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是是紫禁城內廷正殿,內廷後三宮之一。面闊九間,進深五間,高二十米,重檐庑殿頂。殿的正中有寶座,兩頭有暖閣。

乾清宮為黃琉璃瓦重檐庑殿頂,坐落在單層漢白玉石臺基之上,連廊面闊九間,進深五間,自臺面至正脊高二十餘米,檐角置脊獸九個,檐下上層單翹雙昂七踩鬥栱,下層單翹單昂五踩鬥栱,飾金龍和玺彩畫,三交六菱花隔扇門窗。殿內明間、東西次間相通,明間前檐減去金柱,梁架結構為減柱造形式,以擴大室內空間。後檐兩金柱間設屏,屏前設寶座,東西兩梢間為暖閣,後檐設仙樓,兩盡間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寧宮。殿內鋪墁金磚。殿前寬敞的月臺上,左右分別有銅龜、銅鶴、日晷、嘉量,前設鎏金香爐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臺甬路與乾清門相連。

玄烨坐在東暖閣,手中拿着一本辛棄疾的詩集,雖是看着,卻不翻一頁,思緒不知在想些什麽。

玄烨的身後站着兩個人。左側那個是奶娘之子曹寅。如今的曹寅的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孩子了,他如今是玄烨的近身侍衛,保衛玄烨的安全。右側那人是納蘭容若,滿洲鑲黃旗人,是弘文院學士納蘭明珠之子。太皇太後特地從士族子弟中挑選給玄烨的人。

曹寅給容若一個眼神示意他去問問皇上怎麽了,容若卻搖搖頭,表示不去。兩人就這樣一直以眼神交流,直到玄烨合上詩集放在桌上。

“皇上,您怎麽了?”

“朕想出去走走。”玄烨淡淡的說,“不是去禦花園,而是出宮。”

曹寅和容若相視一眼,不發一語。

“容若。”玄烨輕喚一聲,待容若應下之後,又道:“你為人聰明,留在宮中應付一切吧。”

曹寅忍不住偷笑看着容若,惹來了他的一個白眼。

納蘭容若心不甘情不願的只得應承下了。“臣知道,但請皇上在日落之前回來。”

玄烨領着曹寅上了馬車,行至宮門,待見曹寅拿出令牌便準放行了。

馬車上,曹寅問道:“皇上,咱們去哪裏?”

玄烨閉着眼睛,給了三個字“湯瑪法”。心中的郁結因出了皇宮而消減了不少。耳邊聽着周邊小街販的吆喝,腦中不住的想起朝堂上的事情。

這個鳌拜越發的無法無天了……

下了馬車,玄烨自徑而去。剛步入教堂便看見了湯若望,略待走近,正欲開口叫喚便發覺他站立的身側還跪拜着一個姑娘。身着白色紗裙,腰間用水藍絲軟煙羅系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墨色的秀發上輕輕挽起斜插着一支紫玉釵。肌膚晶瑩如玉,未施粉黛,偌大的教堂就一抹色彩卻足以引人驚嘆。

玄烨不禁看癡了。

湯若望察覺身側有人,對耶稣致敬,做了十字手勢,睜開眼轉身,見到是玄烨,正欲開口請安,“皇”字剛出口就見玄烨做了個噤口的手勢,湯若望了然的點點頭。

“三公子,今日怎麽出來了?”湯若望改了下稱呼,見玄烨身後沒有半個侍衛,驚道:“曹寅人呢?”

玄烨道:“曹寅去城西買桂花糕去了。”

“桂花糕?”湯若望不解。

玄烨笑着解釋,“今兒個,我和曹寅出來碰着了柔嘉,她要吃桂花糕。”原本他和曹寅快順利的出宮門了,卻在附近遇到了堂妹愛新覺羅柔嘉,作為她大發慈悲的報酬,曹寅只有認命去城西買桂花糕了。若回宮時沒帶回去,那柔嘉姑奶奶就要去向皇瑪嬷告狀了。

柔嘉是安郡王岳樂的女兒,雖說是第二個女兒,卻深的安郡王的喜愛,可謂掌上明珠。年幼時随岳樂進宮,為端敬皇後所喜,故先帝順治認為義女養在宮中。後來順治爺和端敬皇後相繼去世,太皇太後為了取得安郡王的支持,認柔嘉為孫女,敕封和碩公主,繼續養在宮中,和玄烨一同長大。

湯若望雖不常常進宮,卻對那個活潑的柔嘉公主也是有所耳聞。

“三公子來,有事麽?”

玄烨搖搖頭,淡淡地說了句“沒事”然後就看着耶稣的像。他只是心裏悶,自己雖為皇上卻無半點自由。在朝堂上處處受四大輔臣的約束,尤其是鳌拜,自從當了輔臣就日漸嚣張跋扈,令他好不厭煩。

湯若望從玄烨的神色上也看的出來他郁郁不得志,但是朝堂上的事情,他一個外國人說不上話。鳌拜的事跡他也有所耳聞,當初齊力保三阿哥登記的四大輔臣今日三國鼎立。

首輔索尼日漸老邁,對朝廷的事情逐漸放手;蘇克薩哈位列第二卻為人自負,與鳌拜不和;鳌拜是滿洲第一的巴圖魯,富有才幹卻不安于室;遏必隆是個牆頭草,現依附于鳌拜。

玄烨雖在看耶稣,可心思全在跪拜的女子身上。他眼睛飄向那女子,不知道怎麽了,玄烨感到自己原本煩躁的心在看見她之後,就變得平靜下來了,仿佛那女子能拂去他的不平。

芳兒為祖父禱告完畢,欲扶着沿攔站起來向湯若望告辭,卻不想跪得久了,膝蓋有些發疼,還隐隐做麻,不慎又要跪下去,幸得玄烨眼快扶住了她。

芳兒擡眸看到的那位少年有着精致到無可挑剔的五官,英俊而優雅,薄薄的嘴唇輪廓說不出的優美,一雙深邃而悠遠的黑色眼眸猶如閃耀着群星的夜空,那是一種清澈剔透的黑色,一襲流雲水色的長袍,掩蓋不住其眉宇間的貴氣。

意識那人正抓着自己的手臂,芳兒連忙站起來抽回手,臉上略顯女兒家的羞澀,“謝謝公子。”

“舉手之勞,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芳兒輕微搖首,走至湯若望跟前,道:“湯教士,今日多謝了,芳兒先告辭了,改日得空再來看教士。”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玄烨看着芳兒遠去的背景,手裏還殘留着她的餘溫,有點戀戀不舍。真希望還能見到她。一道反射的光線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尋光看去,一塊白中帶着血紅的玉佩落在芳兒剛才跪拜的地方。

玄烨小心翼翼的拾起握在手中,道:“湯瑪法,那姑娘是誰家的格格?”

湯若望沒有明說,只是說:“她可能是三公子命中的貴人。”小皇帝在此遇上首輔家的孫女,那豈不是緣分。

“貴人?”玄烨若有所思,卻還是不解。

“我們西方有句話,叫做上帝在為你關上門的同時還為開一扇窗。皇上,來日方長,你總有一天會實現你的想法。”

關門……開窗……今日出宮還真實沒白費。玄烨展顏一笑,講紅白玉佩放入懷中,向教堂門口走去,曹寅已經在外面等候了。

前往紫禁城的途中,一輛馬車奔馳而去。仆裝打扮的小太監在外駕車,玄烨和曹寅坐在裏面。

玄烨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紅白玉佩。

曹寅不禁輕聲喚着:“皇上,皇上……”

玄烨沒有擡頭,應聲着:“有事麽,曹寅?”

“您似乎有心事?”玄烨沒有答話,曹寅試着猜想,“是因為這玉佩的主人麽?”

玄烨聞言一笑,看向曹寅,開玩笑道:“一向木納的曹寅也有聰明的時候。”曹寅老實巴交的摸摸光潔的腦袋,玄烨的心思再次聚集道玉佩上,“湯瑪法說玉佩的主人是朕的貴人。”

“貴人?”曹寅不解道:“皇上您是天下第一的貴人,您的貴人除了太皇太後和太後,還會有別人麽?”

玄烨輕微搖首,喃喃道:“曹寅,朕不管她是不是貴人,總之……”總之朕要再次見到她,而且不止一次。但是他沒有說出口。

曹寅也不深問下去,但是他從小伴在皇上身邊,雖然人不聰明,但是對于皇上的心思他還是能猜到幾分。他想皇上對那玉佩的主人很有興趣。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人。曹寅不禁幻想着。

芳兒出了湯若望的教堂,就自徑回了索府,回了自己的閨閣。坐在梳妝臺前想着方才在教堂發生的事情。

他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教堂,是湯教士認識的人麽?為什麽自己心如小鹿鐘撞一般?銅鏡照射出自己微紅的臉頰,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僅對見過一面的人,念念不忘?

芳兒想的入神,連二娘敲門都沒聽見。直到烏蘭用手在芳兒眼前擺弄。

芳兒吓了一跳,回過神,見是烏蘭,籲了口氣,道:“原來是二娘。”

烏蘭笑笑道:“我的大小姐你以為是誰呢?”

芳兒不答,拿起玉梳整理自己略有淩亂的發絲,烏蘭見狀接過玉梳,解開芳兒的發髻,為她重新梳理,柔順的發絲一梳到底,令多少女兒家羨慕。烏蘭為芳兒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再為她配上幾朵珠花,使得整個人看上去清秀可人,端莊大方。

在為芳兒梳理腰際的發末時,發現她随身佩戴的血玉環佩不見了,便道:“芳兒,你的玉佩呢?”

芳兒一愣,下意識的将手摸向腰際,這才發覺玉佩确實不見了,不在意道:“怕是今日出去的時候,丢了吧。”

“這可是你額娘留給你的遺物。”

芳兒淡然一笑,“怕是額娘要回去了。”話雖如此說,但是心裏還是起了悲涼。“二娘,我累了,你不用陪我了。”

對于自己成為噶布喇的繼室,芳兒雖說是接受了,但是烏蘭心裏明白,她心裏還是有疙瘩。當初是她沒有顧慮到芳兒的想法,急于和噶布喇在一起,才造就今日她與芳兒之間的磨合。

烏蘭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為芳兒帶上了房門。

聰慧如芳兒,怎會不知道烏蘭心中所想,但是她确實還要時間去接受這個事實。血玉環佩是額娘留給阿瑪的遺物,可阿瑪為了娶烏蘭卻把它給了自己,自此環佩成了自己的貼身配件。如今血玉環佩不見了,是不是額娘想要告訴她,是時候接受烏蘭,接受事實了呢?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芳兒在心裏喃喃想道:是該接受了,如今的烏蘭生下了阿瑪的長子,那個與她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她再也不是可以忽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