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衆人忙把田玉蘭從夏婆子身上扯了下來。
夏天的衣服本就穿的少，再加上今天是夏萍成親的日子，夏婆子特意換了件壓箱底的衣服，平日裏這件衣服都是舍不得穿的，足見夏婆子對這件衣服的重視。原本穿的整整齊齊的衣服被田玉蘭拽的松松垮垮，腰帶都讓她給扯松了，更別說衣服上的灰塵了，夏婆子當即火冒三丈。
只見她雙手叉腰，伸手指着田玉蘭破口大罵：“好啊，長本事了啊，竟然敢來老娘身上偷銀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懷着老大的兒子，我不敢打你是不是？賤蹄子、掃把星、賠錢貨、今天老娘讓你看看什麽叫做照打不誤，你個天殺的、挨千刀的，竟然敢打婆婆，真是反了天了！”
說話間，夏婆子麻利的褪下腳上的布鞋，狠狠的往田玉蘭身上招呼着。
“吃了豹子膽了，讓你打老娘，老娘是你能打的！生不出兒子的賠錢貨，你能耐了啊！老娘就是把你閨女給賣了，你能怎麽樣？有本事你去衙門告老娘去！”
“老娘當奶奶的，還能委屈了自己孫女不成？她是個寡婦，是個二婚，還帶着克夫的名聲，你還想着她能嫁的有多好？正經的人家，誰會要個克夫的寡婦？給她找的這個不錯了，是個頭婚不說，家裏條件還比咱家條件好，這樣的人家，哪裏不行？你告訴老娘，哪裏不行？”
夏大山上前扯着夏婆子勸慰：“娘，娘，玉蘭還懷着孕，不能再打了，你要是氣不過，你，你打我，我皮糙肉厚，我耐打！”
夏婆子那雙眼睛如淬了毒似的，狠狠的盯着趴在地上的田玉蘭。
越想越來氣，想她這一輩子何時受過這麽大的委屈，從來都是她欺負別人，今天竟然讓這個賤蹄子騎到她身上撒野。
這麽想着，夏婆子又掄起鞋底朝着田玉蘭背上狠狠的招呼幾下。
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夏梅看着田氏身下流出的血，瞪大了眼，上前把夏婆子手裏的鞋奪了過來，結結巴巴道：“娘，娘，不能再打了，嫂，嫂子，嫂子流，流血了。”
見她真的出血了，夏婆子也慌了：“大山，快，快把她抱到炕上，梅，梅兒，你，你趕緊去，去喊大夫！”
夏梅應了一聲，撒腿子就往外面跑。
夏大山抱着田玉蘭就往外沖，臉色白了又白，這可是自己盼了十來年的兒子啊，可別保不住了啊！
此時的田氏已經陷入昏迷，只見她的臉白得像雪似的，沒有一點血色。
“傻愣着幹啥？還不快燒水去，看這樣子，多半是保不住了，下賤的賠錢貨，鬧騰着孩子掉了，這下她高興了，我可憐的大山啊，你真成絕戶了可咋辦啊！”
夏婆子嘴上這麽說，臉上可不見半分悲傷。心裏更是巴不得田玉蘭流産，平日裏她沒少仗着懷孕拿喬，還沒生出來就這麽嚣張，要是生出來那還得了？連個男娃女娃都不知道，還不如早早的流掉算了！
相較于羅翠，李桂花心思活泛，嘴巴也會說，經常哄的夏婆子高高興興的。
一聽夏婆子說讓燒水，李桂花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多半是這胎保不住了。也是，都流血了，就算能保住，最後一定少不了要花銀子，到時候婆婆掏不掏銀子還是兩碼事！
李桂花上前兩步，挽着夏婆子的手臂勸慰道：“娘，你別急，大嫂吉人自有天相，這胎肯定能保住，你呀，就等着抱孫子吧！”
好聽話誰不愛聽！
羅翠不屑的撇撇嘴，馬屁精！
夏婆子被李桂花這麽一勸，也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女人生孩子哪個不是從鬼門關過了一遭？先不說旁的，就說她田玉蘭，這都懷第四胎了，看她剛才的幹勁，半點也不像是要流掉的樣子，要真是流掉了，那也是她自己作得，怨不得別人！
這麽一想，夏婆子心裏的不安消了大半。
“娘，杜大夫來了，杜大夫來了。”
杜大夫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大夫，村子裏平常有個頭疼感冒的經常找他看病，既省錢還有效，通常一劑藥下去，藥到病除。
“大山，快把杜大夫領過去給玉蘭看看。”
夏大山應了一聲，領着杜大夫進了屋關上了門，夏婆子嫌屋裏晦氣，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面等消息。
“奶，你就放心吧，杜大夫的醫術是出了名的，有他在，大伯娘這一胎一定保得住，而且還一舉得男，你老也能安心了。”
夏果上前兩步，站在夏婆子身後，小手揉捏着夏婆子的肩膀。她可沒忘記，堂屋裏的那匹黃色布料奶奶還沒答應給她，要是奶奶反悔了，她找誰要去？
夏婆子嘆了一聲，也不吭聲，坐在椅子上胡思亂想着。
大山今年已經三十五了，生了三個閨女，好不容易盼來個男孩，要是這胎保不住了，大山就是絕戶了，在村子裏，絕戶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這往後可咋辦呀！
就在夏婆子焦急的胡思亂想之間，杜大夫背着藥箱從西屋裏出來了，看向院子裏的人，神情頗為不悅。
“老嫂子，不是我說你，你知不知道她有了七個月的身子了，就算她年輕不懂事，你難道不懂事嗎？怎麽能讓她亂來？得老天保佑，孩子沒事，不過也夠嗆，流了那麽多血，要是不好好養着，這孩子怕是撐不到生的時候。接下來就不要讓她幹活了，好好在炕上躺着養着吧。”
有了杜大夫這麽一句話，夏婆子焦急的心可算是放到了肚子裏。
“大夫，她肚子裏懷的是個小子吧？”夏婆子追問。
杜大夫眉頭皺了皺，有些不悅，醫者仁心，在他看來，男娃女娃都一樣，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不過他也知道夏家大房的情況，連生三胎都沒一個男娃，村子裏背地的流言蜚語都說夏大山上輩子做了惡事，這輩子才成了絕戶。人啊，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有時候，女娃能耐了比男娃還有用。
杜大夫點點頭：“看脈象是個大胖小子，不過，這種事也說不準！”
夏婆子高興的嘴角都咧到耳後根去了，是個男娃，男娃，老大終于不是絕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