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引蛇出洞

這個猜測顯然讓周遇想到了一個她不樂意想到的人,和那段與江戈之間并不愉快的回憶。

周遇雙手抱臂,忍不住扁扁嘴瞥了一眼江戈涼兮兮道:“某人魅力還真是不小,引得那京城的富貴牡丹花都跟着來這荒涼的北地了。”

難怪她離京時聽說沈婧稱病在家不見外客,本以為是大長公主拘了這安平郡主在家,沒想到竟是偷跑出來了,周遇心底冷笑一聲,真不知道該說她是膽子大還是沒腦子。

一旁的江戈倒是面上顯出尴尬的神情,他似乎是有些猶豫地皺了皺眉,這才下定決心開口道:“我與她并無什麽幹系,先前只是……為了她口中的消息,如今我已不在意這些,只不過她與皇室關系密切,卻是難以置之不理,我會遣人尋其行蹤,盡快護送回京城。”

周遇瞧着身邊說幾個字就要側眼觀察她表情的江戈,心裏最後那一點火氣也滅了個幹淨,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小心翼翼似乎怕她生氣的江戈。

她背着手溜溜達達往前走,唇角卻止不住上揚:“好啦,本姑娘又不是什麽小氣鬼,這些麻煩事你自行處理就好,不過看來對方差不多要有動作了,我們也得有些準備才行。”

江戈緊走幾步行至周遇身側,微微放緩了聲線安撫道:“你莫要擔心,便留在這朔州城中,我自會護你周全。”

周遇聞言轉過身來腳下站定,正把江戈瞧得有些不知所措時,突然踮起腳尖,伸出兩根細長的食指戳了戳江戈臉頰上的軟肉,眯眼笑道:“我看擔心的是你吧,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亂的,但引蛇出洞這事,只能我來做。”

江戈目光一顫剛想開口,周遇的食指就貼在了他唇上,她笑得明媚,眼底是滿滿的自信:“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我無能為力,朝堂上的波詭雲谲也不是我所長,但江戈,毒藥這條線索別人既已送到我手中,我便沒有什麽放棄的道理。”

周遇眼神陡然變得淩厲起來:“我不是你的包袱,也不是你的軟肋,你背後的這把刀,便交由我來折斷!”

江戈看着眼前堪堪只到他前胸的小姑娘,似乎是第一次意識到他娶回家的是怎樣的女子,他微微俯下身,長臂一伸将周遇攬進懷中。

“好。”

二人敲定了接下來的計劃便各自行動,江戈每天泡在校場練兵,周遇倒是沒拒絕江戈派來保護她的親兵,而是帶了一大票人去安置病人的營帳做助眠的藥膳。

而自從那日就跑得沒影的崔放倒是突然又冒了出來,同樣被周遇揪去做苦力。

崔放取下別在腰間的扇子搖得飛起,邊還不忘在周遇面前裝可憐:“我這剛給文珪跑完腿就被你薅來做苦力,哎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古人誠不欺我也~”

這些日子以來周遇已經習慣了崔放時不時的揶揄,聞言手上動作不停,只翻了個白眼送過去:“這朔州城可沒有那麽多小姑娘看你開屏,我們這不是為你好麽,幫你消遣一下你那無處安放的精力。”

崔放一噎,轉而又笑開了去,他明明還未吃午飯,怎麽感覺撐得慌呢,周遇若是知道崔放心中所想,定會告訴他她們那兒有一個詞叫“吃狗糧”大抵能描述眼下狀況。

“啧啧啧,我們。”崔放挑眉又重複了一邊周遇的用詞,“看來你們倆是說開了?”

周遇用手背試了試藥粥的溫度,正要端着給小虎子送過去,聞言勾唇笑道:“本姑娘出馬,還有誰能搞不定?”

雖然眼下戰事緊張有些話還未說完,但只要彼此多點信任,就一定能有說開的那一天吧,她堅信着。

周遇心情頗好地端着粥碗往營帳裏走,一路上還與不少人打了招呼。

長居北地的百姓和将士都豪爽淳樸得很,周遇從頭走到尾,衆人眼底雖有疲憊,精神氣兒卻是好了不少,眼見着這磨人的狂躁症終于有了解決之法,籠罩在軍營上空的烏雲似乎都散開了不少。

周遇挽着袖子,将崔放采買來的藥材按照助眠食譜上的方法仔細分了份,又根據軍醫的指點讓來幫忙的人處理好,等衆人都忙起來了,她又轉去熬粥的棚架裏幫忙給病患送去。

裏裏外外走了一大圈,周遇眉間微蹙,摸了摸下巴琢磨着只靠助眠食譜怕是效果不足,眼見着前線局勢不穩,這些将士還是得快點好起來。

思慮半晌周遇還是決定把一些基礎的助眠法子告知幫忙的百姓,讓他們拿着音叉鵝毛棒之類的與她一道給患病的将士助眠,雖然他們沒有自己這外挂,但應該多少還是有些作用的吧?

說幹就幹,周遇這兩三日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個人用,一邊忙着助眠,一邊提防着那唐賈安排的眼線何時來與她“接頭”。

自那日之後,江戈也是忙得見不着影子,崔放更是不知去了哪裏,大抵是又被江戈支使去跑腿了,周遇放下助眠的雙手,活動着有些僵硬的食指,給了正向她道謝的将士一個溫柔的微笑。

說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古人沒有什麽別的娛樂活動,她遠赴邊關為将士助眠以解朔州城燃眉之急的事傳了不下八百個版本,甚至還有人說她跪在宮門外向和裕帝主動請命,慷慨陳詞,把她說成了個心懷天下,肩擔道義的世子妃,那傳言的人說得信誓旦旦,還把江戈和她說得情比金堅,是天作之合。

簡直是周遇自己聽了都忍不住要紅臉的地步,她伸手搔了搔臉頰,幸好這京城的八卦傳不到邊關來,不然這些人怕是就不知道是什麽表情了,這幾日不僅走在街上與她打招呼的百姓和将士越來越多,一個個還都要順帶着再和江戈問句好。

想到有些時候沒見的江戈,周遇正準備處理完手裏的事情去城外駐地尋他一趟,那個觀望到今日的眼線終于是有了動靜。

周遇抱着雙臂,眯着眼睛挑起唇角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魚,終于上鈎了。

然而等周遇按照信中的要求一個人到了地方之後卻是一愣,她也猜測過唐賈在江戈身邊會安插什麽樣的眼線,既然能掌握江戈一定的消息,那必定不是下面的小卒,親兵也好,副将也罷,周遇怎麽也沒想到是這樣一個人。

來人是一個瘦巴巴的青年,身高平平,面相平平,看起來話少且有些陰郁,周遇曾在江戈身邊見過他幾次,記得他是個在江戈桌案前侍弄燈燭的下人。

周遇心底有些吃不準,一個管油燈的下人,要怎麽有法子陷害江戈,這人看起來也不像是身懷絕世武功的類型,見到她也只是中規中矩地向她傳達了江戈晚上會回一趟城裏,讓她準備一下的事……

等等,周遇一面不動聲色地觀察一面似乎想到了什麽,平日裏江戈若是有什麽消息都是差遣身邊的親兵給她來告知她的,怎的今日裏卻是派了這麽個管油燈的下人,而且回城這種小事為何會特地遣人說一聲,再加之準備一下這種說法……難道江戈已經知道了這人是唐賈埋在他身邊的暗棋?

畢竟唐賈既然能讓她給江戈下毒,保不準也會使點其他的毒藥,而古人既然有能下在燃香熏香之類的裏面的毒,恐怕在燈油裏燒些什麽東西也不是不可以。

思及此,周遇不禁有些擔心,決定由她先行試探。

周遇點頭應下了這人來傳的話,邊又裝出一副暗自焦急難抑又強壓的表情,神經兮兮地左右看了看,接着期期艾艾地開口道:“可還有其他事要交待?”

她有意并沒有說江戈的名字,若是普通的下人,一定會習慣性地以為是江戈的交待,若是那眼線,應該知曉她想問的是什麽。

果不其然,那下人聞言露出一個有些寒氣森森的笑來,壓低了聲音道:“世子妃莫急。”

周遇心說我急不急的不好說,眼見着這戰事将起,若是毒還沒下,你家唐大人怕是就坐不住了。

恰好這段日子周遇忙得緊,眼下面上的憔悴就帶了那麽幾分真實,她握着袖口,也滿眼焦急地低聲道:“你不必擔心,這四周沒有外人。”

那人沒有回話,而是從低頭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白瓷瓶遞給周遇,語氣既冷且利:“世子妃既然會給将軍助眠,便應該知道這個怎麽用了吧,大人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周遇将那瓷瓶籠入袖裏,強撐着支起一點笑意道:“自當不會讓大人失望,只望大人莫忘了應允我的事。”

那下人只咧嘴露出兩顆尖牙:“大人自然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周遇露出一副放下心的表情,這才放人回去複命。

等人一走,周遇馬上變了臉色,心裏啐了一口那心狠手辣勾結外敵陷害忠良的唐賈,揣着那小瓷瓶往府裏走,好不容易拿到東西,得讓江戈找個信得過的人看看這藥到底是有什麽效果。

既然之前她準備的大戲沒能唱出來,那就趁這次給他們演出好的!

周遇穩定發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