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人群中和人擦身而過,R國士兵粗暴地推開人,到處搜索。
小販的攤子被掀開,幼兒摔倒在地,大哭出聲。人群騷動起來,整個城市都變得混亂。
“過。”
胡文枚拿着喇叭大喊,全組人員不約而同舒了一口氣。
拍攝已經進行了一個多月,進度不錯,參戲的演員們進入狀态也很快。
但是前天的報紙上突然出現了一條新聞,标題聳動,很是吸引人眼球。
《新銳導演愛新人?潛規則還是有能力》。用胡文枚的話來說,這個新聞标題簡直就是狗屁不通,但讀者愛看。
新銳導演!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潛規則!好像好多□□的樣子!
報道開頭細數了近幾年國內幾個知名導演的新戲、票房。更細數了幾年來出現在熒幕上的新面孔。第一段看起來頭頭是道,第二段筆鋒一轉,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提起胡文枚和他的新戲了。
什麽海選作秀啊,其實配角演員全都是內定的。什麽主角後臺很硬啊,所以有些很不錯的演員根本只是走了個過場。某些導演所謂提拔新人,往往是要新人付出某些代價才給予機會雲雲,現在的娛樂圈水深雲雲。
胡文枚看到報道,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原本脾氣就直,現在更是個移動火藥庫,眼神絲絲裏冒着殺氣,劇組人小心翼翼,就怕直接把他給炸着了。
原本以為就這麽一篇,胡文枚心想着哪裏來的兔崽子拿自己作妖,氣過就算。沒兩天,又有媒體出新報道,徹底把胡文枚點炸了。
“哼。”
越是生氣,反而看起來越是平靜,胡文枚把手裏的報紙砸在小桌上,導演組、宣發和場務都抖了一抖。在片場的幾個演員也忍不住提心吊膽。
劇組被黑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一點,只是忙着拍戲和琢磨本子,并沒有特別的關注。
林嘉伸手拿起報紙一看,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很明顯的,這幾份報紙都是以前些時候第一篇報道為主,有不少劇組的照片,還有所謂相關人員的爆料分析。
有一篇報道裏寫着所謂新人耍大牌,各種要優惠。這張照片的主體是胡文枚正在跟副導看片子,手裏拿着焦溜白菜的盒飯。
在他身後,擔任重要配角戲份的老派演員跟新人在吃盒飯,陳燕北一手拿着凳子遞給江老,林嘉一邊替江老拿着盒飯。女演員們坐在一邊笑容滿面吃盒飯,一派其樂融融。
至少表面上看來,人人和睦。
但是報道中着重圈寫出導演吃的白菜,新人都在給老演員端飯,文章裏加引號寫着演員們“尊老愛幼”,諷刺意味十足。
很明顯,報道就是沖着劇組來的,甚至在場有人給予了一定的方便,才有這麽多照片。
“我胡文枚做事呢,是有點苛刻。”胡文枚踱着步子:“但是我自認為我自己還是一個有道德,有素質的人!在場的你們心裏都清楚。潛規則?你們誰/上/了/我/的/床?我潛了誰?你們要說我翻臉不認人,那我要問問你們,一個場景拍個幾次就是在刁難你們?我要拍出好效果讓你們演出好效果就是我的問題?”
他冷笑着,看着在場的人:“我胃口不好改吃個溜白菜都上升到劇組資金短缺問題。人小年輕幫老藝術家拿一下盒飯就是溜須拍馬。那老子在棚子裏放個屁,要不要告我污染大氣?”
一群人悶不吭聲,猶如一群群鹌鹑,胡文枚心裏火燒火燎,更是氣急:“別以為我不知道有些人心裏在想什麽,炒話題是吧?炒也要炒得有水平一點好嗎?往壞裏炒,炒歪了,你以為還有将來?還有,我告訴你們,到底誰是開了後門進來混的,自己心裏清楚。門我開了,但是旗譜是我定的,你要是不按照我的譜子來走,我照樣踹出去沒商量。我可以跟你們上頭的人客氣,不代表我就要被你們牽着鼻子走,跟我玩心眼,有些人還嫩了點。後面的事情,最好別逼我出手。”
發了一通火,胡文枚直接宣布休息幾天,讓劇組的人該幹嘛幹嘛去了。
張霖的戲份就差一點,原本要在今天拍她在人群中演/講,和陳骁相遇相識,路遇謝七,如今一切都要延後。
低聲和助理說了幾句,張霖走到林嘉和陳燕北身邊。
“胡導會不會氣壞?”
林嘉搖頭,拿着報紙沉思。陳燕北剛換上妝,臉色清清白白,站在一邊。
報紙上的消息影響比人們想得更遠,網絡論壇上可以說是腥風血雨。主演們的所有信息都被披露了出來,甚至連什麽時候念書都被八卦的人們談論不休。
經過幾天準備,環宇集團召集記者,胡文枚親自出席,開了一場記者招待會。
會議是高規格的,從參會的媒體、現場的酒水、點心,足以見環宇對這個會議的重視。吃飽喝足,媒體們開始提問,話題也柔和了不少。胡文枚原本情商就不低,混得久了,早就是千年狐貍成了精。
記者問胡文枚拍這個片子的理由,胡文枚露出一臉感懷。說從小聽長輩講曾經的苦難,聽得多了,心裏熱血和激情從未消去。難得發現個年輕作者寫了這麽個故事,角度切入很特別,人物又有代表性,簡直太合他的胃口,胡文枚當着衆多記者的面搖頭晃腦:“你們說,遇到這麽個本子,又能滿足我內心的一點英雄情節,又能拍出我習慣的凄厲的美感,還有環宇的投資,我能不高興嗎?我當時可是美得差點在地上打滾!”
記者們哄笑起來,漸漸轉過話題。當有人暗示說胡文枚選人是看身體的時候,胡文枚當場哈哈大笑。
“我拍戲從來都看身體的啊!這個本子裏沒有反串的人物。所以我們都是漢子演漢子,妹子演妹子。還要能吃得起苦頭。”他拍拍自己腦袋:“還得精神力強大。一要忍得住我挑剔,一個鏡頭拍個幾十遍也有。再就是沒拍好了我會吼人,金嗓子我都當糖果吃。每天看着我這越來越禿的老男人,要保持身心精神的高度集中,拍好片子。所以身體比較脆弱的人啊,估計就要哭着跑啦。”
看着胡文枚不顧形象诙諧幽默,機靈的記者們順着他的話題轉。諸如什麽時候拍完啦,劇組有什麽有趣的事情啦,後期和音樂有什麽想法啦,一場記者會和諧歡樂,滿堂樂融融。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劇組裏有幾個人也收斂了,一切似乎都美好的時候,一則新聞再度将劇組卷入其中。
出人意料的,陳燕北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他的出身,生活履歷,明面上能被人人知道的事情,都被擺開在臺面上,細細切開,反複被剖析。
陳燕北——秦家的私生子,母親早亡,年級輕輕匆忙出國。在國外演藝圈小有名氣,又突然回國。對生父視若無睹。
秦志鴻,這個被秦家有意無意遺忘掉的人,以一種非常顯眼的姿态出現在媒體前,整個媒體界都沸騰了起來。
他在無數攝像機和話筒面前,痛陳自己的無奈,控訴自己兩個兒子的無情。
他的長子,家財萬貫,卻不願意看自己父親一眼。
他的次子,眼看正紅,卻不願意給自己父親電話。
陳燕北看着報紙截圖裏,穿着皺巴巴襯衣、臉色蒼白一臉憔悴的秦志鴻,看着報道裏對方說着曾經的那些過往,哭訴一片慈父心,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湧,壓抑不住幹嘔了幾聲。
胡文枚吓了一跳,在場其他人也緊張了。
“沒事吧?”
“等下還有戲要拍,行不行……”
“對不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打個電話。”
陳燕北沖着胡文枚鞠躬,再向人群鞠躬。他才從化妝室出來,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絆了他一下,往一邊讓了讓,他就看到大黑字标題的新聞。
大幅版面,聳動的标題,大張的人物照片,想假裝無視都難。他現在暫時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誰故意把報紙放在這裏,刻意讓他看到。他只覺得全身都在發抖,需要找個地方安靜一下。
胡文枚走到陳燕北剛才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小桌子上的報紙,嗤笑:“很好,很好。跟我玩心機啊。有種。”
陳燕北逃跑一樣跑回劇組租的小房裏,将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停地轉悠。
“我要——我要——”
他滿腦子都是秦志宏那張蒼白浮腫的臉,交錯間是自己母親摔得支離破碎的臉,鮮紅的衣服。恍惚間,有小孩子的笑鬧聲,繼而更多的是別人的嘲笑聲。
小三的孩子,女表子的兒子,垃圾。
陳燕北一把捂住自己胸口,臉色蒼白得吓人,他大口大口喘氣,眼裏滿是絕望。
“為什麽,為什麽要出現,為什麽,要傷害我……”
因為相愛,所以就可以不顧他人,拆散別人的家庭,偷走別人的幸福嗎?因為不愛了,就可以撒手不管,把人無視掉嗎?無法選擇出生,為什麽不能選擇好好生活?只是因為是所謂的父親,所以長輩的錯都應該被原諒?
陳燕北痛苦地一拳砸在小床上,塞在枕頭下的手機蹦了兩下,繼續“嗚嗚”響着。
陳燕北慢慢回頭看着手機,他好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好想找一個人傾訴,可找不到傾訴的對象。
世界那麽大,孤單的就他一個,連一個傾訴對象都沒有,簡直是……失敗得徹底。
手機堅持不懈響動着,陳燕北慢慢伸出手去。
“燕北,把門打開,我在門外。”
夏侯儀的聲音一如以往一樣,沉穩好聽。
陳燕北聽在耳朵裏,突然想起傑森手舞足蹈說過一句話,有時候出現的那個人,就像天使一樣。
他慢慢站起身來,轉身。
伸手不遠處是小門,門後,站着一個人。
把門打開,也許是萬劫不複,也許是得到救贖。
陳燕北穿着長衫,和陷入絕望後迸發出強烈意願的謝七一樣,慢慢走到門口,伸手擰開門。
夏侯儀站在門外,他身後是何卓,再往後,是林嘉。他們都靜靜看着,等候陳燕北。
“謝七。”
林嘉站上前一步,緊緊看着陳燕北:“現在的你就是萬念俱灰的謝七,但你心底還燃燒着火種。燕北,你現在的表情和情緒很好,非常棒。你是要馬上接着拍完今天的進度呢,還是就這樣離開?你是要如那些陷害你的人的意呢?還是要證明你自己?”
陳燕北眼珠微微轉動,思緒紛擾。他看了一眼夏侯儀,再看了一眼林嘉,臉上神情堅毅起來。
“請、讓我先拍完這一場。”
就算已經怕得發抖,可我陳燕北絕不随意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
唔,開始潑狗血
晚上應該……還有一更,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