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點進來,你們可是讓我好等。”
坐在寬大的扶手椅上金發少年托着下巴,上身微微前傾,天藍色的眼睛打量着進門的黑發青年。
那個看起來有些驕縱的少年穿着一件低調的黑色燕尾服,但剪裁卻很合身,看看得出來價格不菲,裏面是一件白色馬甲搭着銀色領帶,黑色的禮帽更給他增添了許多貴氣,雖有些稚氣未脫,但看起來已經是個合格的紳士了。
坂口安吾聽到這明顯帶着不良情緒的抱怨,趕緊從愣神中反應過來,向少年的方向走去。
只是當坂口安吾謹慎地暗中環顧了一圈,卻發覺房間裏只有那個金發碧眼的少年一人,滿臉不耐地在等待着自己。
可是他在進門前分明聽到了有小女孩講話的聲音,這多少有點奇怪,只是對于交涉對象的隐私,他過分探究似乎也不太禮貌。
坂口安吾立刻收斂的思緒,硬着頭皮開口說道:“很抱歉讓您久等多時,這邊稍微被一些事務牽絆了。”
“哼,”金發的少年扭過頭不耐煩地應了一聲,随即小聲地嘟哝着,“如果不是哥哥也會來……”
“格林先生,這裏是異能力事務科關于商談所提出了一些建議,希望您能夠先過目一下。”
坂口安吾決定無視少年的那些不太友好的舉動,這本來也算是自己理虧,倒怪不了別人。
他轉而決定直接開始步入正題,把先前準備的草案拿出來給這位從德國遠道而來的負責人閱讀。
金發少年正在仔細地閱讀者草案,而趁着這個時機,坂口安吾得以好好地觀察一下這個被德國政府派遣而來的、負責幫忙處理橫濱最近發生的異常的異能力者。
這名金發少年叫威廉·格林,明面上的身份是代替父親來橫濱處理書籍出版相關事宜的書商之子,但實際上是隸屬于德國民間異能力組織“象牙塔”的異能力者,受到了德國政府的委托出國負責這次行動。
即使身為異能力事務科的情報人員,坂口安吾對于橫濱今日以來因為能實現一切願望的項鏈“奧林”的了解卻也不多,幾乎算得上是毫無頭緒,甚至一些資料還是在德國政府提出對于這次混亂進行負責之後從德國人那裏得知的。
他只知道橫濱混亂的源頭似乎是某種極其強大的異能力,但具體的德國官方也不願透露。
但這也是必然的事,如此強大的異能力,即使德國政府提供的情報半遮半掩,真假難辨,異能力事務科的那些高層也不可避免地打起了主意。
坂口安吾在負責和威廉·格林交涉之餘,還有一個隐藏的任務便是盡可能地拉攏這名神秘的異能力者,畢竟從德國來到橫濱,這中間沒有什麽曲折冤情,是沒有人相信的,若是能讓日本這邊神不知鬼不覺地多一名強大的異能力者,那更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坂口安吾不是沒有過顧慮,但他的長官種田山頭火只是悠悠一笑,別有深意地回複他:“如果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那群德國佬也不至于這麽偷偷摸摸的,甚至只敢派非官方的異能力者來處理,即使我們搶了先,他們大概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吞。”
“看夠了嗎?”
坂口安吾被這一聲從會議中喚回現實,這才發現金發少年早就已經看完了草案,把那厚厚的一疊紙擱置在一旁,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抱歉。”坂口安吾已經不知道這是他今天第幾次說抱歉了,長期熬夜似乎讓他最近過于容易走神了。
也許我真的需要一個休假了,坂口安吾心想。
威廉·格林抽動了一下一邊的嘴角,看起來就像是皮笑肉不笑,不過好在他也沒有追究坂口安吾幾次的心不在焉。
“你要跟着我行動?”
金發少年看也不看,卻準确地撈出了注明了要坂口安吾跟随的那張草案,舉在眼前,對着光仔細地觀看,讓坂口安吾沒由來地感覺倒有點尴尬,仿佛少年看的不是紙張,而是在考察他。
“是的,這是出于安全考慮。”坂口安吾慎重地回複着,卻沒有說明究竟是為了誰的安全。
對于他這種半吐半露、打太極式的回答,金發少年顯然很不滿,但是因為礙于合作的關系,又在別國領土上,威廉·格林沒有發作,只是用藍色的眼睛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突兀地笑了一聲,從扶手椅上跳下來,朝門口走去。
“你願意跟着就跟着吧,開始行動了。”
在經過黑發青年的時候,威廉·格林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又忽然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麽主意。”
坂口安吾身形一頓,面色平靜地跟上了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的金發少年。
只是一走到看不見異能力事務科的地方,坂口安吾就看見眼前的金發少年脫下帽子,極其舒坦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神情也放松的多。
“呼,總算是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了,”威廉·格林一掃之前在會客室裏的煩躁,終于像是一個合格的彬彬有禮的小少爺了,“我可是惡心壞裏面的氣氛了。”
“走吧,”他沒好氣地和一旁被他認為是麻煩的坂口安吾說道,“哥哥那邊應該也差不多了,希望‘史普裏河隧道’的那些人不要也擅自來摻和一腳。”
“無論是哪裏的官方果然都是些麻煩的家夥。”
聽到少年的抱怨,身為官方人員的坂口安吾自然不能像威廉·格林一樣罵起自己的上司,只能在一旁尴尬地保持微笑,讓金發少年感到大為無趣,一會兒便不願意再講話了。
一出差回來,還沒等中原中也消化完自己的冤種搭檔叛逃了的消息,或是和人馬怪凱龍與自己的大姐尾崎紅葉寒暄幾句,他就被通知前往首領辦公室。
雖然對此有些不解,但中原中也也沒有多問,就立即出發。
而此時在辦公室裏,森鷗外正在與一個金發的青年對峙着。
森鷗外沒有辦法不對這個人提高警惕,即使有異能力事務科那邊提前和他打好了關系,也看到了青年出示的文件,但是這樣招呼都不打地擅自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裏,可就幾乎算得上是一種挑釁了。
“請問閣下是怎麽出現在我的辦公室裏的呢?”
長時間磨練的演技讓森鷗外輕而易舉地維持住了臉上薄如假面的微笑,他自認為語氣已經非常委婉了,但是那個名叫雅各布·格林的青年卻好像根本沒有讀懂他的意思。
“就是這樣。”金色頭發的青年一臉嚴肅地再次給他展示了一下自己進來時的全部流程。
在異能力的作用下,被青年指尖接觸的地方附近的牆壁立刻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奶油蛋糕。金發的青年從上衣內側口取出一個眼鏡盒和一個被手帕包裹着的東西,他從容地帶上了金絲邊的眼鏡,又不緊不慢地從手帕中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勺子,面無表情地吃了起來。
如果不是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看青年嚴肅認真的态度,森鷗外大概會以為青年在品鑒什麽珍馐極品,而不是在吃他辦公室被異能力變成的牆壁蛋糕。
“好吧,我們坐下來談一談吧。”
森鷗外強迫自己忽略辦公室牆壁上開啓的那個大洞,試圖把話題掰回正軌,只是他的異能力體似乎不那麽想,金發的小女孩對于這種奇妙的異能力展現出了莫大的興趣。
“哥哥可以再變一次看看嗎?愛麗絲也想要吃蛋糕!”穿着漂亮的紅色小洋裙的幼女十分娴熟地撒着嬌。
雖然知道這個小姑娘大概是對面那個看起來對自己莫名其地有點敵意的男人的異能力體,但是對于被人叫哥哥就沒轍的雅各布·格林來說,這樣的撒嬌就是絕殺。
金發青年認為異能力體的想法就是某個男人的真實寫照,在心底稍微吐槽一二後,還是頂着森鷗外古怪的目光,從善如流地滿足了小姑娘外表的某個異能力體的要求。
“哇,太神奇了,愛麗絲好喜歡哥哥的異能力,”差距到了眼前的青年似乎對于被喊哥哥沒有抵抗力,金發幼女和它的主人一樣擅長讀懂人心,立刻乘勝追擊,“不知道愛麗絲還可不可以看到哥哥變出糖果呢?”
“當然可以。”雅各布·格林沒有多想,簡短地回複之後,随手就把一塊玻璃變成了顏色絢麗的波板糖,遞給愛麗絲。
如果威廉·格林在這裏,肯定會生氣地跳起來叫他老哥不要再給人透老底了,不過性格比較直來直去的雅各布也根本當然不會想到這一層。
看到金發青年随手就把玻璃、牆壁什麽的變成了可以食用的甜品,和自己的異能力愛麗絲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森鷗外的表情卻越發凝重。
他不禁想到,不知道有沒有什麽限制,如果變換這些都如此輕松的話,那麽要是變換活物或者說對人使用又會如何呢?
雅各布·格林這時候終于想起了正事,但他再面對兄弟意外的人的時候,都很少說話:“要談的事都在上面。”
森鷗外快速浏覽了一下金發青年遞給自己的紙張,上面的條款和異能力事務科給他透過的底差不了多少,都在港口mafia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只是,森鷗外忽然想起了之前發生在橫濱港口附近海面的走私案,雖然幾乎沒有發現買房留下的痕跡,但在德國政府派人來往之後,一起雜亂的線索瞬間串聯了起來,指向了同一個結果。
“不知道格林先生是否知道,在幾個星期前的港口mafia的勢力範圍內的某處港口,發生了一起又關于‘奧林’的走私案,而買家正是一夥兒德國人,為此我有點擔憂。”
森鷗外終是決定出言旁敲側擊底詢問一二,這種幾乎等同于直接打了港口mafia的臉、在太歲頭上動土的行為無疑是觸及到了他的逆鱗,雅各布·格林的回答将營銷到他是否決定合作以及即使配合,配合的合作程度。
“走私者?”金發的青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給出了一個答複,“我不了解,和‘象牙塔’無關。”
這些簡短的話語像是暫時安慰了森鷗外,黑發男人露出一個勉強算是真心實意的微笑,語言也懇切了一些,朝雅各布·格林的方向伸出了手。
“那麽,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目送雅各布·格林用他來時的方式離開,完全消失在森鷗外的視野裏,男人的表情又重新恢複了冷寂。
就在這時,房門終于發揮了他應有的作用,被人叩響。
森鷗外對于門外人的到來早有預料。
“進來吧,中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