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二人又鬧了矛盾。因為姒思闕認為太子殿下是故意耍弄她, 臨在最後關頭不給她,所以未等太子将遮眼的布巾取下,她自個兒就套好了衣裳生氣地躲到了偏殿。
姬夷昌拽下布巾穿好衣裳後, 也趕緊追了出去, 無奈還是被晾在了偏殿外。
“夫人!孤并非故意的,你出來, 孤給你解釋!”姬夷昌大半夜的,從來未曾如此狼狽過。
“殿下,可發生何事了?”
不遠處值夜的宮人見殿堂這邊傳來的動靜,就慌忙跑了過來問詢。
姬夷昌立馬冷了臉,瞪了二人一眼, 那兩宮人面面相觑,垂下頭連忙識趣地退下了。
“等等!回來!”姬夷昌盯了一眼自己此時身上還黏糊不适的地方,有些難堪地開口道:“下去給孤…以及夫人備一些熱水。”
“喏。”
兩位宮人倒是回應得幹脆利落,只是此時大概心下也了然:太子殿下和夫人原是因房.事不協調而鬧矛盾呢。
這若是傳開了,指不定能成為姬夷昌一生中的大污點。
不過也幸而那些宮人是在太子宮伺候的, 清楚懂得此時如若洩露能給他們帶來何種災難性的意味。所以這事情也只能在二人心中了然罷了。
“夫人…”姬夷昌在殿門外頂着寒冷的夜風, 不時用餘光視察了一下四周。
确認那兩名宮人已經将方圓幾個廊庑外的人都遣走後, 才敢坦然解釋道:
“夫人, 你聽孤解釋,孤可…可不是…那種無能之人。”
像是花光了幾輩子的勇氣一般, 姬夷昌好不容易将這話完整說出, 偏殿內又傳出了姒思闕煩悶的聲音:
“妾當然知道殿下不是無能之人, 相反,像殿下這種內藏武藝高超之人,怎麽可能那方面不濟呢?只是,殿下在衡量着, 東西該給誰,不該給誰罷了。”
姒思闕的口吻說的極其冷絕,不過也難怪她心灰意冷的。任誰努力了長達一年,主動了一年,就在以為東西觸手可及之際,突然被人玩弄似的在她面前摔了,這任誰都會生氣的。
“殿下分明是看戲弄妾好玩,才故意這麽逗着妾的!指不定說要送妾父親母親回國的話,也是戲弄之詞吧?”
盡管姒思闕有目可睹,知道姬夷昌這段時日來為了可以送她父母回國的确花了不少精神和心血,也深知父母回國行程大多不會變的,但此時氣在頭上,就是會忍不住胡言亂語。
“夫人!”姬夷昌痛心疾首道:“你怎能這麽說呢?孤只你一人,那東西又該給誰不該給誰呢?孤雖然武藝超群,但是…”
說到這裏,姬夷昌頓了一頓,咽了咽沫,一張冷若冰渣似的的臉也陡然添了幾分為難之色。
他把聲音放輕,皺着眉,沉聲下來靠近殿門道:“但是…孤也畢竟…初嘗情.事啊…”
殿門內的姒思闕聽後愣了一愣。
好像…的确是呢。
雖然這一年多以來,她早已熟練二人身體間的觸碰,但姬夷昌每每到她主動求.歡之時,都要服下“落三陽”的藥,每一次都趴伏着身子用屁.臀朝着她昏沉過去了。
所以這次對他而言,的确是…初體驗。
男子初體驗時,難道都會這樣嗎?
姒思闕陷入沉思,她不能确認,但是又不好就這個問題繼續發難太子。
于是,便用手掩了雙耳對門外的太子嚷道:“殿下您先回去睡啦!讓妾自個靜下來想想!”
姬夷昌沉默了下來,在偏殿外站了一夜,吹了整整一夜的冷風。
翌日天亮之前,他就回到寝殿讓人給他整理好衣袍,到姑蘇臺上朝議政去了。
姒思闕昨天準備膳食又被姬夷昌逼着刻字,然後夜裏又和他鬧了大半宿,睡到太陽曬上屋頂才起。
起來後,就有女官前來禀告,說是太子殿下已經準備就緒,打算寅時一刻就讓大軍護送楚王楚後回國,說是讓夫人盡快梳洗好前往城樓送別王父王母。
姒思闕驚得睡意全消,蹦起來揪着女官的衣袍道:“不是後天才送父親母親他們回國嗎?怎麽就提前了呢??”
女官為難道:“回夫人,可能…殿下知道夫人心急要讓楚王楚後回去?”
姒思闕拉回了神智,突然想起昨夜自己把太子關在偏殿外時,脾氣大地對他說了一句懷疑他不會送她父母回國的話。
可是…這太子做事也忒任性了一些,縱然今天就能讓她父親母親回去,壓在她心裏這麽長時間以來的大石塊總算是落下了。但是,這麽倉促的準備,他肯定又得去扛朝堂上那些非議的聲音了。
姒思闕趕忙在女官的伺候下穿戴整齊了衣裳,在步出偏殿門口的時候,發現門檻下放了一塊竹簡。
她拿起來一看,是太子那磅礴大氣、橫掃千軍的字跡:今日送行,特許夫人延後一日補足功課。
姒思闕看了後哭笑不得,這太子是個什麽人啊,把人惹怒了不該将往後刻字的功課全免掉嗎?竟然讓她延後一天就算了?這麽一個延後法,昨天的、今天的再加明天的,看來她非得把手刻廢掉不可了…
楚王姒荊和楚後若月夫人穿上了太子殿下為其準備好的華貴衣裳,在殿前和太子拜別後,就乘坐車辇往回楚國的方向去。
姒思闕在車辇前抱着王父王母含淚拜別。
若月夫人摸着女兒淚濕的臉叮囑她:“闕兒,你已經被正式記入齊宗室的宗譜中,日後待太子登位,你就是齊國王後了。當了一國王後,就不能像兒時那樣任性了,知道嗎?”
姒思闕擦幹眼淚點頭道:“母親,你放心吧,闕兒長大了,不會任性了,懂得分寸的。”
若月夫人又道:“凡事多體諒殿下一些,這一年多以來他對楚國和齊國之間的事,我與你父親都看得明明白白的。母親看得出來他很重視你,你跟着他,他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但是,有時候切記要收斂性子。”
“母親,闕兒都知道的。您和父親就不用擔心我了,闕兒會過得很好的。”
姒思闕滿臉淚痕地拜別過父母,看着那頂華麗的車辇徐徐地駛出齊宮,心裏總歸是有些空蕩。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楚國去了嗎?
她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将淚水憋回去,在姒荊和若月夫人又一次從車窗探頭出來望她時,努力地展開了笑顏。
雖然已嫁之身,再也不适宜長待楚宮了,但能夠平安順利将父親母親送回去,她已經很滿足了。
看着車馬後方留下一襲滾滾的塵沙,父親母親的身影再看不見,姒思闕從懷裏掏出陶埙,吹響了一曲埙韻,讓天邊的大雁,沿途護送着車隊南下。
“夫人…”太子殿下不知何時,身穿玄黑的冕服從那巍峨的望臺下來,越過身邊簇擁着的人群,徑直來到她身邊。
他還在遲疑着要如何回應她昨夜的事,同時又擔心她看着自己父母離開會難過,向來殺伐果決的太子殿下便難得地露出了犯難的神色。
姒思闕想起了母親的話,擦了擦眼淚,低着頭轉過身,給太子施了一禮:“殿下。”
姬夷昌看見她臉上挂上的淚痕,皺起了眉,心疼不已。他靠近伸手撫上了她的臉,“夫人,別傷心,泰山大人他們回去了,但你以後還是能偶爾回楚國玩玩的,等孤…等孤日後料理好手上的事情,還能親自帶你前往。”
思闕低着頭不語,她想起昨夜二人鬧的別扭,現在渾身都不自在。
然過了沒多久,那個護送楚王楚後回去的領軍匆忙派人回來禀告。
只見那小甲士騎着馬從馬頭上摔落下來的時候,明顯人和馬都受了極嚴重的傷,小甲士勉力捂着腹部淌血的傷來到太子殿下,身後蜿蜒了一地的鮮血,緊張回禀道:“殿…殿下…情況不妙!城中諸侯作亂,好幾萬兵馬倒戈相向,已經殺到城門下,堵住了我們的隊伍!”
姬夷昌一拍案臺站起,立馬傳令大醫出來,他自個從殿階走下,走到小甲士跟前問:“楚王楚後可安全?”
小甲士勉力支撐着道:“大…大将軍他們舍命護着楚王楚後,已經繞從北面突擊而出…”
“好!立馬通知一下城中的駐兵,孤準備一下繞從南面過去,你們準備一下,盡量把孤的消息散播出去!”
身後的周凜立馬走前來,緊張道:“殿下!您這麽一來,不就是親自出去引敵嗎?殿下如出了什麽事的話,那大齊…”
姬夷昌對周凜揮了揮袖,“今日護送楚王楚後回國一事不能有任何差池,稍有差池齊楚之間的盟約無法實現不止,還會傷害兩國之間的關系。而且,城中諸侯之間對孤的不滿由來已久,他們是沖着孤來的,孤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害楚王楚後蒙難!”
“而且…此事還大有貓膩,他們手裏的兵和奴隸,孤應該分化得差不多了,緣何他們此時竟能搬得動數量如此之多的兵?”
趙程趕緊前來,在太子跟前小聲地道:“殿下,這事情,應該與晉國有關系。臣之前一直有留意諸侯間的事,察覺他們都有種種可疑的痕跡,只是臣沒有确鑿的證據,如今一看,臣大概猜得出個八九不離十。”
“城外的兵,應該是晉國悄悄利用那些被殿下打壓的諸侯和大臣,從而一點點掩蓋着以奴隸身份潛藏在齊境內的兵士。如臣沒有猜錯的話,該是我們這裏,出了一個內鬼。”
姬夷昌臉色冰寒得可怕,握實了拳頭,“是趙奚!”
此時,公子奚已經披甲上馬,在前方将僞裝的晉兵斬殺出了一條血路,場中士兵們殺氣騰騰,個個勇猛無雙。
太子殿下也親自披甲出戰了,這一戰中,太子殿下突然南襲,順利引開了追剿北面楚王的那些士兵,在把那些敵兵統一引到南面城外山峽一處狹小的犄角時,與公子奚一前一後,兩面圍殺敵軍。
最後,敵人為了保存實力從西面逃離。
姬夷昌立馬命人将公子奚捉拿,捆了起來。
誰知公子奚也毫不反抗,自覺束手就擒。
“趙奚,你可知罪?”姬夷昌抓着一把鋒芒畢露的青銅佩劍,一步一步走到被捆跪下的公子奚跟前。
公子奚沉默了一會,應聲道:“這,全是臣的錯,請殿下降罪。”
“你倒是應得爽利,說吧,只要你把所有事情說出來,孤就準你選一種體面的死法。”姬夷昌語氣森冷,毫無溫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