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七
卧房裏安靜了許久, 平時吵吵鬧鬧的系統已經觸發了小黑屋條件,進去了。但李嶼秋沒在意總神出鬼沒的系統,只當它是貪玩出去玩了。
季裴之吞咽口水的聲音引起了李嶼秋的注意,但他聽不出來那是什麽聲音。
他開口道:“幫我洗一下頭發。”
剛才是他自大了, 以為用不着丫鬟幫忙, 畢竟他也無法解釋自己沐浴的時候一直被人看着,而且還是個小女孩。
但是他看不見, 鏡子也照不了, 這一頭長發很難打理, 他洗完之後還得束起來,更難照顧周全, 所以還是只能拜托身邊這位丫鬟了。
季裴之從拿起浴巾開始,整個人都是緊繃着的,他聽見這話,頓時連個回應都不知道回應了。
他僵直的走近, 拿起小水勺, 往李嶼秋頭發上面慢慢淋水上去。
從這個角度,他幾乎可以透過浮起的花瓣, 看到浴桶裏的所有風景。許是蒸騰的熱氣影響到了他, 讓他也變得口幹舌燥起來。
他眼前像是也蒙上了一層霧,掌心出了許多汗, 緊緊握着水勺,胳膊上的肌肉線條格外緊繃。
視線掠過兩處粉紅色的地方, 忽然手抖了一下, 手臂青筋愈發暴起。
李嶼秋閉着眼睛泡澡, 對小丫鬟的失誤很是容忍, 畢竟是個女孩, 男女有別,他讓她為自己洗頭已經是不應該,這些小問題更不用深究。
李嶼秋還安慰了她一句,“你不用緊張。”
季裴之何止是緊張,他腦海裏浮現出更多給小兔子洗澡的畫面,那時的小兔子也是仰面,很信任的躺在他的掌心,兩只後腿很放松的伸展開。
估計是因為他給小兔子按摩得很舒服,洗澡時附帶按摩服務,時不時揉捏一下,所以小兔子才顯得格外慵懶伸展。
但是他沒想到,化成人形的李嶼秋,沐浴時也是這般放松的模樣,由天真可愛增添了幾許從骨相裏透出來的柔媚。
而且小兔子對他觸碰耳朵和尾巴的行為很敏感,當他清洗耳朵和尾巴時,小兔子就會緊張起來,軟軟的一小只在他掌心一動不動的。
所以,李嶼秋的耳朵也會很敏感嗎?
視線移到面前少年的兩只耳垂,有點紅潤,軟軟的耳垂上沾了一點點水跡。
季裴之的眼神一下子暗了許多,幽深得看不出神情,小水勺卻時不時的不經意觸碰到那個耳垂,由此李嶼秋忽然略顯緊繃起來,薄薄的背脊下意識地也發了個顫。
李嶼秋并不知道季裴之是不是故意的,他的确耳朵比較敏感,先前上一個世界任務的時候,顧晟就很喜歡咬着他的耳垂反複舔吻。
不光是顧晟,蘇凜當然也發現過他比較敏感的幾個地方。
而且他右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那裏是蘇凜格外偏愛的地方,他有時候舔吻耳垂的樣子,甚至是想把那朱砂痣咬下來吞了一樣。
他并不想記得這些,但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讓他不得不總是回想起來,他無意再回憶起那兩個人,所以急迫的想要轉移注意力,忍不住開口催促道:“小玉,還沒洗好嗎?”
聽見“小玉”二字,季裴之蹙緊了眉,這才意識到,李嶼秋把他當成丫鬟小玉了。
也是,他有時候面對李嶼秋那雙漂亮的瞳孔,總會忘記他是看不見的,他剛剛進門時并沒有出聲,也沒有說自己是誰,那麽李嶼秋誤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季裴之有那麽一刻陷入了掙紮之中。是繼續不出聲,假裝自己是丫鬟,可以順理成章的幫李嶼秋洗澡,還能幫他擦身子,幫他穿衣服……還是出聲說明自己的身份?
就這樣出聲說明身份,會不會吓到李嶼秋?
雖然季裴之挺想看小兔子害怕得豎起耳朵的樣子,但他此刻并不希望把他吓到……當然,他也承認,自己放縱了內心深處黑暗的想法。
季裴之最後還是沒有出聲,而是放下小水勺,拿起了一旁的浴巾,幫他擰幹頭發。
少年這一頭秀發烏黑柔順,和他原本那身兔子的白色絨毛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手感。
等他手忙腳亂的把頭發用浴巾包裹起來,李嶼秋已經扶着浴桶出來了,他手上拿着塊浴巾勉強遮住身前,伸手去記憶中放衣服的地方取衣服。
他手上還沒摸到,已經有一雙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讓他坐到一個凳子上。
季裴之親自幫李嶼秋擦身子,穿衣服。期間偶爾會有一點肢體接觸,但李嶼秋畢竟看不見人,只一點點接觸也無法讓他感覺到這人是男是女。
李嶼秋被他用幹燥的錦帕擦幹了身體,然後一件一件的往身上穿衣服,他按照丫鬟的指示擡起手臂,任由丫鬟幫他穿上衣服。
雖然能感覺到丫鬟手掌的溫度似乎過于高了,而且手掌似乎過于寬大,但他之前畢竟從沒接觸過,或許小玉就是這樣的,于是他也沒懷疑什麽。
直到他的衣服快要穿好了,但是腰帶一直系不好的時候,他才蹙了蹙眉頭,“還要穿多久?”
季裴之當然是會穿常服的,他平日裏也不需要人來幫他穿,但是這會兒,或許是因為跟他自己穿的時候方向不同,所以他顯得格外手忙腳亂,差點打了死結。
到這時,季裴之又開始後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麽降頭,總之他在李嶼秋面前就是很難以維持鎮定,尤其是剛才,李嶼秋站在他面前,被他一件一件穿上衣服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指尖都在抖。
他剛剛為什麽不出聲坦白身份?他為什麽要忍受這種折磨,只能近距離的看着,最多只能替他穿上衣服,卻不能……再近一步。
終于,季裴之把腰帶打開,重新系了一遍,總算徹底穿好了衣服。
李嶼秋便拐杖,下意識地朝着記憶裏床的方向走過去,季裴之匆匆的來,這會兒見他走到床邊,也飛快的就走了。
李嶼秋聽見有人出去,只當是丫鬟出去幫他收拾沐浴後的衣服和工具了。
不一會兒,小玉回來了,她把浴桶和換掉的衣服一并收拾了出去,見李嶼秋坐在床邊似乎在等着什麽人似的,便詢問:“軍師可有什麽要吩咐的?”
李嶼秋說:“下次沐浴你讓其他人來就行。還有,把燈熄了吧,我要睡了。”
小玉:?不是看不見嗎,怎麽還需要熄燈啊?還有,什麽叫下次換其他仆役?她為什麽搞不懂軍師話裏的意思。
不過既然主子吩咐了,小玉便只需要應好照做就是。
又過了一會,等到李嶼秋上床了,系統才被小黑屋放出來。
莫名其妙又被關了一通的系統:……
它只好向李嶼秋旁敲側擊的打聽,【宿主,你今天洗澡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啊?】
李嶼秋:【沒有啊。】
系統不信邪,【那你自己看不見,應該穿不了衣服吧,是誰幫你的啊?】
【還能是誰,當然是小玉。】
系統咬牙切齒,明明都觸發小黑屋條件了,自家宿主它清楚,宿主是肯定不會對着認都不認識的女人有想法的,而小玉人家年紀小就算了,還有喜歡的人,肯定也不能對宿主有想法,那人肯定不是小玉!
太可惡了,究竟是誰居然假冒小玉幫宿主沐浴更衣啊!
偏偏它也沒有充足的證據,就這麽說出來,還會讓李嶼秋心煩,它知道宿主最煩的就是感情了,所以它只好選擇瞞住不說。
【系統,你找到合适的人選了嗎?】
系統這下也默了默,【宿主,我把這裏的人都查了個遍,但是一個适合策反的都沒有。他們全都是林炜和韋一親自挑選的心腹和親兵,根本沒有策反的可能。】
李嶼秋遲疑了下:【所以,就連仆役都是專門挑選的?】
【是的,你別看他們表面上就是仆役,實際上,就連小玉都會功夫呢。季裴之的防備心太高了,他不會用不知根知底的人。】
整個宅邸裏就沒有一個可以策反的人,可見季裴之對他們該是調教的多好,或者他對他們的條件,讓他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更好的主上了。
【那麽……看來還是只能我自己來了。】
李嶼秋雖不太情願,但是如今這局面,也唯有這個方法了,他才能成功潛入季裴之的書房,把圖盜走。
——但是,讓一只小兔子去當卧底,這主系統是不是腦子有什麽大坑?小兔子又不像那些猛禽,一旦被抓住了,就連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任務失敗就是送死。
系統拍胸脯保證:【這點宿主你大可放心,之前不是都看到了嗎,不會有人想吃掉你的,就連韋一,其實也只是想養你而已啊。】
【……別跟我提他。】
李嶼秋想到韋一和林炜兩人就來氣,他不跟他們計較那天玩弄自己的事情,已經是看仁至義盡,看在他們的确不知情的份上,勉強不計較了。
—
晚上丫鬟值夜,就睡在隔間的小床,方便照顧李嶼秋這位盲人。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季裴之居然去而複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幹嘛,只是他回了房之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眼前總浮現幫李嶼秋沐浴更衣的畫面。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地方在于,李嶼秋根本看不見,所以全程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
直到他發現,自己衣袖裏竟然揣着李嶼秋的手帕,這才登的一下坐了起來。
這塊手帕,是他用來幫李嶼秋放裹眼睛的黑布的,沒想到他順勢就揣進了自己衣袖裏,忘記放回去了。
手帕這種随身物品算是很私密的,只有格外親近交好的人,才能交換手帕使用。
季裴之一時感覺自己握着手帕的那只手都在發燙,他呆了一會兒,拿起手帕聞了聞,其實沒什麽香味,但他總覺得貼身放在李嶼秋衣襟裏的手帕,會不會也染上屬于他的體香。
只要想到這塊手帕曾經隔着一層衣服染上李嶼秋的體溫,他就覺得握着手帕,好像也感受到了觸摸到他的肌膚時的溫度。
這一猶豫就是好一會兒,連巡夜的家仆都要睡覺了,到最後,他還是決定把手帕放回去。
于是他就再次來到李嶼秋的卧房,這時李嶼秋連值夜的丫鬟都睡着了,連他進來都沒發現。
他輕手輕腳的來到李嶼秋床邊,把手帕放在他的枕邊,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正當他打算離開的時候,餘光瞥見李嶼秋側面睡覺露出來小小耳垂,先前沒發現,這會兒月光正好落下來,他才看見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看上去就像是打了個耳洞似的。
他魔怔般的伸手往那顆痣摸去,耳垂的觸感果然是柔軟溫熱,那顆痣則真的不太明顯,若非親密的人近距離觀察,是發現不了的。
從摩挲那顆痣開始,李嶼秋的耳垂就微微染上了點紅色,他的指尖于是順着瘦削的下颚線滑過,直到尖尖的下巴,輕輕捏住,就把他那張小臉擡了起來。
從這天晚上回去開始,季裴之夜夜都會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
他會夢見自己強硬的捏着李嶼秋的下巴索吻,緊緊握着他的細腰,不許他掙紮。
如果把李嶼秋的唇瓣親的紅腫了,他就轉而去親其他地方,比如耳垂。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過分的樣子,居然不顧人家的意願就去親他,在他所受到的禮教裏,那是不符合君子的作為。
但是看見李嶼秋在他懷裏,從一開始的掙紮到被親得紅唇腫脹、身體發軟的樣子,他竟有不想從夢中醒來的想法。
他格外偏愛那顆朱砂痣,每次只要他輕輕咬着那片耳垂,舔吻那顆痣的地方,李嶼秋就會不自覺的在他懷裏細細顫抖。
僅僅是咬了下耳垂,就敏感成那樣。
只是,直到一夜夢醒,他都沒能進行下一步。
這叫他在次日醒來都痛恨夢裏的自己,為什麽每每都停在關鍵的時候,就再也不進行下一步了?
他及冠時也曾被家中長輩催着娶親,要麽納幾個小妾也是可以的,後來他們看他身邊遲遲沒有人,甚至還往他床上送過男人……所以,他對兩個男人之間該如何做也尚算了解。
夢裏的他雖然看起來強勢,怎麽連該如何做都不知道啊?好像只會貼貼蹭蹭之類的,太愚笨了。
—
接下來季裴之就忙了好幾天,甚至都沒時間回休息,一直睡在軍營那邊的。
李嶼秋上次問丫鬟,季裴之回來過一次,但或許是因為那晚他早早的就沐浴更衣睡覺了,所以沒能見到季裴之。
系統:但是季裴之大半夜偷偷摸摸來看你了啊!
系統也不知該不該說,它的确希望宿主能對季裴之警醒一點,但是目前季裴之的數據還在合理氛圍內,沒有崩人設,說明劇情還沒有被幹擾到,宿主還是可以完成任務的,那它還有必要把這些告訴宿主,讓宿主煩惱嗎?
一日午休,季裴之終于回府了,他專程跑來跟李嶼秋一起用午膳,“幾日不見,你回來之後過得怎麽樣?”
李嶼秋說:“整日讓小玉給我念話本子,她嗓子都快啞了,裴之要麽多派幾個人來吧。”
季裴之神情微頓,他本身想親自照顧李嶼秋的,奈何這幾日忙着,只好派了個丫鬟去照顧他,其餘的仆從都是男子,就小玉一個女孩。
李嶼秋竟然讓小玉整日陪着他,還讓小玉給他念書,想想這幾日自己在軍營裏忙得要死要活,晚上睡冷鋪蓋,一時郁悶的要死。
他伸手沏茶,一邊道:“沒想到你和小玉倒是處得不錯,她竟識字嗎?”
話裏的酸味都把系統給熏到了。
奈何李嶼秋聽不出來,“她認得一些,若有不懂的……”
“莫非你教她?”季裴之慌了。
李嶼秋搖搖頭,“男女授受不親,我怎麽能教她,她偶爾有不懂的,就去問林炜。”
若真要李嶼秋教,那也只能讓小玉在他掌心寫字,讓他教了,那樣的确太過親密,也難怪季裴之腦補出這個畫面就酸得不行。
季裴之頓時松了一口氣,想着回去一定要讓林炜多教教小玉,別讓小玉有時間跟李嶼秋一起念書。
李嶼秋轉而問:“裴之,明天能帶我出去走走嗎?”
“好啊。”季裴之不假思索的答應了,然後或許是感覺自己這上趕着的模樣太不值錢,趕緊的就補充了一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季裴之遲疑了一下,“我……我喜歡毛茸茸的,你如果變成小兔子,我還可以把你放在身上,帶着你出去玩玩也方便。”
這個條件他想了可久了,他有位幕僚養鳥,用來傳信的,整日肩膀上都帶着一只鴿子,在軍營裏到處走,他這次回來見到那幕僚,頓時就想起了自家小兔子。
這要是把小兔子帶出去,大家還會關注那只鴿子嗎,肯定會全都跑來看他的小兔子。
李嶼秋沉默了好久,久得讓季裴之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讓他難以接受,差點就要收回自己的話的時候,李嶼秋這才點點頭答應下來。
其實李嶼秋只是很疑惑:【季裴之是不是知道我打算偷他的信息,故意這麽試探我啊?】
系統搖搖頭,【咱也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他這樣做,就很方便我行動了嗎?我原本還愁不知道怎麽出去,這下好了,他還主動要帶我出去,方便我竊取情報。】
既然府裏的人都是季裴之信得過的,那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門顯然也不好,只有跟着季裴之一起出門是最保險的。只是沒想到季裴之的想法跟他的計劃……不謀而合。
系統:【那萬一他就是單純的毛絨控呢?換成我,我也想有一只可愛的小兔子,揣兜裏帶出去炫耀。】
【……】李嶼秋身為活了上千年的大妖,看自己都看膩了,根本不覺得兔子有哪裏可愛的,所以他感覺自己和系統完全無法繼續溝通下去。
他也無法理解所謂的毛絨控,如果季裴之、韋一算是毛絨控,那他們為什麽都喜歡用把它烤了來威脅他啊?他們喜歡摸他的毛發就算了,為什麽還喜歡把它當成小玩具一樣揉捏?這真的不是欺負而是喜歡嗎?
不過反正他也不會再落到韋一手上,所以他也懶得想了,看向季裴之,“不過,你也得讓我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兒。”
“沒問題。”
季裴之很理解,他猜李嶼秋這麽活潑可愛的小兔子,肯定在這具身體裏呆的太無聊了,看也看不見,如今腿也折了,還不如當一只小兔子自在呢。
“裴之,你為什麽事事都答應我啊?”李嶼秋還是有點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季裴之已經在試探自己了。
可是離他被季裴之抓住然後處死的劇情還有一段時間呢,季裴之應該不至于這麽快就發現了他是卧底吧?
季裴之:“你死裏逃生回來,是我的福兆,我多順着你一點不好嗎?”
李嶼秋撇了撇嘴,沒再多問什麽。
—
蕭崇這廂,自打那天早晨醒來,發現小兔子不見了,人也沒找到,派人在軍營附近到處找,幾乎掘地三尺。
最後那個仆役告訴他,李嶼秋去找季裴之了,他才終于消停下來。
其實也不算消停下來,只是他的注意力從在軍營裏搜查,轉變為了要加快剿匪計劃的推進,要在季裴之的住處搜查小兔子的蹤跡。
幕僚問,“将軍,您之前不是說攻城難,要和他慢慢磨嗎?”
“沒必要,拖得越久,對我們就越不利。如今既然我們的實力遠超他們,就不能再給他們喘息的時間。”
那時蕭崇勝券在握,且沒有什麽,只想和季裴之玩貓捉老鼠的游戲,看他作為敗者慢慢困死在城內。更何況打得久一點,才能顯出此次剿匪的難度嘛,若是他輕輕松松的就剿匪成功了,那讓他的那些剿匪失敗的老前輩如何自處?
如今他既已得知李嶼秋跟着去了,心境自然不同,那是他撿回來的,當然要護在麾下,即便自作主張跑去卧底,他也得把他抓回來。
“可将軍,您的傷還沒好全啊,怎麽能這麽快就重新上戰場……”
蕭崇不甚在意,“小傷而已,我以前身上什麽時候沒有傷,不都是過來了?”
拖延有拖延的打法,激進有激進的打法,蕭崇并不是只偏好保守戰略的,畢竟,若是一味頑固保守,又怎麽能有如今的赫赫戰功呢。
帝京傳來消息,得知他能和季裴之交戰卻不落下風,新帝大悅,特令全力支持他作戰。新帝剛登基不久,就指望着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蕭崇能立下功勞,穩定住局勢。
前朝重文輕武,導致那些武官大多碌碌無為,大多早早的就告老還鄉了,如今可用的人幾乎都去剿匪過了,可惜無一人能成功,反而折進去大批大批的人馬。
若非新帝信任蕭崇,一力推薦他去,朝臣們都不會容許這麽年輕的人上戰場,瓜分他們的功勞。若是蕭崇這次能凱旋,那他大概就會扶搖直上了。
幕僚們倒不是盼望着蕭崇一下子飛黃騰達,只是他們都有一個固定的想法,那就是讓蕭崇成家,先成家後立業,這是男人的責任。
更何況,幕僚幾乎都得到了主母的示意,要勸蕭崇娶妻,時不時就旁敲側擊,這不,今天又來問:“将軍,如果咱們這次打贏了,皇上說要許你一個獎勵,你想要什麽?”
“肯定請旨賜婚啊,将軍跟林小姐青梅竹馬,這次回去,正是完婚的好時候。”
“聽說林小姐溫婉賢淑,是個大家閨秀,以後成了将軍夫人,也肯定是個賢妻良母。”
這種流言在帝京已經被認為是事實了,因為蕭母跟林小姐往來頗多,看上去就對她很是喜歡,一副把她當成未來媳婦的做派。
就連幕僚們,都覺得蕭崇這麽着急想要打贏仗回家,是為了早日完婚呢。
至于先前将軍帶回來的那個美人,不過是一時找的樂子,根本入不了大雅之堂,這不已經消失了嗎,想必就是被将軍趕走了。
蕭崇聽見了他們的議論,冷着臉看向他們,“你們聽誰說的我要娶妻了?”
“啊,這個……大家不都這麽說嗎?”
“将軍,那個小書童還來問過我呢,我說等你打完勝仗回家就要娶妻了,林小姐是個溫柔的,對他肯定也不會刁難……沒想到他就走了。”
大家現在只當那小書童被蕭崇厭棄趕走了。
李嶼秋确實問過這些,他那時雖然得到了蕭崇數據正常的消息,但他還是不放心,就随便找人問了問蕭崇的婚配情況。
據說蕭崇雖沒有婚約,但他的母親已經為他看好了一門親事,那女子與将軍打小就認識。
李嶼秋也是聽說了這些,後來才對蕭崇那麽放心的,一個馬上就要娶妻的男人,想必肯定是不會再出什麽岔子的了。
衆人議論紛紛,誰知蕭崇突然把手中的筆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擱,起身走到一位幕僚前,揪起他的衣領就把他拎了起來。
他面無表情的模樣看着有些滲人,眼眸幽深,語調冰冷,“你說他也問過?你告訴他我要娶妻了?”
那幕僚不知所措的點點頭,“是啊,主母說過,将軍回家了就得娶親。”
“廢物!誰叫你亂說的?”蕭崇氣極,一掌把他扔到地面,一臉厭棄道:“掌嘴。”
很快就有人上來給他掌嘴,氣氛一時安靜下來,只有掌嘴的巴掌聲,還有那人的痛呼。
他從沒答應過母親,每次都是母親自作主張非要給他看親事。
他強力鎮壓下來略急促的呼吸,難以想象李嶼秋聽見這些話的時候的心情,連他自己聽了都這般憤怒,那李嶼秋……會不會誤會什麽?會不會難過呢?
他居然讓李嶼秋在他不知情的時候難過了,不行,他一定要盡快跟李嶼秋解釋清楚!
至于為什麽要解釋,其中原因其實連他自己都還想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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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崇為人就是太良善了,總止不住手底下的嚼舌根,在這一點上,季裴之做的比他好。
至少,季裴之手底下的人就很會揣測季裴之的心意,不會做違背他心意的事情。
不過這可能也是因為季裴之沒有親人了,他們也只能揣測季裴之的心思,不會因為什麽長輩的話就随便出去嚼舌根。
這天下午,李嶼秋就變成了小兔子,被季裴之捧在胸前帶了出去。
韋一在門外守着,見他出來就把馬牽過來,走到季裴之跟前一看,他懷裏那團白白胖胖的毛絨團子,怎麽那麽眼熟?!
韋一訝然,瞪的擡頭看向季裴之,又低頭去瞧那只兔子:“主上?!”
季裴之估計也沒料到他反應那麽大,擔心他的嗓門把小兔子吓到了,便往後退了一步,“何事?”
“主上不是說把它放了嗎?”韋一已經認出來,這就是那只小兔子。
雖然它的毛發已經被洗得雪白雪白的,不再像那天看起來粘滿黃土,但他記得它的樣子,巴掌大,兩只長長的垂下的耳朵,還有一見到他就瞪起來的兩只眼睛,那股活潑可愛的勁兒一看就是它。
季裴之咳了一聲,手指稍微用力捏了捏小兔子的尾巴,仿佛在譴責他在外面招惹了別的人。
雖然他猜到韋一和林炜或許會認出來它,但是韋一怎麽直接就問出來了?這叫他怎麽回答?這會兒林炜又不在身邊,沒人攔住韋一。
小兔子不明所以的被捏了一把,它就一拳頭往季裴之的手心上打了過去。
只不過那軟軟的爪子落在掌心上,根本沒什麽力道,季裴之當他鬧着玩呢。
沒得到回應的韋一還糾纏不休:“主上?你是不是後來又把它帶走了?難怪我在那裏怎麽找都找不到啊。”
季裴之:“嗯,我見它可憐,最終還是決定讓人把它帶回來了。”
韋一其實懷疑主上是怕自己跟他搶兔子,才故意撒謊,還瞞着他,但他再怎麽蠢也知道不能因為這種小事質疑主上。
更何況,他這些天總會擔心它那麽小一只在外面,孤苦無依的生活,遭遇天敵跑不過怎麽辦?找不到水源和食物怎麽辦?或者再被別的人抓到烤了怎麽辦?
所以,現在韋一終于找到了小兔子,還是很高興的,得知它沒有被放生,這些天的擔心總算可以壓下了。
季裴之本以為韋一會繼續糾纏,沒想到轉頭一看,這人正呆在一邊傻傻的看着他懷裏的小兔子呢,那觊觎的眼神不言而喻。
他趕緊翻身坐上了馬,然後把小兔子舉到面前,叮囑道:“我待會把你放進我衣服裏,你呆在裏面別亂動,小心掉下來了。”
小兔子右爪在他額頭上輕輕拍了兩下,表示知道了。因為小兔子不能說話了,所以他們兩個定了個溝通方式,拍兩下表示認可、同意、高興的意思,拍三下則是與之相反的含義,方便他們進行簡單的交流。
只不過,小兔子的前爪還是太短了,需要很用力的伸展身體才能夠到季裴之額頭,另一只爪爪還按在他鼻梁上保持平衡呢。
季裴之只感覺臉頰上略過兔子的絨毛,以及它那小小身體的體溫,腹部格外柔軟,體溫也比其他部位溫度高一點。
小兔子腹部的絨毛沒有背部那麽多,但摸起來更加柔軟服帖。季裴之沒忍住偷偷捋了幾下,得到小兔子抱着他的手指啃了一口的回應,這才把他放進衣服裏。
季裴之帶着他到了軍營,四處轉了轉。最近他們操練得愈發勤了,整個軍營陷入緊張的備戰狀态中,只因得到蕭崇打算攻打他們的消息。
季裴之忽然道:“跟着我不安全,何況你行動不便,要不然等我成功那天,再接你到我身邊來?”
話音剛落,小兔子隔着那層薄薄的衣服,在他胸前拍了三下。他要現在被送走了,還怎麽當卧底完成任務啊?
為了表示他的非常不樂意,他用小小的兔爪子在季裴之胸前比劃起來。
系統就是這時候冒出來的。
系統幽幽道:【幹嘛呢,大白天的,你怎麽還擱他身上寫字了?】
它一出來就被撒狗糧了,真懷疑這是打情罵俏,可它也知道自家宿主絕對沒那種心思。
李嶼秋:【我跟他交流啊,說不了話太麻煩了。】
看吧,就是這麽樸實無華的理由。
他本來有長篇大論,但最後就寫了兩個字,“不要”,把他累到了,繁體字真複雜。
季裴之尊重他的意願,嘆了口氣,“只是很快又有一場惡戰……”
因為小兔子被兜在衣襟裏,感覺很安全,不會掉出去,于是他就偷摸用兩只前爪扒拉住衣襟,踮了踮腳,這樣他就可以探出一只小小的兔腦袋,以及兩只長長軟軟的兔耳朵,圓溜溜的眼睛放着光,聚精會神的看着軍營。
季裴之擔心它掉下來,指尖抵着他的腦袋輕輕推了一下,就很輕松的把小兔子推進了衣服裏。
于是圓乎乎的一只又開始在他衣服裏撲騰起來了,他就是想看,這人卻非要把他推進去,這下可把他惹毛了。
系統:兔子炸毛?太可愛了吧!
它趕緊偷偷拍下了好多照片,留存備份。
小兔子猶在生氣,幹脆咬了他一口。結果不小心咬在了……
季裴之“嘶”了一聲,揪住耳朵把它拎到面前,譴責道,“我又是哪裏惹到你了。”
小兔子氣得在空中蹬空氣,咕咕叫。
最後季裴之又把它放了回去。誰讓這是他在韋一那裏搶來的小兔子呢,能怎麽辦呢,也只能寵着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就不跟你玩兒 20瓶;日蝙小隊隊長 6瓶;舔狗攻yyds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