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軍法

楊二柱冒了一身冷汗。既然是提到了軍法,就算葉鳶不懂,在場的其他人可是都懂。

“以下犯上,當如何?”葉鳶柳眉微皺,高聲問。

楊二柱雙唇顫抖着,半天沒說出話來。葉鳶不耐煩地在一營,也就是楊二柱所在的軍營,在靠前面的位置随便點了一名士兵:“他不說你來說!”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葉鳶冷笑了一下,“大點聲!”

那名士兵又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只見楊二柱的汗水已經能清晰可見地滴落到地上,葉鳶又說道:“搬弄是非,離散軍心,又當如何?”

那名士兵繼續高聲背誦着軍紀:“好舌利齒,妄為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

葉鳶眼神中露出一絲嘲諷:“是什麽讓你以為,這軍營新換了一位軍師,就能由得你在這作威作福了。”葉鳶走到楊二柱近前,楊二柱壯碩的身軀此刻抑制不住地打顫,葉鳶擡起輕風,用劍身貼着楊二柱的脖頸,輕風的冷光映在周圍人神色各異的眼中。

“那麽,戰時假稱生病避戰當如何?”

“而□□婦女,又當如何!”葉鳶的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落在在場的每一位軍士耳朵裏如同驚雷般。一身清白的不免對這個剛上任的小軍師多了幾分尊重,而那些心中有鬼的均在心中盤算着自己的事情會不會也傳進這位的耳朵裏。葉鳶提前一天來到軍營也不是什麽都沒做,而是讓王衛把謝風臨跟她提過的幾個人查了個遍。加上謝風臨之前查過的資料,這些刺頭做過什麽,葉鳶或多或少有些許印象。

楊二柱驚詫地擡眼看了一眼葉鳶,察覺到她神色的認真,一顆心止不住地下墜,顧不得頸間的劍,腿一軟整個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她怎麽會知道!怎麽可能!楊二柱心底根本不相信,可是這止不住地心虛,讓他渾身發軟,難以分出心神來控制自己的動作。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完了!一切都完了!

葉鳶放下劍,催促着那個被她點出來背誦軍法的人,“怎麽不答了?要我自己說是嗎!”

那個士兵只得磕磕絆絆得繼續道:

“托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

“所到之地,淩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謂奸軍,犯者斬之。”

葉鳶冷笑:“楊千夫長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楊二柱說不出話,整個人跪坐在場地中央。葉鳶提高聲音:“還是要我說得更明白些?”

“兩年前與金國在榆城外圍苦戰的那三日,你人在何處?得了痨病,不讓軍醫診斷,此刻卻又好端端的站在這裏。楊千夫長倒是有一副好身體,恢複得這般好,不知是找了哪位神醫聖手診治?還是說,要我一并揪出那個包庇你的人你才能認了這個罪!”

葉鳶甚至沒有多看楊二柱一眼,閉了閉眼t,有些不忍繼續說下去:“在榆城西北部的止盈村,你都做了什麽混蛋事你自己可還清楚!打着自己是赤鷹軍軍爺的旗號,大喇喇入住村民的家,半夜潛入未婚女子閨房。”

葉鳶說到這手中的劍再次指向楊二柱:“你在老家還有個結婚七年的妻子和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從軍營告假,不回家看看妻兒,反而在小山村作威作福。那女孩才十歲大,你如何下的去手!”

楊二柱此時再也受不住這樣的煎熬,只是磕頭求饒:“求軍師饒命……”

“赤鷹軍軍紀嚴明,又何來我饒你一命!我饒你一名,你又何嘗饒過那個十歲大的女孩了!在那第二日她便投井自殺,我又憑什麽能饒過你。那些和你曾并肩作戰生活的将士們,又有多少人的命是替你送的!怎麽,你的命就是命,其他的将士們就不是了嗎!拿着一樣的軍饷,怎麽,這戰場別人上得,你楊千夫長偏偏上不得!”

葉鳶越是說下去越覺得怒火中燒,略微平複一下心情,覺得多說無益:“來人把他帶下去吧。給他家人按照普通戰死的标準發放撫恤金就好。”

葉鳶轉身跳回高臺上,下面的将士們自覺整理着隊伍。葉鳶高聲說:“我知道有些人對我有些意見,覺得我不夠格,不配做這個軍師。而我只能說,若是大家有什麽疑慮,歡迎日後我們在演武場切磋交流。但是,軍令不可違,軍法不可犯!在軍隊裏,你可以私下與我交流,我們赤鷹軍如何才能更好。而軍令下達,你只需要照做!聽令行事,懂了嗎!”

下面将士們整齊劃一的喊着:“懂!”

從這一刻起,葉鳶知道,在這些将士眼中,或真心或違心,自己這個軍師的位置,也算是暫時坐穩了。

葉鳶在軍營過了六七日,與戰士們同吃同住,在演武場巡視時,偶爾對某些将士還會指點一二。

李貿是二營的一個普通士兵,平日裏跟自己隊伍裏的将士們處的親熱,在自己的百夫長被葉鳶指點後湊了過去問:“張哥張哥,軍師指點你你啥感覺?”

“什麽啥感覺?”這位姓張的百夫長擡手對着李貿的腦門拍了一巴掌,“你個新兵蛋子咋啥都敢亂說。”

“诶疼疼疼,”李貿委屈的揉揉自己铮亮的大腦門,“張哥你說啥呢?我就問問你武功感覺咋樣,你動啥手嘛。”

“哦武功啊,”張百夫長假裝自己根本沒有會錯意過,“葉軍師的功夫真的好。我覺得甚至比起謝軍師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不過只指點我兩個小細節,我卻覺得我這一整套拳法都順暢起來了。”

“真的假的,”李貿說,“我可聽說她就是之前在演武場一打三最後和謝軍師打成平手那個小姑娘,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太誇張了吧。”

“是嗎?”張百夫長撓撓頭。

“張哥你是不是因為人家葉軍師長得漂亮,才會有這種感覺啊。”李貿賊兮兮的問,“我沒有機會近看過,軍師真有那麽漂亮嗎?”

張百夫長立馬說:“漂亮,絕對的漂亮。我就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娃。之前要是見到這麽漂亮的女娃,你跟我說這是神女下凡我都信的嘞。”

李貿誇張地長嘆了一口氣:“唉。這麽漂亮的軍師日後若是嫁人得嫁給什麽樣的人啊?”話音未落,額頭便再次被張百夫長打了一巴掌。“哎呦張哥!你幹嘛啊!”

“你個嘴上沒把門的,”張百夫長撇撇嘴,“啥事你都敢想?那是輪得着你想的事嗎!麻溜兒給我滾去訓練!”

休沐日,葉鳶先回了居安樓。雲格瓊看到葉鳶就笑了:“這葉軍師是不一樣了,整個人都飒起來了。”

葉鳶苦着臉:“可別說了,趁着休沐我一會趕緊回家洗個澡,在軍營确實是諸多不方便。阿歲有來過嗎?”

“來的,”雲格瓊說。“基本每兩天來一次,也不多說什麽,每次就是有禮貌的拿好飯離開。怕我們沒辦法和他交流,還會自己帶上紙和筆。”說到這雲格瓊忍不住感嘆,“真的,他怎麽和你師父眼睛那麽像啊。和你師父相比,各有各的好看。”

葉鳶淡淡的笑了笑:“阿歲确實好看。之前就想跟你說來着結果好幾次沒來得及,這次終于想起來了。找時間派個人在京城查查,看看是哪家丢了個漂亮的小少爺。”

雲格瓊先是應了,又道:“是他自己和你說他來自京城嗎?”

葉鳶搖搖頭:“他沒說我也沒問。但是我推測是。況且他也沒有掩飾過自己對于京城的熟悉。”

雲格瓊呶呶嘴:“這麽好的小少爺,又聽話又好看,你就沒動過心思未來回了京城就……”

葉鳶樂了一下,搖搖頭:“別說我沒有這方面心思,就算我動過這樣的心思,一切風雲未定,未來我的身邊也不适合有人。再說了,京城這幫小少爺家裏恐怕都是一早就定下來的。我的位置怕是也不合适。更何況,我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回到京城去。”葉鳶在心中暗罵了自己一聲。自己什麽時候把這種事考慮得這樣詳盡了?

雲格瓊點點頭,沒再說什麽。她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葉鳶把這些分析得這樣詳細,若說葉鳶完全未心動,她是不信的。怕是有一點這樣的念頭就立馬被扼殺在搖籃裏了。

“之後有什麽消息你都可以和我的親衛說,我先給你介紹一下。”葉鳶喊站在門口的王衛進來。王衛相貌平平,是個标準的普通人的外貌。若是在人群中,既不亮眼也不算失色。葉鳶的目的并不是真的需要王衛幫助傳遞消息,而是作為自己人的信任,給王衛亮一些自己手中的牌。想要人家信任,也總是要給出些信任不是。

葉鳶交待花生給自己多包兩個菜,一會兒要回家招待一下王衛。在等候中交代道:“我猜近幾日師父會派七哥過來。我倒也不用貼身保護,不需要也不方便,便給他留了個位置。若是他來了,便讓他直接到軍營找我吧。”

王衛拎着葉鳶從居安樓帶回的飯菜,跟在葉鳶後面。葉鳶同他解釋:“雲格瓊是我的閨中密友,居安樓是我和她的産業,我的消息和我手下的可用之人都是格格給我安排。”

王衛有一些震驚,但是又沒有過分意外,只是上道的說:“屬下明白了。軍師您放心,這些事屬下絕不會往外多說一句的。”

葉鳶點點頭。王衛這人性格溫和,辦事穩妥,而自己留了位置要來的術七,性子跳脫,倒是适合。

葉鳶打開小院的門,院子被阿歲收拾得很幹淨,廚房裏傳來陣陣正烹煮着的藥香與苦澀。葉鳶心裏放心,想來阿歲有在好好吃藥。葉鳶讓王衛在院子的木椅上休息一下,自己跑去廚房。

葉鳶拉開廚房的門,看到阿歲坐在小板凳上,腳邊放着用來掌握火候的蒲扇.右手擺弄着自己送給他的匕首。阿歲感受到門邊傳來的光,下意識握緊了匕首向着門的方向看了過來。在看到來的人是葉鳶時,阿歲“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眼裏滿是驚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