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美人驟然站定,如果說之前她還只是冷冷的警告,那麽卿若花覺得,冷美人現在渾身散發的絕對是殺氣,即使她沒有回頭,她也能感覺到她的眼神有多冷。
“你早知道我的身份”冷美人轉過身,幽冷的眸子緊緊盯着沈陌。
沈陌渾然不在意,肆無忌憚道:“魔教連星長老自靖紫将軍府中盜得絕世藏寶圖,江湖上奪寶、看戲之人紛至沓來。不才,在下也是其中之一。”
果然人窮急了,真的什麽都幹得出來,連沈陌這樣的人,竟然也幹起了土匪的行當。卿若花嘆息的搖搖頭,滿臉憂愁的瞅了沈陌一眼。
她此時就站在他身邊,所有表情沈陌自是一覽無餘,不由得斜眼睨着她,皺眉道:“你那什麽表情?”
時機不可錯,卿若花一聽他開口詢問,連忙趁機教育道:“沈陌,攔路搶劫這事雖然幹起來爽快,不過終歸影響不好,如今朝廷更是明令禁止,你…這不是作死嗎,還是…還是…”迎着沈陌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卿若花有些說不下去,但一想到他正在往歧路上長,還是頂着風道:“還是改了吧”
“誰說我要搶藏寶圖了?”沈陌狠狠地瞪着她
“剛剛,你明明…”對于他這種出爾反爾的小人行徑,卿若花很是不滿,只是她話還未說完,卻被一旁的冷美人毫不留情打斷:“你想要什麽?”
沈陌轉頭看着她,漠然道:“江湖各路争相奪寶,你不顧重傷肯定是為趕回魔教,既然如此,我們可以護送你去見魔教尊主。”
“條件”冷美人幹脆利落問道,作為魔教的連星長老,她自明白天上沒有掉下來的餡餅。多年身事飄零,她更清楚這世間沒有什麽事不需代價。
沈陌面色不動,似沒聽出她話中譏诮,聲音冷峭道:“沒有條件,他們敢抓我的女兒,如此,也省的我去尋他們。”
連星淡若風絮的眸子定定的盯了他一會兒,才霍然轉身道:“好,我答應你!”
連星本想即刻啓程,可是最後她到底沒走成,她重傷未愈,才在炎炎烈日下走了半個鐘頭,便倒頭昏了過去。
卿若花早有了老骥伏枥的覺悟,沈陌一個眼神瞟過來,還沒開口,她已自覺地将連星駝了起來。
背着連星好不容易頭暈眼花的站起來,卿若花心中暗道不妙,這才幾天她竟被沈陌折磨的這般奴性了。若長此以往下去,豈不是一輩子永無出頭之日!不行,卿若花搖搖頭,她得走,一定得走!
擡腳還沒走出一步,肩膀突然被人按住,她疑惑的看向手的主人,沈陌似沒發現,勾起小指吹了個口哨,哨聲未落,一匹白色駿馬從遠處竹林之中疾奔而來。
駿馬如電,瞬間奔馳至眼前,沈陌伸手接過卿若花背上的連星,将她安置在馬背上。卿若花看着白馬,心中氣結,沒好氣的嘟囔道:“有馬不早牽出來!”
“三個人,擠得慌。”沈陌随手将馬缰扔給卿若花,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卿若花自是知道他要自己牽馬跟着他,只是經過剛才一反醒,她存心要逆着他。當即一躍上馬,摟着連星沖他挑釁一笑:“那你就在後面好好松快松快吧,我們先走了!”
話未落音,勒缰疾奔而去。
沈陌的馬果然不愧是千裏良駒,風馳電掣,瞬間跑的沒影,卿若花坐在馬上,深覺出了口惡氣,心中得意的不得了。
此處交通便利,不過半個時辰她便上了官道,看着不見人煙的來路,卿若花心中越發恣意,不知道待會兒沈陌追上來是什麽表情,不過不用想,肯定陰風恻恻愁煞人啦!
一想到他吃癟的臉,卿若花頓時揚眉吐氣的笑了起來,笑意未歇,突覺眼前白光一閃,一柄白色羽箭,若白虹貫日,迎面襲來。
“啊!”卿若花急忙一勒馬缰,此時想掉頭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她夠無恥一點,她一定會拉着身前的冷美人做擋箭牌,只是她雖然沒心沒肺,但還不至于下流,當即抱着冷美人往旁邊一歪,齊齊栽下馬去。
後背重重的撞擊在堅硬的地面上,痛的她差點沒暈過去,背上的痛還沒緩過來,緊随在後的冷美人又不偏不倚的栽在她身上,卿若花倒抽了口冷氣,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條被曬幹的鹹魚,五髒六腑都是空的!
一口氣咽下,身上的重量突然一輕,冷美人竟被人抱了起來。卿若花暈暈沉沉的擡眼去看,只見一個神情冷漠的栗衣男子抱着她轉身而去,男子眉目之間寒氣淩人,似群峰之間遙遙孤雪。
“喂…”卿若花忍痛想要坐起來,焦急的望着栗色背影道:“你們想幹什麽,快放了…”
話未說完,忽覺脖子一痛,濃郁如墨的夜色立刻席卷她整個大腦,世界一片混沌。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做了個夢,夢在一個荷風袅袅,綠柳映晴的庭院中,她垂頭喪氣的站在亭子裏挨訓。她記得那是宰相府的後院,當時蘇柒顏剛來東炎不久,性子雖沒有現在這樣瘋瘋癫癫,卻也生出了惹是生非這個毛病。
那時自己才十二歲,還是個聽話的乖寶寶,他爹和哥哥都是鐵杆的相黨,所以她沒事喜歡往相府裏鑽,一來二去就與蘇柒顏厮混的熟了。
可嘆她當時堪稱溫順的性子,卻被蘇柒顏貶的一文不值,猶記得當時她斜眼看着她,一臉恨鐵不成鋼道:“瞧你的性子,将來一定是任人拿捏的主。”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到半個月她就被蘇柒顏徹底洗腦,她說,做人一定要膽大、心黑、臉皮厚,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天大地大,我什麽都不怕!
所以要想改正,一定要從最害怕的事開始,當時她最怕她那鐵面老爹,蘇柒顏當即決定從整她老爹開始,不過為了照顧她的忐忑心理,蘇柒顏很善解人意的将整人地點改在相府,信誓旦旦的保證有事她擔着。
翌日,相府設宴款待貴客,他爹亦來陪客。只是滿滿一大桶加了癢癢粉的墨水,沒有陷害到她爹,盡數潑在一個比她大幾歲的少年身上,黑油油的,像只拔了毛的烏雞。
少年渾身污透了,僅一雙澄淨的眼眸,冷冽清明的望着她,她一見笑的樂不可支,等回過神來時,蘇柒顏早已跑的沒影了。
她爹一張臉氣的像一串紫葡萄,拖着她向少年及他身邊的中年男子賠禮,即使中年男子笑言沒事,只怪卿言武藝不精,沒能躲得過卿家小姑娘的考驗。她爹也沒能放過她,狠狠地把她訓了一頓,最後還是丞相哥哥看不過她泫然欲泣的小臉,笑着讓她帶卿言哥哥去客房沐浴換衣。
夢到此處她忽的醒了過來,睜着眼睛瞪着帳頂半天,她終于發現她遇事躲得快的毛病,究竟是什麽時候學來的了,原來自這時候就埋下了種子。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這些事,這麽多年,她早把這些事忘到九霄雲外了,就像她根本記不起來,當時究竟有沒有帶着那個少年去客房,也不記得有哪個世家子弟叫卿言的。
她只記得打那以後她那惹是生非的性子一發不可收拾,更在短短兩個月內,換下了魔魇了她十來年的紫色衣裳,而換來這一切的,就是她那些臭名遠揚的惡行,和她老爹時不時的一頓胖揍。
卿若花疑惑的研究着繡帳上的花紋,什麽時候家裏的帳上的繡花變成水仙了,她明明記得是紫的人滿眼血的桐花呀。
家裏?不對!卿若花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之前她被人打暈了,那這是哪裏?難道是沈陌趕來救了她,那他人去哪兒?
卿若花下了床,只見床外輕紗漫漫,随風飄揚,紗幔外一張檀色畫屏靜靜伫立房中,畫屏上素筆輕描,袅袅勾勒着幾叢水仙花,花色素白,清淨幽冷,映着畫中蒼白的月色。
她心中咯噔了一下,房中擺設精致幽雅,品味絕非一般客棧所及。聽說蘇柒顏當年在南霆時就被賣進了青樓,她不會也被賣進青樓了吧!
她的小心肝一跤摔在地上,不會這麽倒黴吧!倉皇之間瞥到銅鏡中胖乎乎的小臉,心才又不緊不慢的爬起來,以她現在這副尊容,哪個青樓若敢買她,除非是不想幹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