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太子妃寝屋內,太子不常來此處,自上次秋狝回來,也只有按照皇後的要求,初一至十五,每天來坐半個時辰,喝完茶一句話不說,到了時辰起身就走。
此刻,太子妃憂心的不是這些,她驟然從椅子上站起:“你說說什麽?你說清楚,你确實看到是秘府的人把她救走了?”
階下立着的內侍很肯定地道:“奴才看得很清楚,不是旁人,是首領肅黎,他是這麽抱着智王妃出來的。”
太子妃沒料到只是想整治一下智王妃,就碰上了秘府,她心焦如焚,心神不定,慌亂中吩咐道:“快,快去,把此事告訴太子,讓他定奪!”
內侍得了令,正欲出門,又被太子妃叫住:“還是本宮親自去吧!”
怕下人們分析不出來利弊,太子妃決定還是自己去的好,将其中利害關系同太子梳理一番。
太子屋內燈宵帳暖,時不時就傳出幾聲女子的嬌笑聲,如一盆涼水,将剛到此處的太子妃,澆得裏裏外外透着寒氣。
夜裏寒風吹着,冷得刺骨,風再冷,也不如心冷。
太子妃身旁的嬷嬷察覺到不對勁,悄聲喚道:“殿下?”
太子妃逐漸找回了心智,看了一眼通亮的窗紙上落上的女子嬌柔的剪影,她強迫自己轉過頭,平靜地道:“回吧。”
回去的路上,太子妃一言不發,廊下點着燈,廊外是無盡地夜幕,沒有人會同她并肩站在這裏。
回到寝屋,太子妃帶着嬷嬷進了裏屋,嬷嬷是她從李府帶過來的,她最信任的一個人。
找回冷靜的女人,理智地過了頭,她拉着嬷嬷悄聲道:“眼下絕不能讓秘府的人查到這裏來,你去把今天此事所有參與的人處理掉,一個不留,而且處理方法要利落,不能留痕跡被人查到。”
嬷嬷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冷靜的太子妃,下令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忽然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太子只顧尋歡作樂,太子妃只能一個人來抗。
“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完成,絕不會留下一點線索。”
夜幕漸漸往西邊褪去,東邊顯出了一道紅光,天快要亮了。
景晞輕輕推開屋門,屋裏的暖和驅散了他身上的涼氣,他輕聲走到裏間,看到沈飛柳朝裏睡着,不忍打擾,悄聲在床邊坐下準備脫鞋,擡眼時看見了衣櫃旁挂着的一件黑袍。
他起身把黑袍胡亂卷了,掐着出去了。
門再次關上了,床裏的沈飛柳睜開了眼,她雖背對着外側,外面的一切動靜,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聽到他起身,扯下了那件肅黎的黑袍,然後出門。
他,心裏應該還是會介意的吧?
外面天漸漸亮了,王爺看樣子不會再回來了,沈飛柳睡不着,索性不再裝睡了,起身下地,走到門口,雙手扶到門上,正欲開門,卻又停下了。
為何要開門?他都走了,開了門他也不會再回來。
沈飛柳松開手,轉身往回走。
門忽然開了,沈飛柳回頭,王爺立在門口,她忽然眼眶就紅了,委屈至極。
景晞推門便見沈飛柳光腳站在地上,回頭望着他,眼眸凄凄欲落淚,惹人憐惜。
他上前将她打橫抱起,往裏屋走:“不冷嗎,鞋都不穿?”
沈飛柳看着他,眼角的淚沒有憋住:“你去哪了?”
“有些事要處理,回來晚了。”怕她惱,景晞又補充了一句,“剛一結束,我就回來了。”
“你剛剛明明都回來了,然後你又出去了!”沈飛柳撇着嘴,像是在告狀。
景晞還未在床笫之外,見過她這般嬌柔模樣,心癢難耐,到了床邊忍不住逗弄起來,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在裝睡?”
沈飛柳沾着床,順勢一滾,朝裏面躺着,不理他。
景晞也不惱,三兩下踹掉靴子,把自己剝了個精光,掀開被子就要往裏鑽。
沈飛柳回頭按住被角:“你做什麽?”
景晞一愣,誠懇地保證着:“我什麽也不做,真的,我就是冷,想進去暖暖。”
沈飛柳見他光着膀子在外面凍着,着實有點可憐,才将信将疑地放開了被子。
景晞扯住被角鑽了進去,人已經進來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了,她被折騰地快散了架,只有哭鬧的份。
這一覺睡到了日頭當中,淺白帶着伺候的丫鬟們守着門外,專注地聽着裏面的動靜。
沈飛柳先醒了,還窩在王爺的臂彎裏,王爺睡得很沉,可能是真的累了。
沈飛柳擡手自他眉心滑下,越過高聳的鼻尖,到了薄唇,沈飛柳在上面輕輕點了點,軟軟的。
一只大手突然伸了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貼到了他的胸口。
沈飛柳仰臉看去,王爺還閉着眼,不知是醒了還是未醒。
“是不是覺得為夫挺好看?”景晞睜開了眼,眼眸帶笑,看着懷裏的人兒。
沈飛柳抽回手,翻身給了他個後腦勺:“不知羞。”
景晞扳着她的肩,把她轉了回來:“為夫得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羞。”
看着她鮮潤欲滴的紅唇,低頭啃了下去。
門外淺白聽到裏面有動靜,喚道:“王爺,娘娘,早膳備好了。”
沈飛柳趁機推開他,朝外喊道:“進來吧。”
穿戴洗漱完畢,用過早膳,景晞準備出門:“這些日子,我有些事要忙,你在府裏待着,不要出府。”
沈飛柳忽然就想起了昨天她做的那個夢,夢裏面王爺把她關在府裏,不讓出去。
可王爺對她還是如此溫柔,沒有夢裏那般狂躁,沈飛柳猜不出緣由,究竟是不是與肅黎救她有關。
她還是回了聲:“好。”
接連幾天,王爺都忙到深夜才回,沈飛柳本不欲多想,但天天無其他事情可做,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一個清閑的傻王爺,能有什麽事情要忙呢,而且一忙就是好幾天。
是真的有事在忙,還是故意躲着她?
他如果真的不在意,那天他為什麽要把她故意留在那裏的黑袍收走,而不是直接問她?
一連許多天過去了,沈飛柳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先開了口。
“為何不讓我出府?”
正在吃午飯的景晞放下筷子,看向王妃,這些日子她悶悶不樂,話也比平常少了,應該是在府裏憋壞了。
景晞便道:“你若是真想出去轉轉,一會兒吃完飯我陪你出去。”
“我問的不是這個!”沈飛柳忽然提了音量,盯着自己碗裏的米飯,用筷子搗來搗去。
景晞也看着她手裏的那碗米飯,不明所以:“那想問什麽?”
直到那碗飯搗得軟爛,沈飛柳才開口道:“我那天,出事那天,你知道是誰救了我嗎?”
景晞沒有說話。
“我那天挂在衣櫃邊上的黑袍你見了嗎?”沈飛柳又問。
景晞夾了塊雞肉放在她碗裏:“嘗嘗這個。”
沈飛柳看着他拿筷子的手,細長的手指搭在筷子上,甚是好看。
只是她沒心情欣賞了,她明顯地感覺到,王爺在轉移話題。這個話題如果不說明白,會一直是兩人心中的芥蒂,沈飛柳放下碗筷,轉身正對着王爺,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那天是被秘府首領肅黎救了出來,我帶回來的那件黑袍,是他披在我身上的,你可是介意?”
她看着王爺,期待從王爺臉上看到些細微的變化,王爺平靜地看着她,道:“不介意。”
沈飛柳急了:“那天我被吓得雙腿發軟,是他把我從那個小黑屋裏抱出來的,你不介意?”
怕王爺沒聽清楚,沈飛柳又重複了一遍:“是抱着出來的。”
景晞覺得她這般認真地解釋,雙眼睜得大大地仰臉仔細地看着他,很是可愛,不自覺眼尾帶了笑:“不介意。”
沈飛柳不想說話了。
起先她覺得這件事得說出來,說清楚說明白,兩人心中才會沒有芥蒂,可當她真的說出來了,忽然又覺得沒趣。
莫名又生出了一層惱意來,沈飛柳忽地起身就走:“不想吃了,沒胃口。”
景晞不知她為何惱了,卻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喊道:“待會兒帶你出去玩。”
“哪也不去。”沈飛柳冷冰冰回了一句,擡腳邁出了門檻。
景晞知她心情不好,想來是因為自己這些日子忙着查線索,忽略了她,是以今夜沒在北院待多長時間,早早地回了寝屋。
回到屋時,王妃已經睡了,景晞怕吵醒她,輕輕地在床邊脫了鞋,解了衣裳。
他那睡着的王妃卻突然回頭:“今後我們分床睡,你若睡這裏,我便出去。”
景晞手臂上搭着上衣,怔愣在原地。
為何突然就要分床睡了?
“是為夫夜裏的表現,令夫人不滿意?”
沈飛柳本來準備冷着臉與他分床,忽然被他來了這麽一句沒羞沒臊的話,想起夜裏之事,登時燒紅了臉,鑽回到被子裏去:“你這人怎麽這般沒臉皮!”
“夫人都要分床睡了,要臉皮作甚。”景晞扯開被子,趁勢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