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政第一日,玄烨容光煥發,志氣滿滿的身着九爪龍袍,頭頂象征着權力與尊貴的皇冠正坐在太和殿的龍椅之上,俯瞰着堂下群臣對他畢恭畢敬行禮,心中的感概不能用言語表達。今日的局面是建立在索尼的逝世,芳兒的哀痛之上,皇瑪嬷的臨行之語言猶在耳,玄烨心中清楚在這朝堂之上,他失去的是一個大戰艦,只有一只小小的船帆可供他乘風破浪,驅使前進。他在心中暗暗的發誓,一定要為開拓大清的盛世榮華。康乾盛世到來實現了玄烨許下的諾言,只是這已是後話。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玄烨款款擡首,說道:“衆愛卿平生。”一掃殿內衆臣的顏面,他本着以往的姿态,謙虛的說道:“今日是朕初次理政,以後還要仰仗各位臣工輔佐朕一同治理朝政,務必大家上下一心,開創大清江山社稷的繁榮未來。”虛禮着說了幾句,他便轉入正題,“好了,列位臣工還有事啓奏嗎?”

但見班布爾善站列出道,“啓奏皇上,奴才有事上奏。”聞玄烨叫他述說,班布爾善嘴角露出一絲絲的微笑,自寬大的袖口中抽出一本奏折來,翻閱開來,随即緩緩說道:“朝中事物一向有輔臣把持,輔臣們處理朝中事物有條不紊,實乃大清之福。皇上初為親政,對六部事宜還未熟識,為朝政能上下連貫一通,奴才懇求皇上讓輔臣繼續輔政。”

此奏本一說,殿內衆臣顏色各異。玄烨雖想鳌拜等人不會善罷甘休卻也沒料到竟會如此之快。見鳌拜一黨臉色面露喜悅,一衆漢臣均是面面相觑,略顯難色,蘇克薩哈則是一臉愁容,至于那遏必隆一副無所謂的态度,依舊是笑意盈盈,老好人之狀。

玄烨命梁九功将班布爾善的奏折收來,未等自己翻閱一看,便聽聞堂下已經有人附和着說道:“懇請皇上委三輔臣繼續輔政。”玄烨心中冷笑,說的是三輔臣,明擺着不就是讓鳌拜獨攬朝綱麽?

聲音不絕于耳,而且有愈加擴大的苗頭,玄烨心裏清楚,朝中大臣多為随風轉舵之輩,迫于鳌拜的淫威也都紛紛上奏請求了。輕輕将班布爾善的奏折放着桌案之上,眼下已經沒了翻閱的念頭,将不忿的欲望強壓下去,淡淡的開口說了句,“你們這是幹什麽呢?”面露一絲笑意,卻不達眼底,“滿殿衆臣都來跟朕說讓朕應允輔臣繼續輔政,這若是讓外頭的人瞧見了,怕是以為你們在逼宮呢。”眼觀殿內衆臣因為此語均是一臉沉默,玄烨心想他們還是害怕擔起這謀反逼宮的罪名。“呵呵”大笑兩聲卻充滿着無可奈何的妥協,倒也是沖淡了太和殿內緊張的氣氛,玄烨順着班布爾善的奏折,說道:“好了,朕不跟你們開玩笑了。讓輔臣繼續輔政,這恰恰是朕今天要頒布的第一道聖旨。”他朗聲喚道:“蘇克薩哈、鳌拜、遏必隆。”待他們應下,玄烨道:“多年來你們輔政有功,朕都記在心裏,這日後就由你們繼續輔政。至于議政王大臣會議就由康親王主持吧。”

“臣等遵旨。”

正要宣布退朝,玄烨想起一事,“對了,裕親王一直跟朕說希望為大清效力,才不負皇阿瑪的期望,因此在議政王大臣會議上,朕請康王叔日後好好關照一下二哥。”既然大權仍然旁落,玄烨迫于大勢所趨也只好如此下旨,但是卻留有一招。

下了早朝,玄烨回到乾清宮卻沒有用午膳,只是早早的吩咐梁九功請皇後到宮後苑一同賞景。芳兒接到旨意便匆匆換了衣衫,帶着清月和茗煙一道走在石子路上,聞得茗煙在一旁說道:“今兒個皇上好高興呀,竟然要請娘娘一道去宮後苑賞花。”

芳兒聞言只是淡淡的反問了句,“皇上是真的高興嗎?”今日早朝上的事情她已經聽陸爾泰提起過了,心中正隐隐擔憂着玄烨,卻恰巧梁九功來坤寧宮宣旨了。

到了宮後苑的一處亭子,芳兒見玄烨站立在高處,眼睛眺望遠方,納蘭容若、曹寅以及耿聚忠還有索額圖均是站立在他的身後。見她到來便要紛紛行禮,芳兒微微搖首制止了他們的舉止,緩步上前,正好聽聞玄烨喃喃的問道:“芳兒,你說我親政和不親政有什麽區別呢?朝政還是鳌拜在把持啊。”

芳兒不知如何回答,這是沉默的走進亭子。倒是聽聞納蘭容若大聲回答道:“當然有。”見衆人紛紛相視與他,他倒也不驚,溫文道來:“區別就在于,您比以前更弱,從沒權勢到沒依靠。”

曹寅問道:“他們這一上奏,請皇上讓輔臣繼續輔政,那跟逼宮有什麽區別。”

索額圖微笑道語:“當然有區別。從此皇上可以親自下旨,權力來的更明正言順。”

玄烨默然的說着:“皇瑪嬷說的對,親政,我只是撿回一只小帆,可以乘它出海,殊不知我已失去一條戰艦……難道我真的輸了嗎。”

芳兒淡淡一笑,回答了一個“不”字,見玄烨回首望向于她,芳兒的雙眸中閃着堅定的信心,說道:“臣妾覺得這正是您強的地方。”

玄烨亦是淡淡一笑,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情意流淌在他跟芳兒之間,雙眸中亦是閃着堅定的信心,“沒錯,這正是我想的。”

曹寅不解其中之意,“那倒底什麽意思?”

玄烨緩緩落座于亭子內的凳子上,也順手拉着芳兒一道坐下,笑着問道:“曹寅,你聽過鄭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嗎?”

“沒有。”

耿聚忠解釋着說道:“左傳裏有這麽一個故事,有一位國君,他的幼弟仗着太後的恩寵,總是桀骜不馴,犯上作亂,意圖奪位篡國,可是國君呢,卻姑息之,縱容之,目的是讓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到後來,他的弟弟真的明目張膽地起兵造反,國君才發大軍一舉克之。”

曹寅明白了,他“哦”了一聲,然後說道:“皇上就是要鳌拜多行不義必自斃。”

耿聚忠笑着說道:“沒錯,目前的朝政是由鳌拜把持着,皇上就是要讓他衆叛親離,讓他盡管驕橫跋扈,為所欲為,等時機一到,不愁除他。”

“要他滅亡,先讓他癫狂。我越縱容他,他越多行不義,越讓人不服,對我越有利。待時機成熟的時候,再上下一心,一舉殲滅他。”

從此玄烨不再理會朝政,每天只知和布庫玩摔跤,他不僅對鳌拜言聽計從,任其為所欲為,更是對其加官進爵,榮寵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