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六邊形的房間立刻映入兩人的眼簾。
那房間如同蜂房一樣端正,裏面浮動的光線呈現出一種不明亮的昏黃色,像極了橫濱港口的日落。
房間有六面牆,間隔地在其中三面牆上分布着三扇形态各異的門,其餘的牆則繪滿了圖案。有形似孩童随手塗鴉的,也有精妙絕倫的彩繪,讓男孩顯得對此非常感興趣。
那三扇門中,一扇正是他們進來的那個,是平平無奇的木制門板,此時已經牢牢地緊閉着,在無法打開,那種紅色的光芒也消失了。
另外兩扇門則更是相差甚遠。
在夢野久作左邊的,是一扇黑色的門,右邊則是一扇深栗色的門。他尋思了一會兒,總覺得黑色不大順眼,最終選擇進入右邊的門。
這個房間的光線比上一個更暗了一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線,像是經過了琥珀色酒液的折射才傳遞而來的一般,暧昧地在其中流淌。這間房間裏的圖案,是許多不同樣式和用途的器皿。
夢野久作只能認出一些常見的杯碗之類的,在天花板上似乎還有一些圖案,但在如此模糊的光線下,他只是隐隐約約地看見了一個長着獨角和四肢的怪物。
作畫的人一定是個畫技極為拙劣的人,這是男孩看到那幅畫後唯一的感想。
那些後來填充上去的七種色彩,幾乎沒有一筆是老老實實地完全呆在黑色的線條內的,每一個出來的地方都令人想象不到,真的簡直稱得上是某種精神污染了。
夢野久作用餘光瞟了一眼一進來就跟在他身旁默不作聲、沉迷于糖霜餅幹的魔法師,難得有可以推己及人的對象,還是仁慈地沒有讓勇者也擡頭看看,以免晚上做噩夢。
這一次的兩扇門則是風格迥異了。
左邊的一扇門上的黑色油漆印明明還沒有幹透,就已經開始出現斑駁的痕跡,在大片脫落的地方則是欲蓋彌彰一般地纏繞着繃帶;右邊的一扇門則是沒有太多花紋的普通木門,但湊近聞卻能聞到淡淡的魚類腥味。
雖然不太喜歡帶有腥氣的食物,更對于海魚之類的絕對拒絕,但繃帶什麽的,實在是給夢野久作留下了極大的負面印象,小男孩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選擇了右邊的門。
接下來的還有許許多多的門,有的甚至是不能完全算得上是門的窗戶,壁爐之類的地方。
夢野久作在名字特別長的勇者的陪伴下作出了一個個屬于自己的決定,對于夢想的概念也越發清晰。
當推開那扇由白、黃、黑三種顏色構成的圓形門扉後,夢野久作感到了一股潮濕的溫暖氣流撫過他的面頰,那是橫濱夜晚的風。複雜的氣味夾雜在晚風中送入男孩的鼻腔,自由的氣息被男孩貪婪地呼吸着,心情不自覺地變得明快起來。
一直緊跟在男孩身後的鬼火精抖了抖衣服,重新披上了鬥篷,之前裝在裏面的糖霜餅幹在一路上已經被消滅的差不多了。
“好神奇,居然只在裏面呆了這麽點時間嗎?”抱着人偶的男孩看着廣告牌上的時間,新奇地叫了起來,剛才在千門寺裏的奇妙冒險在小孩子看來是刺激的不得了,即使是生長環境與普通孩子大為不同的夢野久作也不能免俗。
“我就說嘛,偉大的勇者大人怎麽可能騙你嘛。”名字特別長的鬼火精魔法師得意洋洋地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地鼻子,顯然對于男孩的話語感到非常慰貼。
他們是從一個小倉庫的門口出來的,夢野久作回頭看過去的時候,不出所料,那只是個普通的牢牢上鎖的門,根本看不出他們之前還從這裏走出來的痕跡。
這到底是魔法還是異能力呢?夢野久作看着身側緊拉着自己的手的青年,卻忽然覺得這個問題作為當前的重點有些煞風景了。
千門寺所通向的地方是橫濱的一條普通街道。
夢野久作一開始略微有些失望,但是能夠這麽輕易地就出來放風也是很難得的事了。
有着精靈一般耳朵的黑皮青年和黑白雙色頭發的小正太的組合,在大街上着實有些非主流,為他們吸引來了一些目光,但也許事因為日本本來就是個二次元文化濃厚的國家,這樣的外表并沒有讓他們太過于格格不入。
此時正值休息日,街道上的人流量不少,摩肩接踵間少不了碰撞,這讓異能力特殊的夢野久作不得不在鬼火精的帶領下,非常小心地避開無辜路人。
剛開始還可以當作是新鮮的躲避游戲,到後來膩味了,就成為男孩游玩的負擔了。
“公主殿下,要不要坐到我脖子上來。”名字特別長的魔法師問道,在中二之外,他還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騎在肩膀上嗎?”
夢野久作沒想到會從青年那裏獲得這個邀請,這種事情對于他們這對才認識兩天、像鬧着玩一樣陰差陽錯地組合起來的臨時夥伴來說,太過于親賴了。
脖子是脆弱的部位,夢野久作很想問問這名擅自把自己認為是公主的勇者,為什麽就這麽相信着自己不會借此殺害他呢?
從之前男孩就在心裏直犯嘀咕,青年的雙眼是與森鷗外相同的顏色,青年對夢野久作術式的免疫是和太宰治相同的特質,但是對于總是自稱的鬼火精,他卻一點也讨厭不起來。
“是的,騎肩膀,而且是騎在我——修伊汶賽斯特爾·馮·馬特拉齊尼亞菲爾米諾·紮忒勒比尼基特裏安德森的肩膀上喲。”
看到青年熠熠生輝,飽含笑意的眼睛的時候,夢野久作像是被蠱惑了一樣小聲地嗯了一聲,對于這種直白的好意,他接受得非常生澀,甚至想要逃避。
“坐好了。”
嬌小的男孩被黑皮青年輕輕松松地就架在了肩膀上,夢野久作不常運動,質量很輕。他之前在手臂繃帶中纏繞的刀片都被青年強行拿出去了,他得以自然地抱住青年的頭。
鬼火精的白發總是不羁地像四面八方支愣着,但不像看起來那麽毛糙,久作只覺得下巴下的發絲柔軟而溫暖。
“那麽,”名字特別長的魔法師對着正在啓動的敞篷車,現學現賣了一個換擋的動作,“旭日列車的列車長提醒您,列車即将運行,請站穩扶好。”
“晨曦返照之樞,一等星探索者號,正式發車!”
在某個角落裏的一只罕見的公三花貓看着眼前其樂融融的畫面,舔了舔爪子,那裏剛才還殘留着小魚幹的香氣。目送兩人遠去,貓咪才一個縱身消失在了雜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