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擡起手,把少女攏進懷裏,他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撫摸過她的後背,似乎在通過指尖的觸感反複确認懷中人的存在。

他擁着她,像懷抱珍寶的孩童。

他嗅到她身上馨香,不濃,極淡,要用心才能嗅到,像某種不知名的花香,混雜着陽光的熾熱和淩冽寒風的味道。

他垂眸,看到她的頭發被蹭的四散紛飛,頭頂炸起一小朵呆毛,張牙舞爪地晃着。他笑着把手臂緊了緊,縱容着她在懷裏撒嬌打滾。

野澤森的臉在諸伏景光的胸膛處,她毫無規律地四下亂蹭着,最後擡起頭半是抱怨半是撒嬌地沖他道:“你心跳的太快了,慢一點,吵得我耳朵疼…”

面對着少女無理的要求,他啞然失笑,“…是你把我的心跳帶快的。”

話雖如此,他還是嘗試深呼吸,把發散的思緒逐漸收攏。

咚、咚、咚…

漸漸地,他的心跳居然真的平穩下來。

明明是她在撒嬌,但最後受到安撫的卻是諸伏景光。她通過一個擁抱,就撫平了他一晚上脆弱、焦躁、過度緊張的精神。

野澤森靠在他的懷裏,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都歸于正常頻率,她仰起頭望向他,沒看到心愛的藍色寶石,卻看到他滑動的喉結和清晰的下颚線。

很漂亮。

雖然用漂亮來形容一位男性有些不禮貌,但野澤森腦海裏浮現出的第一個詞就是“漂亮”而不是“帥氣”,可能這就是人類對于美下意識的感知和判斷。

突然,她感覺到眼中的視野全黑,一雙手伸過來攏住了她的眼睛。

她眨眨眼,剛想開口,就聽見了他的聲音。

“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如果讓你為難的話,我可以不問的。”

諸伏景光感受到睫毛一下一下掃在他掌心的觸感,癢癢的,讓他心尖柔軟。

“不為難,和公安那邊沒關系,是我自己的故事。”

那段過往諸伏景光強迫自己不再去回想已經很久了,但今晚,他還是想講給她,連同他內心黑暗的一面,都剖出來給她看,這是對她的負責,也是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

他想向她完整地坦白自己。

“總覺得,今天這麽倉促地跟你在一起,是對mori的不負責任啊…”諸伏景光微微嘆口氣,“如果mori聽了我的故事想反悔,那…”

“不會反悔的!”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hiro也不許反悔!”

他啞然失笑,“噓…mori聽完再做決定。”

諸伏景光抱緊了懷中人,從溫暖的觸感中汲取勇氣似的,開始他的故事。

故事很簡單,卻也很殘酷,透着血淋淋和徹骨的冰冷。

“我的父母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世了…”

……

他的講述中沒有夾雜明顯的情感,但野澤森仍然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語末尾的顫音和他發涼的指端。

“別講了,hiro,我不想知道了。”野澤森從來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對揭開別人的傷疤沒有任何興趣。她聽着他的講述,沒有害怕,只有心疼。

他沒有聽她的制止,還在往下講,仿佛一旦停下來,他僅剩的勇氣也會消弭殆盡。

“我不會說話,忘記了一切。我甚至無法面對哥哥的目光…”

“我真的很對不起哥哥。他也失去了父母,但在現場的我卻什麽也沒做,甚至連記憶都曾丢失…或許我的離去對哥哥而言是種解脫,至少他不用在對父母的思念和對弟弟的關心中維持平衡…”

野澤森的眼睛被捂住了,他看不見諸伏景光此時的神情,但她的心髒卻開始一抽一抽地疼痛。

“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那些過去,畢竟我曾親手抓住了那個犯人,但…”

“我好像帶上了一副厚厚的面具,我總是很覺得累,特別是進入這個組織後…”

“我發現我失去了悲傷的能力,我不會再為卧底殺人而痛苦,更多時候是麻木。我會竭力把一切做好,但我對未來卻沒有設想。”

“我甚至不覺得死亡可怕,夜深人靜時我曾想象在睡夢中無牽無挂地死去,解脫自己…”

“死亡其實是我為自己設想好的結局,所以我才上了那個天臺…”

“mori,你懂嗎,傷口從未愈合。所以…”他有些痛苦地停頓一瞬,“所以,我不确定能否成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能否給你想要的未來。”

如果野澤森能看見諸伏景光,那麽她或許會覺得陌生。此時的他不複平時的溫文爾雅,他目光晦暗,痛苦不堪,仿佛曾經打碎又被拼合起來的脆弱玩偶,輕輕地觸碰都會破碎。

“沒事的…沒事的…”她聲音柔軟,輕拍着他的後背,一點點安撫他陷入泥沼的情緒。

“可能你只是暫時生病了,我們一點一點治好它好嗎?”

“誰說男朋友就要完美,我喜歡你就足夠了,我會陪着你,看着傷口一點點結痂、愈合。”

就算傷口無法恢複如初,野澤森也不會嫌棄疤痕。

“你已經很棒了,你當了警察,親手抓住了兇手,你救了許多人,你是hero。”

或許正是因為擁有過分柔軟的內心,才會把所有痛苦都放在自己的內心。他把卧底全部的罪責獨自背負,總在愧疚、自責、傷害自己。

在那樣孤獨、絕望、污黑、沒有盡頭的泥潭裏,為什麽會開出這樣一朵溫柔的花?

“你是最好的hiro!”

“嗯。”他的嗓音悶悶的,似是帶着哭腔。

“我喜歡你,mori。”愛的分量太重,他目前給不起。

“我也喜歡你,hiro。”

她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此時此刻,她最想做的,是給泛着淚光的小貓一個濕漉漉的親吻和擁抱。

她仰起頭,先小心翼翼地觸碰他的嘴角,一下一下輕啄着,帶着旖旎溫存,然後親吻上他冰冷的唇。

青年僵住身子,卻又袒露柔軟的腹部任她施為。

野澤森伸出手,摩挲着青年的後腦,把親吻變成了接吻。

她的舌探索過每一個角落,感受着他的氣息,她嗅到淡淡的煙草氣,還有酒精的味道。

她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嘴唇在接吻中逐漸變軟,交纏的鼻息也逐漸變得滾燙熾熱。

她手從他的腦後滑落,撫過臉側略有些紮人的胡茬,最終落到他上下滑動的喉結上。

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她摩挲着上下滑動的喉結。

諸伏景光的喘息陡然變沉。

他想反客為主般拿回主動權,近乎兇猛地繼續着這個吻,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他露出了溫柔表象下的兇狠,就像貓貓捕獵時露出利爪。

野澤森的臉頰發燙,心底發燙,從嘴唇蔓延開的熱意将筋骨都催得酥軟起來。

這個親吻驟然激烈起來。

從最開始帶着溫存意味輕啄,到如今兩人争奪主動權般交纏追逐。

兩人的呼吸都逐漸紊亂。

最終,是諸伏景光率先仰起頭,有些狼狽地結束了這個吻。

野澤森有些好笑地開口,“要呼吸啊,hiro。”她放開諸伏景光,看着他耳朵通紅,大口喘氣。

明明都沒有過經驗,但野澤森已經先一步學會了如何在親吻中換氣。就像兩個都沒有經驗的學生,其中一個卻已經領先在起跑線。

她的手又調皮地摸上了滾動的喉結。

“啪——”

手腕卻被一把抓住。

“別鬧。”諸伏景光開口,聲音嘶啞低沉,如同品質良好的貝斯,低醇而富有磁性,“我會忍不住。”

“哦…”野澤森小聲開口。

她的臉倏地紅起來。此時她才意識到身下人緊繃着的肌肉和無法忽視的炙熱。

似乎覺得這樣有些失禮,諸伏景光把她從身上抱到沙發上坐好,艱難地平複內心的躁動。

就在他終于狼狽地壓下內心的燥熱後,她在一旁開口。

“那hiro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