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推門而入前絕沒想過,會在這樣的場景下看到許久未見的好友。

“嗯”松田陣平竭力壓制自己沖上去打這人一頓的想法,“這位先生難道就是野澤小姐的哥哥我怎麽從沒聽過野澤小姐還有一個哥哥。敢問閣下是誰”他把哥哥兩個字咬重了一點,惡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他沒有直接喊出好友的名字。

關于兩位摯友莫名消失和被除名的檔案,其實剩下三人都隐隐有幾分猜測。警察的敏銳和好友間的默契都讓他只能把此次見面當成初見。

雖然氣惱好友這麽多年沒有聯系和報平安,但此刻親眼看見他平安出現在自己面前,驚喜和激動是遠大于憤怒的。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綠川光,目前是一名自由音樂人,算是野澤小姐的朋友吧。”青年好脾氣地笑笑,“倒是這位醫生,怎麽值班還帶着墨鏡”

“哈這就不勞綠川先生費心了,畢竟我可沒有假裝別人哥哥的習慣。”

貓眼青年無辜地眨眨眼,“這位醫生怎麽火氣這麽大難道是對我有意見嗎?”

“…”可惡啊,忍不了了,好想先打一頓,松田陣平感覺自己的拳頭癢癢的。

“可能因為我跟綠川先生一見如故吧。看到綠川先生就想到某個欠揍的朋友呢…”松田陣平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綠川光側頭示意野澤森還沒有醒,“在這裏談話會影響到野澤小姐,我們出去說吧。”

“好。”松田陣平盯着綠川光一瞬,轉身率先離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病房。

松田陣平帶着綠川光走進了病房旁邊一個窄小的醫生休息室。

綠川光鎖上門後開始檢查屋內環境,松田陣平則抱臂看着同期的身影。

幾年不見,青年留了當初他惡搞時畫下的胡子,但卻比當初少了幾分少年意氣,多了幾分沉穩銳利,不變的是他的眉眼間帶笑時依然溫柔清淡。

“喂,幾年不見,你怎麽改行當醫生了啊,馬自達君 。”青年檢查完畢後方才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聲馬自達君像是一個信號,随着聲音落下,卷毛青年幹脆利落地揮出一拳。

綠川光毫不意外,擡起手準确地接下這一拳。

接下來是幾回合的纏鬥,兩人的身影在狹窄的空間內交錯碰撞。

“嘛…早知道喊上zero一起來了,這樣的話我們好歹是二打一。”

“切,萩也會幫我的,還有班長,你們兩個混蛋,就該乖乖挨打。”

拳風交錯間兩人還有精力閑聊,顯然都沒盡全力。

不知幾回合過後,綠川光率先收了動作,松田陣平揮舞的一拳來不及收勢,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腹部。

一聲悶哼從綠川光嘴裏溢出。“好了,今天就到這吧,這一拳就算賠罪吧。”他眨眨眼做個求饒姿态。

“切,這還遠遠不夠呢,只是利息哦。”松田陣平小聲嘟囔,不過還是依言停止了手上動作。“不過幾年不見,格鬥術沒有荒廢,看來這幾年沒白過啊。”

“hiro。”這聲hiro說得極輕,幾乎剛出口消散在空氣中。

“你也一樣,馬自達君,爆處組的王牌啊。”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過去四年的間隔、四年的遺憾,都在這一笑中消融,無聲地訴說「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喂,這幾年…你…還好吧”想問的東西有很多,但他知道這些問題可能會讓面前的青年為難,最終猶豫出口的只有這句像普通朋友般生疏的問候。

這猶豫磕絆的問候一點也不像松田陣平,可又太像松田陣平。他沒有萩那樣的交流技巧,卻有一顆無比熾熱的心。

“嗯,挺好的,zero也很好,不用擔心我們兩個。”

青年沒有提及三年的隐忍,三年的煎熬,無數次死生之間,還有那些手染鮮血後無法入眠的孤獨夜晚。他笑着對摯友說還好,就像痛苦從未存在、分別不過一瞬。

卷毛青年煩躁地揉揉腦袋,忽的一把提起綠川光的衣領,“你這個家夥,還有那個金毛混蛋,自己可要注意安全啊!”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莫名被說出了一股威脅的意味。

貓眼青年沒料到居然被突然提起來,愣住了一瞬,但很快噗嗤一聲笑出聲。

“哈哈哈…你這個家夥,工作幾年可是一點沒變啊…”

“什麽嘛…不要光顧着笑,還要記住啊喂喂喂…”

綠川光突然就想起來幾年前的夏天,這個家夥就是這麽兇巴巴地提起那位警官,然後超大聲地吼出「我當然感興趣啊,那就拜托你了」這樣的話,後來因為這件事他還被萩和zero嘲笑了好久。

一晃幾年,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切似乎回到了初見的那個盛夏,他們還是當初那個少年。

卷發青年猶豫着開口,“我想你一個問題問,野澤小姐和你的任務,有關系嗎?”

“可以不說,但別騙我,hiro。”松田陣平摘下了墨鏡,直視着面前的青年,神色間滿是鄭重。

綠川光愣了一瞬連忙解釋,“沒有關系,她只是…只是一個朋友。”

“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貓眼青年目光躲閃,耳垂卻悄悄發紅。

總不能告訴摯友他因為擔心則亂,一路護送着野澤小姐來到醫院,末了甚至還在病房等待她醒吧。

“你跟野澤小姐又是怎麽認識的?”綠川光迎着好友懷疑的目光試圖岔開話題。

松田陣平深深看一眼好友,心中隐約有幾分猜測卻并沒有點破。

兩人都是他的好友,但hiro如今的身份确實不适合…

胸中升起幾分煩躁,這根本不是他擅長的領域啊,明明這種問題應該交給萩來解決,卷發青年終于想起了此時還在醫務室裏受訓的幼馴染。

輕輕嘆一口氣,松田陣平順着綠川光的話岔開了話題,“萩的性命就是她救的,今天我的命也算是吧…”

“森小姐嗎?她做了什麽,沒有受傷嗎?”貓貓震驚的表情出現在綠川光的臉上。

幾年前的爆炸案他也知道,只是他只知道是「英勇路人見義勇為,擒獲炸彈犯」,并不知道路人的身份。當時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為了保護野澤森的安全專門對消息做了封鎖,只有幾個當事人知道具體情況。

“等等,我們讨論的是野澤森小姐沒錯吧。”

“對。”看着同期震驚的表情,卷發青年竟隐隐有幾分快意,“是野澤小姐一個人制服了犯人,事實上,她的格鬥術跟我相比也毫不遜色呢。”

綠川光:豆豆眼.jpg

“是這樣嘛…野澤小姐居然這麽厲害啊…”

綠川光當時冒着暴露的風險沖上去是以為野澤森被炸彈犯打昏,結果居然是她打倒了炸彈犯。

不過就算知道真相,再來一次可能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畢竟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冷眼看森小姐一個人倒在冰冷的地上啊…

……….

“等等,所以你是從哪裏搞來這套衣服的…你不會把醫生打昏然後搶了他的衣服吧。”

“喂喂喂,你這個家夥,想打架嗎我可是警察啊,随便編個理由都能借來。”

“這樣啊…”綠川光臉上居然隐隐露出幾分看不到熱鬧而遺憾的失望。

“你露出那種表情是什麽意思,你這個混蛋果然還是想打架…”

………

重逢的時間總是短暫,不知是誰率先停止了對話,最終室內歸于一片沉寂。

“該走了。”

“是啊…”

松田陣平又沖過去抱了抱面前的好友,“有需要随時找我,還有萩那家夥也可以。”

“嗯。”

眼神碰撞,又露出一個彼此熟悉的笑容。

脫掉醫生的外套,重新套上了爆處組的警服,在穿衣服期間似乎有什麽東西掉落,發出幾聲細微的啪嗒聲。

聲音很小,但屋內兩人的神情具是一凜。

松田陣平蹲下身撿起了掉落的東西,沒人開口,但兩人都一眼認出掉落的東西是一個小小的監聽器,既然是松田陣平穿衣服期間掉落的,應當是附着在他的身上。

綠川光的瞳孔微縮,眼下一片陰翳,臉色難看得可怕,幾秒鐘間腦海中已經閃過好幾種糟糕的猜想。

“hiro,別急,我知道這個竊聽器是誰的。”松田陣平雖然震驚,但對這個竊聽器并不陌生,或者說,這根本就是經過他改良的東西,“野澤森。”

“野澤…森她為什麽要給你安裝…”

“應該是之前我去拆彈時安上的。”松田陣平想到了摩天輪前野澤森喊住他後拽着他的袖子讓他別走,大概是是那個時候裝上的吧。

只有那個時候有機會,也只有那個時候他不會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她大概是為了确保我的安全。”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她能确認犯人就在現場,因為她也從竊聽器中聽到了犯人的挑釁。

“這應當與你的身份無關。她是個很獨特的孩子,她随身的背包裏準備了竊聽器、緊急急救用品、簡單的防彈板、緊急報警措施、定位器…”

綠川光剛冷靜下來,就被松田陣平的描述驚住了。

“哈等等,為什麽”貓貓震驚,身為一個卧底他的安全屋裏都不一定有這麽多東西。

“這麽做和她父母的經歷有關,具體的原因我不方便說。但你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綠川光想到了資料上的父母雙亡,呼吸突然一窒。

一個少女,父母雙亡,平日裏做着各類兼職卻營養不良、過度勞累,練過格鬥術,還随身背着那麽多防身用品。

綠川光不覺得好奇,只覺得難過。就像細小的刺紮在心尖上,細細密密的抽疼,然後逐漸蔓延到全身,讓人從頭到腳都難過。

“嗯,我不問。”他從唇齒間艱難擠出這句回答,聲音嘶啞,“快走吧。”

他生硬地結束話題,仿佛這樣就可以說服自己不去思考其中原因。

不等松田陣平的回答他便轉身離開,背影卻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