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伶擡起頭，茫然看着眼前這個少年，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待目光轉向阿眉時，她忽然撲上去抓住阿眉的雙肩，喊道：“我爹娘呢？還是大哥和大姐，還有……我夫君……”
她本來就大阿眉幾歲，同阿眉的嬌小相比便顯得魁梧粗魯了些。楊過不高興地在她手腕上敲了兩下，疼得她松了手。
阿眉眼神清冷地看着她，緩緩問道：“那些人既然選今天動手，目的就是想将你們陳家相關的人都一網打盡，你好好想想，你家有沒有得罪什麽人。至于陳家裏其他人，應該都死了。”
她當時見火光沖天，便立刻折返，可到底是晚了一步。除了因為同夫君嘔氣而離席的陳伶，其他人已全部被殺，連幼童也不放過。
“我不知道！我們陳家一向樂善好施，怎麽會結仇！”陳伶抱着腦袋痛苦地哭泣道。
“樂善好施？”楊過想起了幾年前，陳家污蔑他母親偷了陳府的東西，克扣她工錢的事，忍不住嗤笑出聲。
“我看是惡人自有惡人磨，說不定是遭了報應。”
“你……”陳伶指着楊過，氣得說不出話來。
阿眉擋在楊過身前，淡淡看她道：“二小姐，我們姐弟人微言輕，恐怕也幫不了你什麽。如今那些黑衣人應該已退走，您可以回夫家去報個信了。”
“你……趕我走？”陳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顫巍巍道，“你不打算送我過去？萬一那些人埋伏在路上，我豈不是……”
她被陳家發生的血案下破了膽子，又見識過阿眉的武功，此時哪裏還記得先前對她的不喜，只覺說不出的依賴。
阿眉瞧了她一眼，嘆口氣對楊過道：“我送她去一趟張家，你自己小心。”
楊過不滿地瞪了一眼陳伶，随即對着阿眉乖巧笑道：“放心吧，我跟着你學的那些武功可不是白學的。”
阿眉再回來已經是半夜，楊過倚着破廟裏的半截神像迷迷糊糊地打瞌睡。阿眉心頭一軟，倒是生出幾分感動。
“醒醒，去床上睡吧。”
“姐，你回來啦！”楊過忙揉了揉眼睛，歡喜地道。見他心情似乎很好，阿眉不禁挑眉，好奇地道，“你似乎很高興？因為陳家？”
聽她這麽說，楊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滿道：“他陳家關我什麽事。”
“那你是為什麽高興？”阿眉不解道。
“因為你承認是我姐姐了！”楊過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滿滿都是欣喜。他總覺得阿眉之前教他武功是自己厚臉皮求來的。事實證明，阿眉也确實對他頗為冷淡。除了平日裏讓他做事，口述武功給他，便很少搭理自己。
可方才，她在陳伶面前說了他們是‘姐弟’，這簡直讓楊過受寵若驚。
阿眉沒想到他比自己小幾歲，想得倒還挺多，伸手在他額頭彈了一下，道：“我不過随便說說，怎麽就當真了。沒聽別人說過，女人的話最不可信嗎？”
楊過捂住額頭，沖她做了個鬼臉，道：“別人我不知道，我知道阿姐你是言出必行，武功蓋世，花容月貌……”
見他越說越離譜，阿眉幹脆直接捂住他的嘴道：“別貧了。你把家裏重要的東西收拾收拾，我們先暫時出去避一避。我總覺得陳家這次的事，恐怕沒那麽容易解決。”
自阿眉教他武功起，楊過便将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只要她說的話，楊過就沒有不聽的。其實這家裏也沒什麽可收拾的，除了幾件打了補丁的衣服，就剩埋在大樹下的一些銀錢。
将東西收拾妥當，阿眉便帶着楊過去了城西。
秦無生喝了口茶，優哉游哉地看着對面吃得正香的楊過，輕輕砸了下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餓死鬼來找茬了。說吧，帶着這小鬼來我這是為了什麽？”
阿眉将手邊的茶水也遞給楊過，怕他被饅頭給噎死。聽了這話，眉頭微微一皺道：“秦先生這是不歡迎我們？”
秦無生撇撇嘴，沒好氣道：“哪敢！我這不是好奇嘛，平日裏三請四請你都不願來，今日倒是自己上門，我這不是想不明白嗎？”
“陳家被人滅門了。”阿眉不想和他算舊賬，單刀直入地道。
秦無生立刻從搖椅上坐起來，眉頭緊皺地道：“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只救出了陳二小姐……陳家最沒用的那個。”阿眉直白地道。
“所以你現在無處可去，就想到我了？”秦無生也清楚了她的目的，瞬間又松了脊背，悠哉地躺了回去。
“唉，我這裏可不是白給人住的～～”他拖長了語調，眼睛滴溜溜地觀察着阿眉的反應。果然如他所料，阿眉雖不太高興，卻并沒有要翻臉走人的意思。
“你想要什麽？”阿眉皺眉道。
“你幫我指點幾個人，如何？”秦無生見她松口，眼睛一亮道。
“最多十天，他們能得多少就是多少。”阿眉沉吟片刻，堅定地道。
秦無生知道她的厲害，哪怕是十天，恐怕也足夠別人悟一輩子了。當下兩人擊掌為誓，秦無生就給他二人騰出了兩間屋子。
被送來的是三個少年，都同楊過差不多年紀，只是看上去比楊過老實不少。對于阿眉的要求，這三人無不老老實實地照做，如此一來，反倒突顯得楊過有些憊懶。
楊過躺在秦無生最喜歡的搖椅上，正前後規律的擺動着。他手裏抓了把瓜子，磕得津津有味。只是他高興了，那三個來學武的少年便不樂意了。
“你什麽意思？”三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面色一沉，看着粘在自己鞋上的瓜子殼，怒道。他們三個本來練得好好的，這人卻一直在旁邊嗑瓜子，還幾次三番将瓜子殼吐到他們附近，着實令人生氣。
楊過懶洋洋往後一靠，沒心沒肺道：“什麽意思？我沒什麽意思呀？”
他本就生得俊朗，此時做起無辜模樣來，更是賞心悅目。可對面三人明顯并不這樣覺得，其中年級最小那個少年已忍不住沖上前來，狠狠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想阿眉姐姐傳武功給我們，怕你比不過我們？”
楊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起來，怒道：“胡說八道，你們自己練武分心，還想怪到我頭上？你們要是不服氣，盡管來找我比比！”
“好，比就比！”三人對他也是積怒已久，一聽楊過說完比試，想也不想地答應了下來。
四個少年在院子裏的對峙早被阿眉和秦無生看在眼裏，秦無生忍不住瞄了一眼阿眉，笑道：“怎麽，不打算阻止他們？”
阿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過是男孩子間的打鬧，有什麽好阻止的。他們就是精力太過旺盛，等他們打累了再讓他們練半個時辰的馬步，他們就會安靜下來的。”
秦無生好笑地嘆了口氣，道：“有時我真替那少年惋惜，碰到你這樣不近人情的師父，他以後的日子恐怕有得罪受了。”
“他不是我徒弟。”阿眉沉吟片刻，接着道，“我不收徒。”
秦無生詫異，道：“他的武功不是你教的嗎？我還以為你們是因為年紀相仿才不以師徒相稱呢！”
阿眉看着同那三個少年戰得難舍難分的楊過，神色怪異地道：“他以後……會有很好的師父的。我也從來沒教過他武功，不過是念書給他聽聽而已。”
秦無生看着招式生澀的少年，搖搖頭道：“算了，你的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那麽認真做甚。那幾個小子恐怕要分出勝負了，你不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