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思忖片刻,沉吟道:“我覺得這應該是是有人故意将藏寶圖散布在江湖,引江湖上為此厮殺,他好漁翁得利。”

花無缺對于藏寶圖興趣不大,他一臉溫柔地看着阿眉,道:“你若想去瞧個究竟,我同你一起去。”

“這次兩位宮主讓你出來,恐怕是有事交代吧,你若是因為我耽誤了正事,兩位宮主應該更想要我的性命了。”阿眉眉毛一挑,半開玩笑地道。

她雖瞧着像是在說玩笑話,可是花無缺卻清楚,她是認真的。她似乎永遠那麽清醒,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就像當年在那個鐵籠裏一樣。

“無缺少爺,我已經不是移花宮的人了,從我逃離移花宮的那天起,兩位宮主便不可能放過我。她們最恨的,就是別人的背叛。”

阿眉在移花宮那麽多年,對邀月憐星可謂是非常了解,她知道這兩人最是在乎花無缺,絕不會傷他。可是自己這個丫鬟,卻一定沒有這個待遇。

“無論你是不是移花宮的人,只要你需要,我都會盡我全力去幫你。兩位姑姑若是要傷你,我也會護着你的,直到我死。”

花無缺性子向來內斂,少有如此情緒外露時候。他剛說完這話,就有些不自在地看向阿眉的發間,不敢看她的眼睛。

“鐵心蘭,牙酸不酸?”小魚兒見他倆如此,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屑地道。鐵心蘭知他臭脾氣又發作了,忙瞪他道,“胡說八道什麽!”

小魚兒被她訓了,頓時更加不高興,眉毛一耷,将拿在手裏野草塞進嘴裏,斜斜叼着,漫不經心道:“我哪有胡說八道,你們兩個若是不想去就直說,犯不着在這裝模作樣的,小爺我可不等你們這些婆婆媽媽的家夥。”

說着,他頭一昂,大搖大擺往大道方向走去。鐵心蘭見狀,自然不會留下礙眼,忙跟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試探問道:“你不等阿眉姑娘了?”

小魚兒昂着頭,很是篤定地道:“她定會跟上來的。”無論寶藏是真是假,他們兩個下在對方身體裏的毒藥卻是真的,他料定阿眉不會放着身體裏的毒不管。

果然,阿眉看了看花無缺,終是遲疑地道:“無缺少爺,我……先告辭了。”說完,她根本不敢瞧花無缺的臉色,轉身朝着小魚兒沒好氣地道。

“江小魚,你給我等等!”

“江小魚?”花無缺忽然拉住阿眉,驚訝地問道,“那少年就是江小魚?”

阿眉愣了愣,有些不解地停下腳步,道:“你認得他?”

花無缺沒有回答,而是縱身一躍,趕到小魚兒和鐵心蘭前頭,攔住了兩人。小魚兒以為他是為阿眉找自己麻煩,不禁冷笑道:“怎麽,留不下住人就想留下我的命?”

“抱歉,我今日确實不能讓你活着離開。”花無缺看着趕來的阿眉,有些歉然地道。阿眉詫異,她可不認為花無缺是會為了這點小事而要人性命的性子。

小魚兒可不知道這些,他忍不住怒道:“好呀,你這副人模狗樣的君子面具終于是脫下來了,我還以為你當真如表現出來的一樣有禮,原來都是狗屁。”

他用語粗俗,表情誇張,無論換了誰都不能無動于衷。偏偏花無缺就像這話并非對他所說一般,面色如常,連身子都不曾移動半分。

阿眉清楚,這是他在觀察自己的獵物。小魚兒其實也清楚,他甚至清楚,方才自己擾亂他思緒的主意已經失敗。這個看上去很好說話的花無缺,其實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意志堅定的人,總是可怕的。

所以小魚兒先動了,他瞄準時機,一拳打向花無缺的胸口。花無缺胸口一收,整個人如彎月般向後一拱,避開了小魚兒的招式。

小魚兒連着出了幾招,連花無缺的衣角都沒碰到,他便對自己和他的差距心裏有數了。他眼睛一轉,忽然從腰間掏出一個東西往阿眉的方向一扔,道:“小心毒藥。”

花無缺見阿眉未來得及反應,心下一驚,忙奔道阿眉身邊截下了那東西。攤開手一看,根本不是什麽毒藥,而是片肉幹。

阿眉對于花無缺方才想也不想就用手截下‘毒藥’的做法頗受觸動。她自認是個冷心冷肺的家夥,可方才卻着實為花無缺的動作感動。

她知道小魚兒中了自己的毒,根本不可能殺自己,可是花無缺不知道呀。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然願意如此護自己,試問誰又能無動于衷。

花無缺根本沒有意識阿眉的變化,他見手裏截住的是肉幹,就只小魚兒是聲東擊西,想乘機逃跑。他眉心微蹙,無聲無息地跟在他身後,不多時便将小魚兒攔了下來。

他氣小魚兒那阿眉的生命威脅他,便道:“我要殺你,是你我的事,你不該将阿眉牽扯進來。”

小魚兒汗濕了衣襟,嘲諷地笑道:“你武功比我強,自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若是我的武功比你強,我也會說同樣的話。還有,我雖然瞧你不順眼,可是卻沒有想過要殺你,你當真恨我如此,非要殺我不可?”

花無缺搖搖頭:“我不恨你,我甚至不讨厭你。”他确實見小魚兒同阿眉默契十足,有些難受,可是對小魚兒本人卻并沒有不喜,甚至覺得他鮮活調皮的模樣同別人很是不同。

“你既然不恨我,那為什麽要殺我?”小魚兒張大嘴,很是詫異地叫道。剛好此時鐵心蘭同阿眉也趕了過來,鐵心蘭焦急地跑到小魚兒身邊,上下打量他,生怕他受傷。

阿眉卻一眼便瞧出花無缺手下留情,她思慮片刻,這才低聲問道:“難道……這是大宮主和二宮主讓你出來的原因?”

花無缺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随即又轉向小魚兒道:“我和你無冤無仇,可是既然兩位姑姑要我取你性命,我也只能照做。”

這簡直是小魚兒這輩子聽過最荒謬的殺人理由,若不是這個被殺的人是自己,他定是要笑上幾天。

可當這人是自己時,這個笑話便不好笑了。

“你們移花宮的人果然都是怪人。”小魚兒垂下頭,有些喪氣地道。鐵心蘭還當他是放棄了,心急地擋在他面前,對花無缺道,“你若要殺他,便先殺了我。”

小魚兒忽然笑了,他拍拍鐵心蘭的背,安慰道:“放心吧,他不會殺我的。因為殺了我,另一個人也活不了。”

鐵心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阿眉正面色平靜地看着這一切,她忽然靈光一閃,朝小魚兒結巴道:“難得你……你……”

“唉,你以為我為何會和她一起去尋寶藏,還不是因為我們互相中了對方的毒,沒有對方給的解藥,不出兩月,我們都會死。”小魚兒瞧着花無缺逐漸凝重的表情,愉快地咧了嘴角。

花無缺捉住阿眉的手腕,聚精會神地查探脈象,良久才遲疑地道:“這脈象……我查不出……”

小魚兒得意地将手裏的瓶子晃了晃,裏面立刻發出藥丸撞擊瓶身的聲音。小魚兒壞心眼一笑,道:“解藥就在,有本事……你就去尋吧。”

他說着,便将手裏的瓷瓶猛地甩了出去,花無缺想也不想地便尋着那瓶子的蹤跡而去。小魚兒看着站在原地不動的阿眉,道:“你為什麽不着急。”

阿眉看了他一眼道:“以你的性子,怎麽會輕易将救命的東西拿出來。你若是要逃就快些,少爺的武功很高,這點距離,他很快便能回來了。”

小魚兒頓住,問她:“你不一起?”

阿眉道:“不了,我等等他。”

“你不怕你身上的毒……”小魚兒皺眉。

“你都不擔心自己的毒,我又何須擔心我的。”阿眉挑眉,輕輕笑道。小魚兒深深看了她一眼,噗嗤一聲笑道,“我小魚兒出了惡人谷以後沒服過誰,今天可算是服了你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往花無缺相反方向奔去,鐵心蘭一跺腳,也跟了上去。阿眉望着還在遠處認真尋找那個瓷瓶的花無缺,心頭一暖,快步走了過去。

方才小魚兒是瞄準了灌木叢丢的瓶子,為的就是讓花無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花無缺彎着腰,将灌木扒開,不放過一點瓶子的蹤跡。

阿眉見他手上被刺傷到流血,忙将他拉了出來,道:“別找了,那家夥還指望用那解藥保命,怎麽可能輕易拿出來。那瓶子裏的肯定不是真的。”

花無缺見她低着頭給自己包紮手,覺得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時自己練武受傷,她便是這般給自己包紮。想起她身上的毒,花無缺的目光擔憂地落在她身上。

“我再找找,就算那瓶子裏裝的不是解你身上毒藥的,但能被他貼身帶着,恐怕也是常用的藥丸。我們将它找出來,說不定能知道些你中的毒的線索。”

望着他有些執拗的背影,阿眉嘆了口氣,同他一起埋頭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