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數不清的綠色的沙礫連成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就這樣以着一種勢如破竹的方式湧入了會議室的大門和窗戶。

無數綠色的流沙完全無視了那些在沙海前進的時候,宛如是紙糊的一般的咒術結界,在争先恐後地湧進窗口的那一瞬間形成了瀑布般的弧度。

就好像時他們本身的特性在作祟,這些高層總是喜歡一些比較陰暗的條件,這間會議室也不例外。

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勞格拉曼的情緒沙礫散發着如同鬼火一般的熒光,綠色鮮豔無比,但在高層看來就有些如同洪水猛獸了。

這一切是那樣的迅速而敏捷,就好像在橘紅色頭發的少年決心在這裏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演練了無數遍。

禪院直毗人此時的心情難得地和夜蛾正道達成了一致,對于格勞格拉曼的這些出人意料、獨行特立的行為,夜蛾正道深有話說,而在此時,禪院直毗人也感受到了某個高專校長在面對眼前的少年時的那種無可奈何的心情。

“格勞格……”

禪院直毗人試圖呼喚着某只完全已經沉浸在和這麽多人玩耍的快樂中的大型獅子。

不過因為領教過這些沙礫的厲害,他小心地躲開了一片向自己拍來的熒光綠沙浪,沒能說完自己的話,不過這聲呼喚也完全無濟于事。

沉迷于沙子中的大貓咪怎麽會搭理他的話呢,格勞格拉曼此時滿心滿眼都是這麽多一起玩沙子的夥伴,就像某個白發青年故意說的那樣,這些老人家的壓力都很大,需要他幫忙來放松。

“果然五條老師沒有騙我嘛!”

格勞格拉曼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地情緒高昂,看到那些深色的、顏色暗淡難得沙子,他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那些顏色正是負面情緒擠壓得太多而産生的色澤。

五條悟确實和自己的學生半開玩笑地說過這樣的話,不過現在的情形怎麽看都是格勞格拉曼超水平發揮了,就算是某個無法無天的白發青年在這裏,大概也瞠目結舌。

“格勞格……”

這是禪院直毗人的再一次嘗試,但是這一次他同樣沒能說完小獅子的名字,這一次的他沒有了之前的好運。

波濤洶湧的沙海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還很記仇,見一擊未成,便再次襲擊,一定要把這個老人家擁進自己的懷抱才成。

半個身子陷進格勞格拉曼的情緒沙礫中的老人再也沒有了還手之力,在彩色死神霸道的術式影響下,陷入了一種溫暖的昏迷。

他這時候才體驗到了和自己的糟心兒子一樣的經歷,不過這卻比他想象中的要輕松的多,一些對于格勞格拉曼的招攬之心在禪院直毗人的心中愈演愈烈。

“大家不要驚慌,不過是一些小孩子的把戲罷了!我們卻先亂了陣腳,叫別人看了笑話,這算什麽樣子!”

這是某個老人的叫喊,他對于格勞格拉曼的術式似乎十分地不屑一顧,相比較沙海的威脅,面子似乎是他更注重的東西。

絕大多數的高層也是如此這般打算的。

幾乎沒有幾人挪動了位置,在最初的震撼之後,他們便自恃閱歷豐富,沒有像一些更年輕活絡些的人那樣挪動,這些已經老到了近乎腐朽的程度的老人甚至還覺得那些有先見之明的人是缺乏鎮定。

“不必驚慌!”

有誰高呼着,貌似是很有權威的人,讓有些騷動的人群安靜下來,只是在最前方被吞沒了禪院直毗人至今沒有出現的情況似乎完全被他們無視了。

因為過分地在意儀式感而還在生着不知道從何而來氣的保爾·海塞也被踏着熒光綠色沙海進來的格勞格拉曼吸引了目光。

“你就是我的合作者?”

有着一頭棕栗色柔軟卷發的少年面無表情地對着橘紅色頭發的少年問道。

保爾·海塞被高層安排的位置離門口較遠,他也是唯一一個坐在凳子上而不是坐墊上的人,這大概是他特意要求的,他的對面也放着一把椅子,那是給他的合作者格勞格拉曼準備的。

“诶,合作者?”

自己忽然被一個明顯不是亞洲人長相的少年問起,格勞格拉曼怔愣了一瞬間,但是又很快地反應過來。

他當即露出了一個比剛才進門時更加璀璨更加耀眼的笑容,語氣也變得更加跳躍。

這樣從格勞格拉曼身上傳遞過來的如同陽光一樣燦爛的情緒讓保爾·海塞因為霧蒙蒙的天氣和過長的等待而變得有些不明媚的心情都變得舒暢了一些。

“原來是你嗎?你就是憂太說的那個人吧,沒想到能夠這麽快就見面,你的頭發好漂亮!”

聽到自己漂亮的自來卷被人語氣真誠地贊嘆着,保爾·海塞雖然依舊是一副仿佛情感缺乏一般的表情,但是身邊的溫度明顯地上升了,肉眼可見地心情愉悅。

想起自己的長官對于自己在和人交往時提出的一些叮囑,保爾·海塞也打算贊美一下這個很對自己胃口的合作人。

“謝謝,你也一樣,頭發很蓬松。”

“是吧是吧!我也超級喜歡自己的發型,每天都有很認真地打理的,毛發的保養可是很重要的!”

說起自己的頭發,小獅子瞬間就來勁了,兩個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的被監護人們忽然就一見如故,明明時兩個南轅北轍的人,卻詭異地對上了腦電波,如果歌德和夜蛾正道在這裏絕對會對小孩子之間莫名其妙的友誼啧啧稱奇。

“話說你的頭發顏色好漂亮诶,是天生的嗎?”

“嗯,沒錯。”

“我可以也變成這種顏色嗎?真的很好看诶,像是陽光照在松木上。”格勞格拉曼在近距離觀察保爾·海塞的頭發後,眼睛瞬間亮起。

“嗯,當然可以,”保爾·海塞在點頭之後才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他難得地起了一點好奇心,“你現在就用這種顏色嗎?”

“是啊,對了給你變個魔術!”

格勞格拉曼神秘兮兮地對着德國人說道,刷地一下就改變了自己頭發的顏色。

“真不錯。”保爾·海塞看着格勞格拉曼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發色,點評着。

“你是第一次來出國嗎?”

兩個人愉快的交流像是在他們周身形成了什麽與世隔絕的避障,只留下兩個相談甚歡的人。

老橘子們在領教了格勞格拉曼的情緒沙礫時發出的呼喊和怒喝在兩人間這樣的氛圍中只能淪為三毛錢一首批發的劣質合成bgm。

“出國?不,不是,不過來日本還是第一次。”

保爾·海塞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的日語有一些德國風味,喜歡停頓,但是熱情和志同道合時絕不會讓這種小問題成為他們交流的障礙的。

“哇!歡迎來到日本!”

歡快地說出這樣的話,格勞格拉曼還不忘拘了一捧沙子,向上抛灑。

“來得太匆忙啦,沒有來得及準備禮物,不過這些沙子是我的術式,想要什麽顏色的都可以,希望能讓你開心就再好不過啦!”

這是保爾·海塞來日本以來收到的第一句歡迎,剛才還有點悶悶不樂的少年瞬間變得有些開心。

“謝謝。”

心中高興地幾乎有點想現場來一段連德勒舞的棕栗色卷發的少年面上不顯,只是矜持地回答了這麽一句,但是在這麽一個簡單的歡迎儀式之後,他和這個現在變得和自己發色一致的少年的感官變得更好了。

和那些過度地重視禮節性的老人家相比,保爾·海塞還是更加地喜歡格勞格拉曼。

“呼,終于結束了耶!”

在最後一個老頭子被沙子淹沒之後,格勞格拉曼放松地松了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眨巴着眼睛,心情愉悅得不可思議。

和這些老人家玩沙子可要比和熊貓他們一起玩要累得多了,格勞格拉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中想到,不過感覺大家在沙子裏面都挺開心的樣子。

格勞格拉曼和保爾·海塞還在毫無壓力地進行着愉快的交友活動,另一邊的某個自诩為小獅子半個監護人的白發青年已經開始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了,把格勞格拉曼就這麽交給高層讓他總有點不放心。

不過不要誤會,五條悟并不是對于格勞格拉曼的安全不放心,他對于自己學生的實力倒是放心的很,白發教師擔心的反而是那些高層的安全。

要是讓那些老橘子被格勞格拉曼迫害之後賴上了都能被夜蛾正道迫害的大貓,即使五條悟對于老橘子遭殃喜聞樂見,也覺得有點得不償失了。

“真是些煩人的老家夥,”臉上帶着黑色眼罩的白發青年不滿地抱怨着,面罩下的臉上滿是對于滿腔都是私欲的高層的不滿,“希望那群老橘子能夠經折騰一點。”

當五條悟用瞬移趕到了咒術師協會的總部時,遠遠地看到那些綠油油的地方,他就大概明白的到底出了什麽事,當即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可真是……”

五條悟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隐隐地帶着點贊賞的味道,神情也多了些欣慰,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學生的腦回路不同凡響,不過這樣的局勢也是多少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

要知道他本來只是希望能讓這群腐朽的老家夥被吓唬一下,不要老是跳出來礙事,沒想到格勞格拉曼直接就用這種強硬又十分又格勞格拉曼風格的方式讓他們沒有搗亂的能力了。

為了能不辜負這種近距離觀察老橘子們被迫害的機會,戴着眼罩的白發青年還特意撩起眼罩的一角,天藍色的眼睛露來,睜得很大,來讓自己看的更明白些。

“好了,格勞,把沙子收起來吧,我想他們已經很快樂了,先幹點正事吧。”

在眼見着熒光綠色的沙子堆積得差不多了,五條悟才走進來,對着兩個完全沉浸在友好交流中的孩子說道。

“诶!是五條老師!老師也來了呀,五條老師之前不是還有任務嗎?”

格勞格拉曼好奇地問道,他來之前在學校沒看見五條悟,還問了伏黑惠關于五條悟去向的問題,不過都只得到了白發青年去出任務了的消息。

因此對于五條悟現在居然出現了,格勞格拉曼有點驚喜,棕栗色的發色都染上了一些亮晶晶的橘色。

在短暫地驚喜之後,格勞格拉曼依照五條悟的話收起了沙子,沙子下面的一大堆老人家這才顯現出來,只是這時候的他們似乎出現了一些奇妙的變化,這讓五條悟不由自主地拿出了手機。

一些健康的顏色出現在了他們的身上,最明顯地體現在頭發、眼睛和皮膚上。

好在老人們都還沉浸在格勞格拉曼術式所帶來的幸福感之中,尚且還沒有人醒來,否則,他們看到自己身上的變化大概又會背過氣去。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無論是哪一個沾到了格勞格拉曼沙子的人,身上都發生了一些改變。

顏色或淺淡或深厚的和服變成了亮眼的熒光綠,讓死氣沉沉的版型和圖案忽然變成了非主流集會,而那些老人家的頭發都或多或少地添了點綠色,若是光頭則便收獲了一塊在大街上回頭率極高的熒光綠頭皮。

寬闊昏暗的會議室中,忽然出現了一些人形的發光體,散發着淡淡的熒光綠。

見到這種情形,格勞格拉曼立刻有點心虛。

“好像,發生了一點點小意外來着的,五條老師……”

不過某個白發青年卻看起來對此一點也不為老人家們擔心。

“這可真是難得的美景啊。”

白發青年咔嚓咔嚓地按動着手機屏幕上的拍攝鍵,趁着老人們還沒有蘇醒,趕緊記錄下着一幕幕稀罕的畫面,還別出心裁地各給禪院家的家主和加茂家的家主來了一張特寫。

能讓這群老橘子吃癟,狠狠地落個他們的面子,又不至于真的把他們怎麽地,格勞格拉曼的這一番操作是連五條悟都想要拍手叫絕的。

做完這一切五條悟才想到要稍微體諒一下睡在地板上的老人家們,于是他拿起手機,預定了五十床老人專用保暖被。

五條悟訂購的被子來得很快,在被格勞格拉曼術式所影響到的高層醒來之前,它們就被妥善地放置在了老人們身上了。

不得不說,五條悟的品味在某些時候有些離譜的超前。

據說是種花家特色的紅底大花被子搭配着綠得統一的高層們,居然有點詭異的适合。

“完事了,接下來就是帶你們熟悉一下任務了。”

憋着笑結束了給老橘子們蓋被子的活動,某個白發咒術師頓時感覺心曠神怡,于是毫不客氣地接過本來應該屬于禪院直毗人的任務,對着兩個少年說道。

“等等,五條先生?”有着一頭被格勞格拉曼稱贊過的棕栗色卷發的少年忽然出聲叫住了白發青年,他的用語非常禮貌,“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吧?”

在得到了五條悟的應允之後,他才繼續說着自己的問題,只是雖然他接下來的語氣也同樣是挑不出錯處的工作性質的措辭,但是卻讓白發的特級咒術師嘴角的笑意驟然消失。

“請問,夏油大人是誰?”德國人淺棕色的眼瞳了寫滿了平靜,他的表現也是和語氣如出一轍的平靜,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話語使得溫度在慢慢降低,“或者說,夏油傑是誰?”

“五條老師?”

格勞格拉曼敏銳地察覺到了五條悟似乎不太對勁的情緒,雖然看不到白發青年面具下面的臉色,但是那絕對和之前那種輕松的感覺完全不同。

在許久的沉默之後,白發青年終于回複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