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依的心一緊,有了進展,就是說自己很快就可以進宮了?褒明德特地來找自己主要是為了進宮的事?
褒明德接着說道:“如今最受周王器重的臣子是虢石父,此人雖然是個奸臣,陷害了不少賢臣,我父親當年入獄也跟他有關系,但是你想順利進宮,就必須通過他引薦。他願意幫你,你就可以進宮,甚至以後也許可以飛上枝頭,他不願意幫你,就算我把你送進宮,他也能讓你的日子不好過。”
水依疑惑地問道:“這個虢石父有如此大的能力?”
“此人善于阿谀奉承,周王喜歡美人,他就四處搜集美人獻給周王,周王喜歡享樂,他就想辦法搜刮民脂民膏逗周王開心,有哪個臣子讓周王不高興,他就中傷那個臣子。他為了讨周王的歡心,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現在他已經是上卿,只要是得罪了他的人,他在周王面前說一句話那個人的壞話,周王就會處置那個人。今天遇到的申侯,女兒是當今王後,可是因為申侯對虢石父頗有微詞,虢石父會時不時向周王說一些王後的不是,現在王後在後宮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了。”
水依哦了一聲,朝廷的事情好複雜,竟然能有如此一手遮天的人,還有,今天遇到的侯爺竟然是王後的父親,她好奇地問道:“那個申侯,為什麽不在自己的封地,而是在京城呢?”
褒明德耐心地解釋道:“每個候爺都有自己的國家,但是候爺不是官職,候爺如果沒有官職,可以一輩子守在自己的國家過與世無争的日子,如果有了官職,就要在京城居住,不僅要繼續管理好自己的國家,還要做自己的官職要做的事情。申國和周王室幾世聯姻,在周王室的地位是舉足輕重。”
“王後進宮以後,申侯就在朝中供職,凡是在後宮的女人,如果能在朝中有個靠山,地位就會更穩固。現在太子已經七歲,兩年前周王封了申侯為太宰,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縱然有這樣的地位,有的時候只要虢石父一句話,周王就聽從虢石父的。”
“此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權力,可是大哥,他是陷害候爺的人,怎麽會願意幫助大哥救候爺出來呢?”
褒明德沉吟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在水依的催促下,終于說了出來。“出發前我就料定他不會輕易幫助我,所以準備了重金獻給他,希望他可以做個順水人情。這幾天我天天去拜訪上卿府,請他在周王面前多替你美言幾句,可是他一直推三阻四,說褒國已經送了不少美人進宮,沒有一個可以得寵的,這次他不願意花力氣幫我們,除非真的是有傾國傾城之姿。所以我想,明天帶你去上卿府一趟,讓他見見你,如果他看到你,也許會改變主意。”
褒明德說完了話,緊張地等着水依的反應,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水依的心沉了下去,今天褒明德給自己買下這根簪子,只是為了讓自己能高高興興的進宮,拿簪子來收買自己吧?
可是,自己為什麽要覺得難過呢?自己又有什麽資格難過呢?從自己進侯府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的啊。當父母收下拿一百匹布,一百匹絲綢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是一件任人随意送來送去的物品了,自己在侯府享用着錦衣玉食的時候,不是已經在把自己往這條路上推了嗎?
現在自己想要什麽呢?難道想要公子德對自己的憐愛嗎?是對妹妹的憐愛還是對一個女子的憐愛?不管是哪種,都是自己不配得到的。自己不是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努力地學習各種技能,為的就是能順利地進宮得寵,救出公子德的父親,也可以救褒國的人民,只有這樣才能報答公子德和候爺夫人的恩情。
既然這樣,還猶豫什麽呢?水依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說:“有這麽好的救候爺的機會,水依自然是義不容辭的,明天我跟大哥去見虢石父。”
褒明德的心裏有點莫名的失落,他真的就要這樣親手把水依送走了嗎?為什麽心裏會有不舍?是因為相處了一年了有了兄妹之情嗎?還是因為在遭遇刺客的時候兩個人奮不顧身的去救對方,自己對她産生了男女之情?
褒明德馬上告訴自己不要繼續想下去,從把水依接到侯府的第一天開始,所有的人不是都一直在為了這一天努力嗎?自己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産生別的想法?他溫和地說道:“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就帶你去上卿府。”
褒明德離開水依的房間往自己的房間走,卻看到邢宏毅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
褒明德快步走上前問道:“你找我有事?”
邢宏毅點點頭,跟着褒明德進了房間才冷冷地說:“公子去看望姒小姐了?”
褒明德點了點頭,輕描淡寫地說道:“去和她說明天去上卿府的事。”
刑宏毅的嘴角流露出一個冷笑,“公子不只是去交待任務吧?今天為什麽給姒小姐買下了那根鳳簪?”
褒明德也冷冷地回答:“那根簪子只是為了讓她高興,好讓她乖乖的進宮,難道本公子做什麽事情都要向刑護衛報告嗎?”
刑宏毅意識到褒明德動怒了,誠懇地說道:“是屬下失言了,屬下只是覺得進京的一路上,公子變了不少,去替姒小姐擋劍,還給她買下那麽貴重的簪子,到底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的進宮還是別的,公子比屬下更明白。她已經是公子買來的人了,服從公子的命令也是天經地義,屬下只是擔心公子,怕公子為了她破壞原有的計劃。”
褒明德做了個手勢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我自己該做什麽自己都知道,我們一起長大,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今生今世,我心裏只會有慧蘭一個。至于送水依進宮的事,更是勢在必行,這關系到父親和整個褒國的安危,我身為候爺之子,保護褒國的人民是我的責任。”
水依這邊也是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夏荷送夜宵來的時候看到水依正撫摸着鳳簪出神,夏荷不禁有些同情她,看來小姐是動情了,可惜是對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動情。
直到夏荷把夜宵放在桌子上,水依才意識到有人來了,急忙把簪子收好,擡頭問道:“這麽晚了還沒睡?”
夏荷別有深意地說:“小姐不也還沒睡嗎?是在想不該想的人吧?”
水依的臉一下子紅了,慌張地掩飾道:“不要亂說。”
夏荷笑了一下,“小姐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什麽都表露在臉上。其實從小姐在客棧奮不顧身去救公子德開始,夏荷就已經知道小姐的心意了。為了公子德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小姐果然是個至情至性之人。”
水依低下了頭,夏荷說的,哪一句不對?自己可以不要性命也要去救褒明德,誰會相信只是出于兄妹之情?
夏荷看了一眼簪子,淡淡地說道:“小姐如此心神不寧,都是因為這根簪子吧?公子德給小姐買了這麽貴重的簪子,小姐感動,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不管公子德對小姐到底有沒有男女之情,都是不應該去考慮的事情的,就算他對小姐有意,他也還是要把小姐送進宮,歸根到底,他也不是小姐值得托付的人。”
水依心裏一痛,讓自己柔腸百結的,不就是因為不明白公子德的心意嗎?她喃喃地說:“姐姐,水依從小到大,沒有喜歡過任何的男子,現在水依也不明白,到底為什麽會這樣?水依也明白和公子德是不可能的,等水依進宮以後,只是把公子德放在心裏,這樣也不可以嗎?”
夏荷搖搖頭,“小姐要去的地方是王宮,是一個永遠充滿着勾心鬥角的地方,任何時候都會有人等着你出錯,小姐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如果将來被人發現對周王有二心,那就不只是小姐一個人獲罪,就連褒侯一家也會受牽連,因為小姐現在的身份是褒侯的義女啊。”
水依心裏一涼,是啊,就算不考慮自己的生死,也不能連累侯爺一家,尤其是褒明德。她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姐姐指點,很晚了,姐姐也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去拜見上卿。”
夏荷憂心忡忡地出了水依的房間,臨行前郭姑姑囑咐她的話還記憶猶新,“小姐是個有情之人,這遲早會害了她,今後你一定要多幫助小姐。”
第二天水依精心打扮了一番,跟着褒明德去了上卿府,只見一個微胖的三十左右的男人來到了大廳,褒明德急忙行禮打招呼,“今日在下特地帶了舍妹來拜見上卿,請上卿過目。”
水依心裏暗想,原來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就是虢石父,難怪給人感覺那麽不可一世。虢石父看向水依,原本不屑一顧的表情馬上挂滿了不懷好意的笑,他盯着水依說道:“果然是傾國傾城,只是後宮佳麗多如雲,只靠這張臉也許還不夠吸引大王的注意,不知道令妹還會什麽?”
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已經是讓人不舒服,笑起來小小的眼睛擠成一條縫,更讓水依覺得惡心。不等褒明德開口,水依先開口了,聲音是平靜而又不可侵犯的。“上卿說的極是,想必宮中比褒姒漂亮的女子大有人在,褒姒如果沒有一技之長,又怎麽敢跟着大哥來到京城。”
“褒姒是個女子,不是什麽學識淵博的人,只會跳《六小舞》,還會彈奏琵琶而已。褒姒想給大王獻舞于殿上,以歌頌大王的英明神武,周王室的豐功偉業。只是,褒姒的舞只會跳給大王看,怎能輕易給大王以外的人看呢?”
虢石父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褒侯之女,有氣魄,将來必是能飛上枝頭之人。好,明天大王真好宴請群臣,你就給大王獻舞如何?”
水依微笑着點頭,“多謝上卿成全,只要能救出父親,我和大哥定會重謝。”
虢石父轉頭看向褒明德,眼睛又笑成了一條縫。“我幫公子德引薦令妹完全是舉手之勞,也不要求什麽大的回報,只要将來令妹得勢了以後還記得是我引薦的就可以了。”
褒明德的心裏一真寒意,這話說的輕松,背後的意思卻不簡單,以後不要忘了是他的引薦,也就是說以後不管是水依還是自己,都要盡量滿足虢石父的要求,一旦得罪了他,他也可以一句話把水依拉下來。這樣的奸臣,開出這樣的條件也不足為奇,褒明德覺得自己這次似乎是在飲鸩止渴,可是現在除了求他,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