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驚豔1
常庚辰娘過府來做客已是三日後。他們二人并未一起登門。常庚先過來,二表哥便帶着佑安先将他迎往滌松苑,等辰娘來了,再一起去拜見老太太與姨丈姨媽。聽他說,辰娘是要去給我帶些禮物。
坐在廳堂喝着茶,我打發芸兒去請益謙來見客。
詠梅自那日後,便未再回過滌松苑。姨媽不說,我也不問。也許她還沒想好如何安排她呢。還是前天晚上一起去禀明常庚夫妻做客之事時,姨媽順嘴提了一句,說暫時就把她先放回思懿堂,等有差不多的人選了,便放她出去嫁人。
“早聽聞章兄寫得一手好字,卻一直無緣得見,不知這屋子裏挂着的字畫可是章兄墨寶?”常庚笑着與二表哥寒暄。
二表哥坐在椅子上垂眸朝他一瞥,又扭頭對着他道:“不敢托大。那是前朝名家手跡。”
常庚“呵呵”幹笑幾聲,倒未見有多尴尬。
我心說,那字畫下方不都有落款印章嗎?常庚怎麽說也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這點常識也應該還是有的,何至于有此一問?擺明了是沒話找話。
雖說一般女子不見外男,但因早先在常家別院做客時早見過,又無旁人在場,我便也坐在廳堂待客。
自我打發芸兒出去,常庚便不時朝門口張望一下。
我心道,看這望穿秋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等着會情人呢。
趁他看別處時,我與二表哥對視一眼,抿了抿嘴。
可能是對傳聞中的丁部秘書郎的私生子有濃厚的興趣吧。
我一本正經地問道:“常公子等辰娘姐姐等得着急了吧?”
常庚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讪笑着“哦”了一聲,道:“可不是嘛?昨日一天都沒挑好,今早說要再去看看。由此可見拙荊對嫂夫人是相當看中的了。”
我莞爾一笑,起身福了一福:“還請常公子轉告姐姐一聲,多謝姐姐擡愛。”
常庚心不在焉地拱拱手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二表哥睨我一眼,眉眼間含着一絲笑意,卻并不多言。
說話間,聽得院子裏有個小孩的聲音在說:“辰姨媽安好。”卻是益謙。
又有丫鬟們齊聲道:“常夫人安好。”
看來他們是正巧在院子裏撞上了。
片刻間,芸兒便在門外禀道:“姑娘,常夫人與謙公子到了。”
“快些請進來啊。”我起身迎向門口。
早有丫鬟挑開珠簾。
随着珠簾碰撞發出的清脆悅耳的聲音,我們不禁眼前一亮。只見一位出水芙蓉般的妙齡女子手裏牽着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從門口走了進來。
女子一進門,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眼波流動,向屋裏微微掃了一眼。
“辰娘姐姐?”我上前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來人幾遍,福了一福道,“恕妹妹失禮。才幾日不見,卻是認不出姐姐來啦。”說着,拉過益謙另一只手牽了,另一手拉着辰娘,往裏走去。
常庚站在椅子前面,不轉眼地盯着辰娘,都忘記打量益謙了。
“你,你是辰娘?”常庚有些傻傻地問。
辰娘垂着頭淺淺施了個禮,低聲叫道:“官人。”又轉身對着二表哥福了一福,道:“小女子禇氏見過章公子。”
二表哥拱手行禮道:“嫂夫人快快請坐吧。”
辰娘又還了一禮,才坐在常庚下首。
常庚的目光緊随着辰娘,仍杵在那裏。
我沖對面的辰娘輕輕眨眨眼。辰娘臉紅過耳,垂首不語。
“常兄?”二表哥叫道,“常兄莫不是怕坐久了腰疼?”
二表哥說得一本正經,全不似說笑。
常庚也正經八百地點頭道:“唔,可不是呢。每日在衙門裏坐着,腰都直不起來了。”說完,忙坐了下來。
二表哥有意無意地看我一眼。我忍不住牽牽嘴角。
秘書省裏,有誰不知道四個秘書郎中,常庚是最坐不住的那一個呢?他每日去的倒挺早,從不耽誤點卯。但常常半上午半下午的便不知溜去哪裏了。
“謙兒,快去見過你辰姨媽和,和——”我拉着益謙的手,彎下腰對他說着。說到此處,頓了一頓,不知該叫他如何稱呼常庚。
辰姨丈?不大順口。
常大人?未免太嚴肅。
我正皺着眉苦苦尋思,益謙忽然滿口稚氣接着道:“師爹。”
我摸着他的頭笑道:“這個叫法好。”
又扭頭對常庚解釋道:“常公子,我們謙兒可是正式拜辰娘姐姐為師了的,因此也可以管他辰姨媽叫師父,叫常公子師爹倒也說得過去。常公子您說呢?”
常庚一臉愣怔。看看我又看看禇辰娘。
二表哥似笑非笑。一雙丹鳳眼的眼梢微微上揚,因愈顯狹長而平添了些許魅惑感。他冷眼瞧着常庚,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可以可以。自是可以。”
常庚連聲應着的功夫,益謙已離開我身邊,依次給辰娘和常庚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身來,對着二表哥又要下跪磕頭。
二表哥手一擡,皺眉道:“免。再磕下去腦袋都要磕出血來了。”
益謙拱手鞠躬,道:“益謙謝過爹爹。”然後,跑到我身邊,倚在我膝前。
常庚帶着一臉迷茫的表情,視線由辰娘身上轉到益謙身上。而後,總算回過神來,目光輪流在我和二表哥臉上轉了幾圈,笑道:“章兄,嫂夫人,有孩子承歡膝下的感覺想必很好吧?”
二表哥不置可否地揚揚眉。
我摟着益謙的肩頭,含笑道:“可不是呢。回頭姐姐有空了,還要請她教教我們謙兒功夫呢。”
一直顯得有些拘束的辰娘笑笑,道:“一點入門功夫罷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下午便先教教他紮馬步吧。”
常庚忍了忍,終歸沒忍住,讪讪問道:“夫人還會拳腳功夫?我竟然不知道。”
我心說,你不知道的多了。可見你平日有多忽視辰娘了。
辰娘一與他說話,就變得拘謹起來,垂下眼眸,口氣有些僵硬地道:“會些簡單的罷了。”
常庚薄唇緊抿,定定地瞧着禇辰娘。借着他看辰娘的功夫,我飛快地打量了他一下。
常庚其實也生得唇紅齒白的,不過就是一雙桃花眼中透着一股輕浮之氣。整個人看上去也比較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