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我們容後再議吧,你看,我這裏可還有其他正事想要和凱龍先生一起讨論讨論。”森鷗外想要避開這個話題,他幾乎可以預見到自己的耳朵又将要遭受到怎樣的摧殘,于是抽出一沓紙質的情報,借口有其他事情,想要把凱龍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上面去。
凱龍本來還想再繼續深入一下,但看到情報上鬼火精在街邊被拍下的背影,又暫時改變了主意,表示自己沒有異議,語氣平和地回答道:“您請便吧。”
“關于夢野久作的下落,我們現在經過初步調查,已經有了一些眉目,确定Q暫時被武裝偵探社所收留,只是,閣下組織裏的這名成員實在是在任務的過程中給予了我們太多的阻礙,也造成了港口mafia不少時間和精力上的損失。”
森鷗外攤開手,狀似無奈地對着半人馬說道,把情報推到人馬怪面前,似乎只是在簡述一個略有失偏頗的事實,但話裏話外都是希望凱龍能夠協助港口mafia從武裝偵探社那裏回收夢野久作。
“如果有什麽需求,請閣下就開門見山地說吧,彎彎繞繞太多,我大概率是無法準确地揣摩閣下的意思的。”半人馬接過後,只是在那堆資料上淺淺的掃過一眼,就淡然地回複道。
“無論是多少次,凱龍先生的直率都讓我倍感親切啊,”森鷗外被他一噎,神色不變,他反應很快,立刻一點也不真心實意稱贊起來,只是聲音裏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不知道可否讓凱龍先生和貴組織的成員溝通一番,如果願意把Q送回來,港口mafia這邊可以完全不追究他造成的混亂和損失。”
而皮膚黝黑的半人馬卻沒有馬上說話,雖然因為膚色的緣故,再加上凱龍表情嚴肅,看不出什麽端倪,但森鷗外總能感覺到有一種對于他的嫌棄從對面的人馬怪身上朝自己發散。
栗川漱流從被森鷗外絲毫不走心的場面話中回過神來,才控制着凱龍開口:“很遺憾,我恐怕不能為你們提供多少幫助。”
“我能有幸知道為什麽嗎?”長發男人用手拖住下巴,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聽閣下之前的意思,閣下和那名神秘人應該是非常熟悉的同事才對?”
森鷗外笑盈盈地看着沉默不語的半人馬,忽然又話鋒一轉:“還是說,這其實不是那名青年自發的行為,而是故事會首領親自下達的命令?”
港口mafia首領的口吻非常有禮,但凱龍知道他絕對是要從自己這裏獲得一個足夠具有說服力的答複的,森鷗外到目前為止,對于夢野久作的價值都非常看重,異能力腦髓地獄他勢在必得的。
“這确實應該是盧卡,也就是你們情報中的這位神秘人自發的行為,因為作會長的秘書,我并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命令。”凱龍低沉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在辦公室裏響起。
“哦,雖說是身為秘書,但是凱龍先生又如何肯定你們的首領不會單獨同那個叫盧卡的家夥說的呢?”森鷗外不愧為資深的拱火大師,只是寥寥幾句就開始試圖挑撥故事會內部的關系,但他不知道這些都是栗川漱流的馬甲,他此番舉措自然是無用功。
“我無法擔保,我只是相信會長對我的信賴,僅此而已。”人馬怪冷淡地說着,似乎已經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了。
看見森鷗外依舊對于讓他勸說鬼火精依舊沒有死心,于是凱龍在男人開口之前繼續說道:“我所能稍微幹預的,也只有組內那些尚未尋找道自己道路的孩子,即使這樣,也只是确保他們不作出什麽難以挽回的事而已,至于盧卡,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路,那麽他就應該有着承擔起自己所做的一切的覺悟,我相信他已經考慮過了,所以夢野久作的事情我恐怕無能為力。”
森鷗外沉思了片刻,緩緩收起了笑容,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感謝凱龍先生願意陪我聊一聊這件事,接下來沒有其他事了,請凱龍先生回去吧。”
這便是逐客令了,半人馬雖然還有心和這名明顯不太會教養孩子的港口mafia首領再深入地聊一聊,但是顯然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于是他也不廢話,把手中的資料遞回去,就準備離開,他可是聽見太宰治下達了讓芥川龍之介結束任務的命令,以那個孩子的積極程度,算算時間,這會兒芥川應該已經快要回到總部了。
但森鷗外在收拾資料的時候卻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先前被太宰治臨走前從耳朵上取下,丢到森鷗外辦公桌上的小巧的黑色錄音裝置被碰到地上,撞擊使得它開始播放其中保存的音頻,而從中播放着的恰巧正是栗川漱流的馬甲鬼火精拿着鏽劍斯坎達大喊着中二臺詞的那段錄音。
讓正準備離開森鷗外辦公室的凱龍身形一頓,他正準備快步出去,卻發現那個聲音一只沒有消失,森鷗外肯定是發覺了錄音器被打開了,卻沒有把它關上的意思。
人馬怪有點好奇地回頭,正看見森鷗外捏着那個小巧的錄音器坐在位置上,臉上的笑意總算是真心實意了一點。
“這可真是個特別的孩子,不是嗎?”男人沖凱龍搖了搖手中的黑色錄音器,嘴角的笑容也染上了幾分真切的得意。
“我現在倒是有些好奇,凱龍先生從前在故事會的時候是如何教育這些年輕的孩子們了。”森鷗外開玩笑般地說出這句話,他顯然是認為鬼火精的中二發言和舉動無論是對于勇者的年紀還是勇者所肩負的責任來說都有些不合時宜,這讓他有了一種從凱龍那裏扳回了一局的感覺。
“好吧,我們先不論這個,”人馬怪如同所想的那樣轉過身來,只是神情變得比之前還要嚴肅,“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閣下眼中的關于好孩子的判決标準是什麽呢,而判定一個孩子尚未得到足夠教育的标準又是什麽呢?”
森鷗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太宰治這個被自己一手發掘的弟子,作為部下來講,雖然太宰治經常會作出一些驚人之舉,但是在任務中表現得都超乎常人得出色,但是一旦把他看作是一個孩子,森鷗外就立刻否認了自己剛才的想法,按照社會的标準來判定,太宰治絕不能稱之為一個好孩子,甚至他會被評判為一個缺乏管教的危險分子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森鷗外便用輕松的語調回答,顯然是把這當作是一次普通的非正式交談,但他還是沒有明說自己的想法,而是采取了一個摸棱兩可的說法:“在普羅大衆眼中,大概就是那些溫順又懂事的孩子吧。”
凱龍沒有特別在意他的含糊其辭,但半人馬的反駁依舊是絲毫不留情面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人馬怪醫鄭重其事地重複着自己的話,像是希望森鷗外能夠把自己接下來所說的一切銘記于心,“所未好孩子,不過是能夠明白自己在做什麽的人罷了,用那套約定俗成的方式去教育一個個不同的個體,只是在講那些鮮活的靈魂從世界上抹殺。”
“抱歉,我似乎說得太多了,請閣下不要太介意,醫療部還有事務在等待着我,還請讓我先行離開。”這是凱龍請求離開的托辭,兩人對此都心知肚明,森鷗外沒有阻攔,沉默地看着半人馬離開。
凱龍知道森鷗外平時并不是太樂意聽從自己的育兒講座,也沒指望這個本質上很難改變自己的那一套思維方式的男人能做出什麽像樣的改變,他只是提出一些建議而已,但也僅僅只能是建議而已,再多說便毫無益處了。
在走廊裏遇見了芥川龍之介,倒省得凱龍再去找他了。
只是少年的狀态着實不太好,黑白漸變的兩撮碎發濕漉漉地黏在臉側,襯得他的臉看起來更家瘦削,而且臉色也比往日的要蒼白得多。
芥川龍之介咳嗽着從凱龍身邊走過,眼前發黑,一陣陣血腥味不停地湧上喉嚨,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剛才才從自己的老師那裏回來,太宰治在他身上留下的重拳讓他因為失血而有些眼前發黑,自己最敬重、失為畢生目标的人對于自己任務失敗的懲罰,不僅僅為他帶來了□□上的痛苦,更多的是讓他感受到了一種羞恥,身心的雙重打擊之下,他甚至都沒注意到剛剛半人□□龍從自己身邊走過。
“你要去哪?”
感受到一片陰影在自己眼前投下,芥川龍之介費勁地擡頭,幾乎是強撐着不露出軟弱地姿态,他認出了凱龍,對于這個很耐心的醫生,他沒有惡感,還因為銀和半人馬交好的緣故,對凱龍還算信賴,只是有時候會在凱龍催他吃藥感到有些麻煩。
“去醫療部。”
芥川龍之介的聲音明顯沙啞了許多,凱龍已經能很輕易地聽出他狀态不對,想起少年之前趕來的位置正是港口mafia演練場的位置,當下已經明白了幾分。
“我帶你去吧。”凱龍扶着芥川龍之介,幾乎能透過那件薄薄的襯衣看到他的肋骨,心裏對于這個孩子又多了幾分憐惜,打定主意要和自家不省心的被監護人再進行一次溫馨的促膝長談。
處理完傷口,凱龍照常為芥川龍之介配置起一些用于治療他頑疾的草藥,不過也許是他上個星期的疏忽,一些幻想王國獨有的草藥被他放置在了家裏,忘記今天帶來。
不想耽誤他的療程,人馬怪提出要帶芥川去家中拿藥,正巧芥川也到了下班時間,沒有任務可做,港口mafia分配的宿舍大多在同一片區域,他正好可以拿完藥就回去和銀見面,芥川龍之介自然沒有拒絕這個很合理的提議。
只是在坐電梯的時候卻碰上了凱龍正為之頭痛的對象。
随意地披着黑大衣的年輕幹部施施然從電梯裏走出,看着眼前着兩個明顯是要一起離開港口mafia大樓的熟人,忽然勾起唇角。
“凱龍先生今天是要把我的小狗也撿回家去嗎?”鳶色的眼睛和人馬怪紅色的眼眸對視着,少年的明明是在笑着的,但眼中卻沒有一點本該出現的鮮活和愉悅,這一點倒是和頂樓辦公室裏的那個男人如此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