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某家烤肉店內,熟悉的二人組正面對面坐着。
不過說起來為什麽又是烤肉店,孔時雨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他恍惚間想起之前和阿特萊尤談生意的時候,但凡是由少年指定場所,他們就沒在除了烤肉店和家庭餐廳的地方見過面,這孩子還真的是對肉類以及兒童周邊愛得深沉。
此次見面的另一位主角還沒有入場,孔時雨本來不應該出現在會談的場合,但是這名獨行特立的年輕賞金獵人的路癡屬性讓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放心,上一次洽談時,阿特萊尤因為迷路耽誤了時間,為了不遲到而從窗戶一躍而入,這種不走尋常路的出場方式顯然給他以及委托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穿着板正西裝的中年男子用餘光透過烤肉店的落地窗,瞥見一家花裏胡哨的周邊專賣店。看到那門口似曾相識、險些成為他午夜噩夢的動漫形象,趕緊在少年發現之前,不着痕跡地用身體擋住對面少年視線。那個被少年挂上他腰間的童趣鑰匙扣他至今也沒有取下來,免得阿特萊尤又突然發難,只是幾個老客戶都一臉過來人的表情地問他是不是養了孩子,增添了不少誤會。
下意識地做完這一切後,孔時雨心累地嘆了口氣。對面的少年依然在專心致志地烤肉,仿佛是在進行一項極其偉大的事業,絲毫沒注意到他。中介人先生懊惱地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俨然就像是個為自己間歇性不靠譜的傻兒子操心的家長一樣了,孔時雨有心改變,卻舍不得這只會下蛋的金雞。現在盤星教願意接手,他雖然有些不舍,但內心還是期望着快點把麻煩轉移。
在距離約定的時間不剩幾分鐘的時候,門口才出現了夏油傑的身影,見到滿店的食客,男人嘴角的笑意立刻如紙上淺淺的鉛筆印被橡皮抹去那樣消失不見,眼中也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厭惡。
“抱歉,我來遲了。”僧侶打扮的男人看見阿特萊尤一行人,那種富有親和力的笑容便再次挂上眉梢。
“聞到了不少猴子的氣味,這多少有些令人倒胃口了。”這句話是對孔時雨說的,夏油傑的語氣沒有太多不虞,但也稱得上是一句抱怨了。
孔時雨自然是知道這位盤星教的教主對于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的厭惡,和顏悅色地解釋道:“阿特萊尤比較喜歡這種地方,這邊的菜上齊了,我也提前叫人不要來打攪,接下來不會有普通人過來了,還請你不要介意。”
“既然是這樣,我當然不會介意。”
阿特萊尤先前不知道夏油傑對于非術師的排斥,況且菜品就快吃完,換個地方再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剛想提出換個場所的建議,就看到夏油傑異常好脾氣地在桌旁坐下。
“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們聊。”孔時雨識趣地離開卡座,給二人留下足夠的空間,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事情就需要避嫌了。
男人坐下後并沒有立刻開口,只能聽見烤肉的油脂在加熱後發出的滋滋的誘人聲響,阿特萊尤感覺到夏油傑正打量着自己的視線,但也拿不準他在打什麽主意,索性繼續忙于對付鮮嫩的烤牛肉。
對于這些總喜歡笑眯眯地先把自己打量一番,卻不有事說事的人,栗川總結出了一套應對大法,簡稱敵不動我不動。有的時候沉默以待似乎能讓那些以森鷗外為代表的人給自己想出一套合理的解釋,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栗川漱流不确定地想着,還是決定等夏油傑先開口。
“我就是盤星教的教主——夏油傑,之前就從孔時雨那裏聽聞過你的事跡,現象級的裏世界新人,真的是非常不錯的名號。”
聽到這種誇獎,上半身只披着一條披風的少年卻沒有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洋洋得意:“奉承的話就不必說了,既然你也不是像剛才那個大叔一樣喜歡婆婆媽媽的年紀,我們就言簡意赅地直接切入正題吧。”
“盤星教是什麽組織?你們想要我做什麽?以及,我加入之後,能得到些什麽呢?”
被那雙格外銳利和有神的墨藍色眼睛盯住,夏油傑依然能神情自若地發出邀請:“盤星教是以幫助咒術師拜托來自非術師壓榨的組織,我們這裏還有許多和你一般大的孩子,你在這裏一定能和他們找到共同的話題。”
“你是想找人吧,你也許有所不知,我的術式能收服咒靈為己所用,其中恰好有那麽一兩只精通此道的。”
男人自信滿滿地說着,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那是天生的領導者所擁有的,更遑論此時的拉攏對象還是未成年的咒術師,夏油傑的語氣理所當然地會更加和氣,一個個加入盤星教的好處被他抛出:“在盤星教裏的大家都是家人,我們會負責你的起居和生活,如果需要的話,我還可以親自教導你使用術式,你只需要參與一定的教內活動即可。”
“聽起來确實不錯。”
“我會加入的,不過視為家人什麽的就算了,那種東西我已經有了,都是群麻煩的家夥,我可不要再給自己加重負擔。”
聽到阿特萊尤如此回答,夏油傑雖然心中還有些遺憾,但這已經算得上是圓滿。對于他來說,只要少年松口加入,即使一開始對他們有所戒備也是正常現象,他有自信把這個将會成為他得力助手的孩子收入旗下。
加入盤星教的事塵埃落定,結賬後兩人并肩走出烤肉店,吃飽喝足的少年看起來心情分外明媚,夏油傑覺得這是一個詢問阿特萊尤過去的好時機。
“聽你提到自己的家人,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和我聊一聊。”紮着丸子頭的青年像個年長的大哥哥一樣關懷地問道,叫人生不出一點被冒犯的情感。
“沒什麽好說的,就是被一個老頭子黑醫撿回去,加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組織,見到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少年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嫌棄,但夏油傑能聽出他嘴上說着不太好聽的評價,但總是不自覺地對那個地方流露出一種發自內心的留戀,這不免夏油傑越發好奇地追問:“是個什麽組織?”
“叫故事會,”這個詞一說出口,阿特萊尤趕緊略顯心虛地朝附近張望了一下,嘴裏小聲地自言自語着,“這個應該能說吧,會長好像也沒有說不可以。”
“是這樣啊。”夏油傑不再追問,心裏卻已經信了三分,把對這個叫“故事會”的組織的調查提上日程。
僧侶和上半身只披着一件皮毛披風的少年的組合走在在大街上,即使是在二次元文化盛行的日本都有些惹眼,夏油傑正想帶阿特萊尤進入不起眼的小巷裏再召喚可以飛翔的咒靈帶他們前往盤星教本部,卻忽然感到肩上一沉。
名叫阿特萊尤的少年整個人都扒在他背上,雙腳離地,臉上是一種混合着戒備和惡心的神情,連皮膚都因為應激反應,吓出了淺淡的橄榄綠色和一圈白色的符文。
夏油傑見狀也瞬間進入了警戒狀态,在被草原獵手有力的手臂勒死之前,壓低嗓音問道:“怎麽了?”
“有超級讨厭的東西的氣息。”少年咬牙切齒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