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婚事
幽夜靜谧, 山林中風拂過。
沈熙洛心底遲疑,凝望着戴鬼面具的修長少年。
若他是皇上蘭硯,那怪不得, 他與鳳至相像。
鳳至正是因為有着與皇上相似的容顏,才為皇上辦事。
但……
沈熙洛微微蹙起細柔的眉,她的目光輕輕地掃過少年的冷白脖頸、喉結輪廓, 肩膀、胸膛、腰腹、一雙長而有力的雙腿。
月色輕冷, 沈熙洛心潮翻湧, 隐約忐忑。
鳳至與皇上未免也太像了。
世上當今有這般相像的兩個陌生人麽?
沈熙洛美麗的眸色柔柔波動, 心底思索, 當今皇上蘭硯只有一個同胞兄長明和郡王, 将近而立,鳳至的年紀應當與她相像,都是十幾歲,并非明和郡王, 算起來,可能與皇上蘭硯相同。
世人都說皇上蘭硯瘋魔, 大家便下意識地将皇上蘭硯當成是醜陋如夜叉的可怖模樣,但并非如此, 他有着巧合般的,與鳳至一樣的容顏。
微風吹散落敗的枯葉。
消融的雪水在空氣中透出潮濕冰冷的氣息。
鳳至在她面前, 又是失憶,不知曉自己的身份。
沈熙洛垂眼, 濃密卷翹的睫羽落下靜谧柔和的弧度。
她染了少年身上鮮血的手指垂在身側。
戴着鬼面具的少年似乎平淡地望了她一眼,接着, 他淡漠離開。
沈熙洛撩眸,月色明亮如鏡, 拂在她的面上。
她忽然啓唇,挽留道,“皇上。”
沈熙洛纖細的指骨攥緊袖角,骨節泛白,心底帶着忐忑,對皇上的畏懼,以及一絲怪異的狐疑,輕聲,“皇上受傷了,還是包紮一番為好,臣女這裏有傷藥。”
因鳳至的原因,她這些日子,總是随身攜帶藥瓶。
沈熙洛望着戴鬼面具的少年背影,心思轉動,皇上蘭硯會過來,與她說鳳至的事情,大抵是他知道鳳至與她的關系。可這等事,分明是私事。
因為他是皇上掌控着一切,所以知道屬下的私事麽?
“不必。”少年聲音嘶啞,淡淡道。
沈熙洛追上他離去的身影,“皇上,請您等一等。”
少女裙裾曳動,氅衣下,羅裙錦緞,一截破碎在夜風中晃動褶皺。
沈熙洛抿唇,後知後覺地行了個禮。
“恕臣女無禮。”她緩慢啓唇,嗓音溫婉平靜,“皇上,臣女有要事要禀告皇上。”
月光落在少年那張可怖的修羅鬼面具上,他脖頸線條繃了繃,低啞道,“是何事?”
“與振威大将軍的密謀有關。”沈熙洛眼睫毛垂落,輕聲将周淩晴偷聽到的事宜告訴戴惡鬼面具的少年。
半晌,暗夜中,他嘶啞的聲音響起,“多謝小姐告知。”
少年的嗓音始終嘶啞難辨,如他所戴的惡鬼面具一般。
沈熙洛的手指攥緊裙擺,心下踯躅,是他本就如此聲線還是刻意壓低?
她望着高挑的少年,月光描摹他臉上的修羅鬼面,他濃黑的發絲帶着血,幽幽詭谲地披垂在背後,凄然美麗。
沈熙洛抿唇,又覺得自己也許是在幽夜山林中過于多疑。為何要懷疑皇上?
沈熙洛的視線望過他修長分明的手指,他冷白的肌膚被猩紅的血染紅,掌心中皮肉綻開,深可見骨。
沈熙洛的臉色微白。
他受了許多傷。
然而,他身為皇上,為何願意承受這麽多傷口出現在這裏?
且時機巧合,她與鳳至匆忙趕到振威大将軍府邸,時間倉促,還未來得及将任何消息傳遞出去。
莫非,是振威大将軍那裏本就涉及了另一層辛秘麽?
據說,這位皇上瘋子一般,脾氣很暴戾,但沈熙洛感覺,他似乎沒有那麽可怕,如果忽視少年身上的陰鸷,危險。
沈熙洛大着膽子,向前走了一步,裙裾在荒蕪枯地上漾過春日湖水般的漣漪弧度,輕聲,“皇上,臣女可否詢問與鳳至有關的一些問題?”
少年聲音含混,“嗯?”
沈熙洛的心尖跳動,她仰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少女嬌柔帶媚的容顏,輕緩的呼吸聲,烏黑發絲帶來的軟香,都落入蘭硯的感知中。
他壓抑體內翻湧的灼燙燥熱。
蘭硯受了傷,內力微散,體內殘留的藥性翻湧而出。
面具下,少年抿緊薄唇,那藥竟然這般兇狠,若被洛洛飲下,那她……要受到長久的影響,該如何熬過去。
見皇上蘭硯沒有走,沈熙洛的心砰砰跳,她吐露氣息,提起勇氣,問他,“皇上,您讓鳳至做的事情,是一些危險的,可能會傷害他性命的事情,是麽?”
鳳至還未告訴她,為何他會知道龍興寺的密道。
沈熙洛心底擔憂,這背後,會危及鳳至的性命。
本來,她不該追問過多的皇家要事,可那振威大将軍師鵬正連皇上重用的臣子都能下手,何況是鳳至這樣沒有權勢的小小屬下。
戴鬼面具的少年衣衫下的肌肉繃緊,呼吸微燙,他冷漠道,“這不是你該打聽的事。”
沈熙洛一點點攥緊指尖,她擡着嬌俏明媚的眸,認真說,“皇上,鳳至是我的未婚夫,我理應知道他的事情。”
戴鬼面具的少年忽然逼近,沈熙洛肩膀顫栗,他臉上所戴的鬼面具有着猙獰的紋路,色彩詭谲,并未明顯地露出雙目。
雖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沈熙洛能夠感受到,他在直勾勾地望着她。
沈熙洛沒有退後。
良久,少年在面具下啓唇,冰冷道,“他是朕的替代品,朕會告訴他朕的事情,他會代替朕去做。”
沈熙洛想,所以,鳳至才知道龍興寺的密道麽?
只是這般,似乎有些過于曲折了。
這位皇上竟然重用一個失憶的,未知身份的人作為替身。還在短短時間內,告訴鳳至機密。
還是說,這位皇上本就性情古怪,無法用常理推測。
沈熙洛思索須臾,幽夜微風拂過林梢枝頭,她再擡眸時,戴鬼面具的少年已經悄無聲息地消息。
沈熙洛抿唇,她還有一個問題未來得及問出口,那就是這位皇上戴着鬼面具出現,代表他此刻的身份是顏尚将軍。
鳳至與她說過顏尚将軍就是皇上的另一重身份,但皇上本人,也信任她麽?竟在她面前暴露了顏尚将軍就是皇上的事實。
明明,這位皇上在傳言中,并非好心人,他多疑狠戾。
只是因為,皇上了解她與鳳至的私事?
沈熙洛輕輕踩過破碎的枯枝,她回到幽暗的山洞,借着月色,見周淩晴還在沉睡。
沈熙洛湊近,發現周淩晴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俯身,伸出手摸了摸周淩晴的額頭,滾燙的溫度刺到沈熙洛的手指,她下意識顫栗收回。
接着,沈熙洛眼底浮現怔愣。
周淩晴生病了,不能繼續待在此處。
沈熙洛回眸,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夜色幽暗,只有稀薄的月光罩落。
要快些離開這裏才行。
沈熙洛蹙眉。
但是,鳳至還未回來,若她随意下山,她怕在黑夜中迷路,夜間山路難行。
沈熙洛想了想,她垂下眼簾,将身上的氅衣褪下,裹在周淩晴身上。
寒夜的冰涼瞬間侵襲而來,沈熙洛打了個哆嗦,她走出山洞,拿出火折子,正要找一些樹枝點燃,忽然,她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少年從背後擁住她,“洛洛。”
霎時,內力被他傳入她的身體中,溫熱在肌膚下竄動,沈熙洛的臉龐浮現柔和的潮色。
“鳳至。”沈熙洛驚喜,轉過身來看他。
少年垂眼,漆黑的桃花眸帶着無害,溫潤。
他穿着侍衛的衣衫,烏黑的發絲被青玉簪束起,面色帶了些蒼白,但笑意蠱惑,乖順。
沈熙洛目光觸及他的面容,顫聲道,“鳳至,你又受了很多傷,對麽?”
蘭硯擡手,他用左手捏了捏沈熙洛的臉。
他垂下秀致的睫毛,柔和說,“我沒事,洛洛別擔心。”
沈熙洛眼眸覆蓋着擔憂,抿緊唇瓣。
少年飛快地親了下她的臉頰,帶着央求,“洛洛,我們先離開這裏。”
沈熙洛這才點頭,“好。”
她說,“我去喚表妹。”
沈熙洛從蘭硯懷中離開,匆忙進入山洞,一襲羅裙,背影盈盈。
蘭硯眼眸閃動細微光華,他的目色落在山洞上時,眼底幽冷漠然。
對于洛洛要救的人,蘭硯沒什麽憐憫心。
當沈熙洛扶着周淩晴出來時,蘭硯落在周淩晴身上的視線更是冷漠,那人竟然還披了洛洛的氅衣。
周淩晴暈暈乎乎,沈熙洛扶着她,周淩晴心底還有着害怕,迷迷糊糊,不知道危險已經解除,乖順地跟着沈熙洛,不敢添亂。
“鳳至,我們走吧。”沈熙洛擡眸,少女與身側同樣嬌柔的周淩晴依偎着,對蘭硯說。
少年修長的手忽然伸過來,沈熙洛愣了下,餘光看見他用指骨扯動周淩晴身上的氅衣。
沈熙洛瞪大眼睛,意識到鳳至是要将她的氅衣拿回來。
“鳳至!”沈熙洛臉紅,匆忙制止他,解釋道,“表妹生病了,不能受涼。”
俊美白皙的少年悶聲嘟囔,“這是洛洛的……”
沈熙洛的耳緣覆蓋緋色。
她心底顫了顫,想到,少年的占有欲,是否太過直接。
所幸,周淩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有一個危險的少年不顧她的生死。
下山時,蘭硯護着沈熙洛。
他牽着沈熙洛的手,為她輸送內力,驅散周身的冰冷,至于周淩晴,周淩晴生着病,其實蘭硯為她輸下內力,她也許就好了,但蘭硯才不在乎她。
三人從小路到了長安街市,沈熙洛帶着周淩晴,焦急地回到頒政坊的德安侯府。
德安侯府守正門的小厮見到沈熙洛和周淩晴回來,驚訝大喊,“表小姐和四小姐回來了!”
“……”
一番喧嚣,老太太帶着嬷嬷,趕緊從英壽院趕來,與此同時,大房周嘉木和周嘉木的父親當朝宰相周昊英也一起前來,周淩晴被擄到振威大将軍府邸,此事非同小可。
侯府廊道浮動燈火,衆人步履匆忙,焦急紛雜。
燭火照亮宰相周昊英的面容。
蘭硯眼皮跳了跳。
“洛洛,我先回臨青院處理傷口。”少年低聲,乖順地與身側的少女道,呼吸拂過她的耳尖,撩起一陣熱意。
沈熙洛想了想,鳳至不在也好,要不然這麽多人盤問起來,不好解釋鳳至的事情。
“好。”沈熙洛輕輕叮囑,“一定要好好包紮,不要随便。”
“嗯。”少年悶聲。
“洛洛,你早些回來。”他睫羽沾染潮濕。
沈熙洛應下。
接着,少年悄無聲息消失在原地,沈熙洛眸色劃過一瞬的怔忪。
她垂眼,心想,平時鳳至有傷,似乎不會這般緊急地去處理傷口。
這次,他受的傷,對他而言,很嚴重麽?
*
振威大将軍府邸。
周嘉石等人到了府邸門前,小厮見這般多年輕的公子小姐還帶着泱泱的仆從,心底咯噔,趕緊向大将軍師鵬正彙報。
府邸內,屍體橫布,有下人正在收拾屍體,記錄名冊,振威大将軍府邸的下人們司空見慣,這些死去的人跟随振威大将軍,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被振威大将軍要求立下過生死契。
周嘉石等人靜候半晌,終于,大門打開,小厮讓他們進入。
甫一進入将軍府邸,刺鼻濃烈的血腥味傳來。
追過來的周迎秋忍不住作嘔,捂着口鼻,眼睛帶着水花,驚恐道,“殺、殺人了?”
蘇子晉和周嘉石臉色不好。
崔承宣暗嘆,果然,皇上大開殺戒了。
周嘉石等人靜候半晌,才見振威大将軍過來。
振威大将軍師鵬正身穿蟒紋武袍,年老的面龐陰沉醜陋。
他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本将軍還能與這麽多年輕的長安公子小姐打交道。”
周嘉石臉色難看,着急道,“表妹和四妹妹呢?你關在哪裏了?”
師鵬正:“哦?敢問公子是何人。”
周嘉石等人在師鵬正帶着威懾壓迫的目光下報上各自姓名。師鵬正眼神暗了暗,心底浮現一種興奮,德安侯府周宰相、清河世家崔家、長平侯蘇家……沒想到,随手抓來的女子背後竟然牽扯到這麽多勢力。
師鵬正轉動手上的扳指,不過,向他讨要兩個女子?他抓來的明明只有一個。
興許是下人有誤,又捉了一個。不管怎樣,日後要想辦法将偷聽機密的處理了。
對于這些來頭不小的公子、小姐,師鵬正臉上态度漸漸緩和,悠悠道,“諸位,不必緊張,想來有誤會。”
“誤會?我家妹妹被你擄走還能有誤會?!”周嘉石憤怒。
蘇子晉沉聲,“請振威大将軍速速将德安侯府的兩位小姐放出。”
“諸位來遲了一步,本将軍已經将她們放回去了。”師鵬正卻道。
周嘉石愣了下,臉色滿是懷疑。
崔承宣松口氣,皇上應當救完了。
蘇子晉皺眉,“空口無憑,還請大将軍允許我們進去查看一番。”
周迎秋覺得這振威大将軍過于可怕,且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讓她不寒而栗,她心慌阻攔,“蘇公子,三哥哥,兩位妹妹沒事就好,我們離開這裏吧。”
周嘉石對周迎秋不予理會,他贊同蘇子晉的話,執意進入府邸裏面查看。
師鵬正的視線掃過他們,“諸位是不相信本将軍?”
振威大将軍師鵬正戎馬一生,久經沙場,身上的威嚴和煞意讓周嘉石等人心生害怕。
周嘉石等人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師鵬正的下人搬來太師椅,師鵬正落座,目色鋒利地掃過幾人。
周嘉石等人戰戰兢兢。
僵持良久,突然,德安侯府派來的人匆忙趕到振威大将軍府邸,慌張道,“公子!表小姐和四小姐回來了!”
周嘉石等人詫異,振威大将軍露出一抹和藹的笑,“你們看,本将軍所說不假。諸位若有閑心,下次再來将軍府登門拜訪,只是今晚,本将軍實在難以款待諸位。”
“……”
深夜暗沉,德安侯府的院落燈火通明。
周淩晴蹙眉,發熱沉睡在榻上,醫者為周淩晴診了脈開了方離開,周淩晴的母親守在周淩晴身旁,哭的眼睛紅腫。
老太太臉色凝重,在屏風外詢問沈熙洛。
“沈丫頭,到底發生了何事?”
沈熙洛垂眼,告訴老太太她與周淩晴本是一同在龍興寺祈福,期間,周淩晴去了糖水鋪子,後來彙合時,下人稱周淩晴被擄走了,她匆忙帶着侍衛跟過去,發現是振威大将軍擄走了周淩晴,唯恐生變,就與侍衛一起偷偷地将周淩晴從将軍府中帶出來,回來時,周淩晴受驚發燒了。
至于鳳至中.藥,以及鳳至如何殺人,還有皇上蘭硯出現的事,一一略過。
老太太沉思,沈丫頭所說,與在龍興寺的德安侯府下人所說供詞以及兩位小姐安然無恙回來的結果能夠對應上,想來不假。
老太太念及沈熙洛也受了驚,正要讓嬷嬷送沈熙洛回去,這時,宰相周昊英看向沈熙洛,他鬓發蒼白,不怒自威,臉龐輪廓清瘦,不緊不慢道,“你與一個侍衛,怎能闖入将軍府中救人。”
沈熙洛作出小輩的忐忑狀,低頭回複,“回禀舅舅,我的侍衛武功高強,花了重金請來的。”
跟在宰相周昊英身後做小伏低的崔靜和暗道,這沈家表小姐當真是銅錢味重。
“那名侍衛現在何處?”宰相周昊英問沈熙洛。
沈熙洛垂眼,避重就輕道,“他受了重傷,已經沒有力氣見人,回來後就到臨青院中休憩了。”
宰相周昊英沉默。
倒是不好追問一個救了侯府小姐的重傷之人。
“老太太,這……”老太太身旁的嬷嬷低聲。
老太太眼皮子跳了跳。
那侍衛竟然在沈丫頭的院中麽。
老太太能看出,沈熙洛是在維護那侍衛,所以才說侍衛住在她的院中,轉移衆人的注意力。
老太太頭疼,若沈丫頭不維護,倒也罷,若維護,反而證實了不清白。
宰相周昊英思忖片刻,問沈熙洛,“你可知,振威大将軍為何要抓四小姐?”
沈熙洛快速想,宰相背後涉及複雜權勢關系,而振威大将軍的事她已經與皇上說過了,在燕朝,自然是以皇上為重。
此事牽扯甚多權貴,若那寒臣諸鴻日後當真會取代宰相周昊英,那現在,她并不好直接與宰相周昊英訴說緣由。
“舅舅,我不知道。”沈熙洛抿了抿唇,“我只是去救四小姐。”
宰相周昊英皺眉,考慮沈熙洛話語的真假。
在崔靜和身邊,周嘉木看向沈熙洛。
少女裙裾沾染了枯枝髒泥,肩膀瘦削輕顫,容顏蒼白。她的羅裙上,有一處錦緞撕裂,也許,是在救周淩晴時摔倒了。
她嬌麗的容顏初露妩媚勾人,袅娜身段上,衣襟帶着受驚的顫抖起伏。
周嘉木收回視線,聲音如玉,清冷道,“父親,表妹受驚,想來并不知曉過多事情,她能帶侍衛将四妹妹救回,已是不易。”
周嘉木頓了頓,說:“振威大将軍本就有不良癖好,此事,原本是德安侯府的下人未能照看好四妹妹。”
提起振威大将軍的不良癖好,衆人臉色變了變。
周嘉木此言,讓衆人想到,振威大将軍抓走周淩晴……也許是那振威大将軍看上周淩晴了。
前不久,振威大将軍的第七任妻子亡故。算來,也是要續弦了。
周淩晴已經及笄,杏眸軟糯,嬌憨可愛,恰好沒定下婚約,若振威大将軍心動,要娶周淩晴,他們侯府與兵權龐大的振威大将軍相比,不能強硬反抗。
周淩晴的母親在屏風後聽到周嘉木的話,她臉色難看,憤怒地走出,“周嘉木!休要敗壞我兒名聲!”
周嘉木容顏冷淡。
“夫君,快說幾句好話。”周嘉木的妻子勸說。
周淩晴的母親眼中帶淚,撲在老太太腳邊,慌張求助,“老太太,要為淩晴丫頭做主啊!她怎能、怎能嫁給振威大将軍那種人。”
老太太看了眼宰相周昊英。
宰相周昊英沉聲,“此事需再細查,涉及家醜,不可外揚,未明了前,不必聲張。”
衆人心思各異,表情紛繁。
燈火晃動。
老太太嘆口氣,擺擺手,“都先回院歇息吧。”
沈熙洛正要離開,宰相周昊英的小厮忽然喚住她,“表小姐,宰相大人有請。”
沈熙洛微怔,忽然想到鳳至想讓她早些回來。
不過,宰相周昊英應當只是與她談幾句話,耽擱不了多久,且她寄人籬下,無法不從。
沈熙洛提起裙角,跟過去。
周嘉木注意到沈熙洛随着父親的小厮離開,目色微沉。他身為宰相周昊英的長子,向來被宰相周昊英言傳身教,自然了解父親的手段。
振威大将軍要娶周淩晴,宰相周昊英必然不同意,振威大将軍為人嚣張粗野,隐有反臣之心,德安侯府并未有與振威大将軍牽連關系的打算。
德安侯府不會願意将侯府小姐嫁過去。
但若是為了平息振威大将軍的怒火,送過去一位表小姐,便不同了。
“夫君?夫君?”周嘉木的妻子擔憂喚道。
周嘉木睫羽一顫。
周嘉木的妻子見周嘉木清冷面龐上劍眉深蹙,難得的在意,她為周嘉木拂了拂肩上的塵埃,“夫君莫要憂慮了,公公會有辦法的,何況,公公是宰相,此事應當能平息。”
周嘉木淡淡垂眼。
小厮提着燈籠引路。
昏昧的燭火照在冰冷的青磚路上。
暗夜幽沉。
門扉推開,沈熙洛到宰相周昊英的書房。
房內冷淡古樸,無一絲煙火氣。
博古架上擺放着名貴的冰涼瓷器,黑白山水畫橫挂牆面。
宰相周昊英負手立在窗旁,身影颀長,蒼白的鬓發如銀輝。
沈熙洛進來,他泛着褶皺的眉眼冷漠看向沈熙洛,釋放出高位者的壓迫。
沈熙洛心底蹙眉,眼睫毛輕垂。
宰相周昊英打量沈熙洛,她不過是一個柔弱的美麗少女,背後也無權貴撐腰,沈家還需依靠德安侯府,于是,宰相周昊英不緊不慢道,“沈家小姐,聽聞你此次來德安侯府,所為的,便是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