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飛不是沒有想過孟朗言行奇怪是因為接到了蓋亞的任務,不方便跟他們說出來,或者說出來就會引發什麽禍事。但仔細想想孟朗又不像躲躲閃閃,只顧着自己一個人糾結的狀況,這才拉他到牆角,心裏打的主意純粹是詐他一詐。

誰知道孟朗真的抱着水管子說不出話來。

“不是吧,你真的接到了任務……?”陸一飛道。

孟朗震驚地一擡眼,嘴唇幹澀:“不是啦,你怎麽會這樣想……”

“那你要我怎麽想……?你正巧掰斷水管,正巧人家女孩子在那哭?別說你們是清白的,辯解的話不如現在編來聽聽。”陸一飛捧着心髒,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對話走向逐漸與“被女友抓到劈腿現場的男人的争執”的情節的臺詞逐漸重合,汪明誠撫着額頭,忍不住開始臉黑,掐了掐陸一飛的後脖頸,說:“你別玩他了,給我說正事。”

孟朗懵逼地看着陸一飛乖乖地“哦”了一聲,收斂了所有的浮誇表演,一臉正色地對他說道:“當事人你可以發表你的呈堂證供了。”

孟朗心道,剛才給的那個“劈腿男友”身份居然還不算差…很配合地兩手交扣在胸前:“這位法官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我聽見外面好像有人叫我,以為大家都起來了,我就往外走……”

一大早,孟朗聽到門外有動靜,還不懷疑大家都已經起來了,甚至還有聽到一兩聲叫他的聲音,就打開門出來。

一打開門,朝樓下望去就懵逼了,這、這人呢。

想到自己剛聽到的聲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耳邊響起的聲音就像是他憋尿憋出來的幻覺一般。

但是雖說沒一個人吧,但也沒有發生什麽異狀。早上醒的太早,本來也是因為尿憋不住了,索性去上個廁所。

到了盥洗室解決完生理問題,就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原本他應該先問是誰的,但一早上幻聽的他不敢保證來的是人是鬼啊,那聲音走近了,也沒個拖把掃帚什麽的,就把水管卸了下來,自己躲到了其中一間淋雨隔間裏。

但是過了很久,那個人仿佛發現了他一般,沒有走進來。他出去的時候也沒看到人了。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那口紅寫的字兒,估計就是李念念的手筆。”

“李念念?”

“不然還能是誰啊,那個進來的腳步聲就是她沒錯了,腳步聲很輕肯定是個女孩子。”

“你別忘了楊銮也很早出來了。”

“她跟我一起過來的,應該沒什麽機會寫那些字吧。”

陸一飛贊同:“沒理由是楊銮,接觸到現在,她不至于對我們所有人都有恨意吧,寫的是一個都別想走,我們得罪誰了嗎?”

汪明誠順着他的思路:“昨晚上的事情,李念念最多也是恨我們兩個,也不至于針對所有人。”

事情又回到死路上。

他們走下樓的時候,李念念已經換好了褲子出來了,別人問她是不是還好,也不回答人家,低着頭,長發蓋住了臉。

楊銮一臉無奈的陪坐在一旁。

虞美娥不知道從哪裏來,手裏攥着東西,臉色陰晴不定的,朝這邊靠近。

幾個男人都領教過這個女人的威力,看她面色不善的樣子,自覺的腳步向外走去,不知道她又要像誰發難。

然而她比別人想象得克制,聲音平穩,氣場十足地說道:“我把那口紅印子扣下來了,”她伸出手展示着手裏的東西,原來是一張紙巾。

此時這張紙巾上蹭着紅色的顏料樣,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口紅的痕跡。

“剛才在鏡子上看的不準,弄到白紙上,我确信這個色號是楊樹林的小金條101。”

衆人疑惑的看過來,雖然對衆多在場男性來說,口紅對他們來說只有粉色、大紅色這樣的描述詞。

而對于一個賣出過繞地球幾圈的口紅數量的女主來說,憑借顏色判斷一只口紅的品牌色號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口紅上嘴的顏色因人唇色不同會有細微差別,但是這個顏色的口紅我目前只在一個人那裏見過。”

衆人不知道她居然說這個,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随着她的手指向一處。

“——就是李念念。”

話題的中心,沒有絲毫觸動,李念念依舊低着頭,不為自己辯解一句話。

楊銮本來就跟虞美娥不太說得到一起,雖說理念念情緒不太穩定,但到底是她的室友,于是幫忙說話道:“那我的口紅色號豈不是随你說,咱們這邊唯一特別懂這個就是你了,你得拿出證據來呀虞姐。”

“證據我當然有,”她舉起手,手裏拿着一只口紅,剛從她房間找到的,一模一樣的色號的口紅!”

“真的啊?”

“真的是她寫的字啊?”

“你為什麽恨我們恨成這樣?我們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吧。”

就連楊銮也驚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那你打開讓我們對比一下吧”。

虞美娥單手打開蓋,一支偏粉調柱體的口紅擰出來,赫然和紙巾上蹭到的顏色一致!

“你還有什麽話好說。”虞美娥狠狠的打了楊銮的臉,将口紅扔在桌上,頗為得意地沖着李念念道。

李念念盯着她手裏的口紅,不發一言。

陸一飛從桌上拿起轉出來摔斷的口紅,細細地看,口紅的頭上還有使用過的唇紋痕跡,說明不是新口紅。

虞美娥已經忍不住開腔罵人了,看着陸一飛這副樣子更來氣:“你幹什麽。”

陸一飛隔着餐巾紙夾起那段口紅柱體,“不像是剛在鏡子上畫過,不然應該是平的。”

說的也是,要是在平滑的鏡子上塗過,那口紅頂上應該非常平整的切面。

虞美娥:“怎麽,她不能又塗用過?”

陸一飛搖搖頭:“這不敢保證,但是咱們是在廁所抓的她現行,口紅卻被你從房間找到的,不覺得奇怪嗎。”

是啊,要是她做的何必把口紅放回去,再出現在盥洗室裏,這是恨不得自己被抓呀。

虞美娥的耐心和理智到這裏就用得差不多了,這在他看來這幾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沒想到陸一飛還能給圓回來。

虞美娥眉稍都透着兇:“我拿出了證據證明她是口紅這個事兒的元兇,你拿的出證據來說不是她嗎!”

陸一飛認真道:“在此之前只有她才知道口紅,我也認為是她做的,但不是‘現在’的她做的。”

陸一飛這種不認人情世故只認得死理的樣子,在之前那個大富翁世界就讓她上火。她反正做不到對要害他們的人絕對的理性。

何況,什麽叫做“是她做的,但又不是現在的她做的”,你們聽聽這像是腦筋正常的人說出來的話嗎?難道李念念還能有假嗎?

這個陸一飛,跟個攪屎棍似的在這攪,就沒幹過人事兒,看她今兒不把李念念這個賤人的真面目扒出來。

就在此時,李念念在一個只有虞美娥看得到的角度勾起了嘴角,笑容十分詭異。

這個冷笑在虞美娥眼裏就像是在嘲諷她不自量力,虞美娥一下子就炸了,跳起來,手指着她就破口大罵:“李念念你這個賤人,別以為躲在男人後面就沒事兒了,假模假式兒的,你覺得騙的了誰?”

李念念還是那副對整個世界不關心,虛弱的樣子。

虞美娥一向嘴上不饒人,話趕話越說越狠:“呵,聽說你還有幾個姐妹,怕不都是你這路貨色吧,靠皮相什麽的賺錢,只知道躲在男人後面撒嬌撒癡,也不用我多說了吧…”其實虞美娥都是瞎說的,她只聽到廚房裏李念念和楊銮的幾句家常話。

有幾個人看虞美娥越說越過分,就想去捂住她的嘴,虞美娥早就防着她們,繞着桌子走,嘴裏還在罵着:“呸,賠錢貨,我看你爹媽都不能要你…”

大家都去攔着虞美娥,一時間沒顧上李念念。

李念念自顧自走到廚房去,被她尋着了一把陶瓷刀。

虞美娥看到了,不屑道:“你什麽東西還敢跟我動刀。”

幾個男的也沒想到李念念拿到了刀,大驚失色地過來攔,汪明誠最快劈手就來奪刀。

但是李念念也很快,身法很靈活,一矮身從桌子底下穿過去到了虞美娥面前。

“你……”虞美娥只餘下瞪大眼的時間。

說時遲那時快,離得比較近的陸一飛只來得及伸手,那刀尖刺穿了他格擋的手掌,血一下子流出來,整條手臂都麻了還全是留下來的血。

他力氣不夠,比不上常年做農活的李念念,刀卡在手掌的骨頭裏陣陣松動……

“你放下刀!”

嚴長海從李念念身後撲過來,聽到聲音的李念念迅速地将陶瓷刀抽出來,再次揮出……

“嚴哥,小心!”陸一飛大吼!

嚴長海從背後扣住李念念的小臂,拗到她背後反剪着,眼見就要制服她,不知怎麽的被掙脫了,只聽的一聲刀刃入肉的噗嗤……情況一片混亂下,照理說是聽不見這個聲音的,但奇怪的是這個聲音在所有人耳邊放大了。

嚴長海瞪大了眼睛,機械地低頭朝下腹看,那刀入肉兩寸,血像噴泉一般湧出來,瞬間染紅了整片腹部。

李念念沾着血點子的臉顯得空茫又冷漠,手臂還在嚴長海手裏,使勁掙動。嚴長海忍着疼死扣住,争取到時間,汪明誠用膝蓋一下把李念念按在地上制住。

孟朗匆忙拿來毛巾按住嚴長海的傷口,嚴長海腦袋上已經布滿了汗。

汪明誠将李念念的人用毛巾綁住雙手,讓剩下的人看住她,來查看嚴長海的傷口。

毛巾一移開,那血像是找到了出口瘋狂湧出,撕開一角伸手探了探傷口,汪明誠似乎松了口氣,“不是致命傷。”

但是這樣也不容樂觀,房子裏沒有手術工具沒有無菌室,沒有辦法縫補傷口,更沒有抗生素,要是發炎發燒了,嚴長海就比較危險了。

陸一飛眼裏一片認真,安慰他:“我們可以忍到這個世界結束,再再給我幾天,我一定想出辦法來,你堅持住。”

孟朗也說:“陸哥上次沒了一條手臂都挺到了結束,嚴哥你一定會沒事的。”

嚴長海肉眼可見地虛弱下來,嘴唇沒了血色。

汪明誠給他做好了傷口處理,禹皓和卞鴻博搭把手送他回房間躺着休息。

客廳裏安靜下來,譴責的目光投向了發了瘋一般的李念念。

“這個女人真的精神有問題。”剛火氣上頭的時候一點不覺得,虞美娥現在才有點後怕,那刀子要是在她身上捅個窟窿,不知道有沒有這麽好命活下來了。

但她越想越氣,要不是陸一飛她們攔她,沒準被捅的就是她。

“你是瘋狗嗎亂咬人,我們哪兒得罪你了,這麽看我們不順眼,精神分裂啊你。”

李念念看她一眼,那眼神像是淬着毒,陰狠的像是蛇蟲八腳爬上了虞美娥的背,讓她有不自禁地背上出汗。

“你們都是禽獸,是地府裏爬出來要我命的惡鬼,我能殺你們第一次就能殺你們第二次。”女孩勾起的嘴角,像是要展現一個輕松愉快的笑容,嘴裏卻說着驚人的話語。

“恐怕你說的沒錯,她精神世界不太正常,”洗過臉上濺到的血漬,恢複一片白皙的陸一飛嘆了口氣:“是嗎,李杏仁。”

楊銮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說笑吧陸哥,你看看清楚她是李念念,又不是李杏仁。”

陸一飛用衣服擦着臉上的水,“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她是李念念,怎麽會連李念念是左撇子都不知道。”

孟朗都呆住了:“你應該也不認識李念念啊,還知道李念念是左撇子?這特麽…”

陸一飛慢條斯理的蹲在“李念念”面前:“看視頻的時候,一直有種違和和感,孟朗的視頻也是,一開頭就是第一視角,透過某個人的眼睛去看事情的發生發展。但事實真如我們看到的一樣嗎?”

“與其說是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的錄影,不如說是某個人扭曲的記憶罷了,受到當事人的主觀性影響,就比如你,孟朗,”他沒有細說,“有幾幕,幾乎所有的賓客都在看你,你就是世界的中心,你的一言一行都受到矚目,發現奇怪的地方沒有,你才是主角,你覺得大家都在看你,大家就都在看你。”

視頻裏的畫面太過于唯心了。

汪明誠說道:“那怎麽解釋,李念念是李杏仁這件事兒。”

“視頻裏李念念和他爸爸都是左撇子,看到他爸抽煙沒有,左手,李念念被李杏仁欺負倒地,擦眼淚也是左手。慣用手和現在不一樣吧?”

所有人都看到了,“李念念”拿刀刺人的就是右手。

在孟朗和楊銮的相互補充下,衆人大致知道了是怎麽回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跟視頻裏長得不一樣吧?”有人問。

陸一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在自己的想象裏,面貌是會發生改變的,主觀鏡頭裏把自己的臉和別人的臉互換應該也不是什麽問題,只要她覺得那張臉是自己的。”

楊銮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李念念”,看那段回憶的時候,她對李杏仁充滿了心痛和鋪天蓋地的同情,她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人瞞着身份伺機傷害他們。楊銮急急地拉扯她,把她坐着的身體拉個趔趄:“你說話啊,李念念,你快說清楚自己是誰,不然大家都要誤會你了。”

李杏仁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叫楊銮如墜冰窟:“我,李杏仁。”

孟朗悄悄湊過來,對陸一飛說:“你早發現了,咋都把我們蒙在鼓裏呢。”

陸一飛伸手捂住半張嘴:“沒有啊,剛發現的,我詐她的,反正她沒看過視頻。”

聽到了一切汪明誠:……

“什麽啊!你騙她的說的這麽真,我也是受害者好嗎?”

陸一飛嫌棄他:“你輕點聲,要是被李杏仁聽見,她氣得吐血怎麽辦啊。”

已經聽到了喉頭一口老血的李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