前唯一能夠緩解他異能力的問題的福澤谕吉對此的不喜他看在眼裏。

危險的異能力者Q和那個自稱勇者的家夥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照以前,他大概會把青年當作玩具,喜歡就搶來,玩壞了就丢棄,但是此時他心裏柔軟的那一塊地方卻這樣不合時宜地覺醒。想要在任性一點和想要就此将青年推開的心理在反複拉扯,但此時似乎也已經沒有了讓他反悔的機會。

正如夢野久作所預料的那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緩緩傳來,木倉械上膛的聲音在晚風中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