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別趕榆兒走…”昏迷中喬榆夢呓般喃喃自語着,一對劍眉糾結着,擠在一處,神情很是痛苦。

喬舟山神色微微有些松動,畢竟這個兒子他養了這麽些年,如何能毫無感情呢。看喬榆這般痛苦,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兒子。

“娘,好疼…救榕兒…”又是低低的呼喊。

喬舟山伸出的手,觸電般收回,冷哼一聲,拉過秦氏,“走,我們回去睡覺!”

“老爺,榆兒傷的這麽重……”秦氏讓人把炭火燒得旺了些,還是不放心,左右四顧着,開口欲勸喬舟山幾句,卻被喬舟山粗暴的打斷,“天都這麽晚了,你不睡,你肚子裏我的孩子還要睡呢!別忘了,要不是他們母子,林兒現在還好好活着呢!”

秦氏沒吭聲,紅了眼圈,可還是忍不住又回頭去看喬榆。雖然自己沒有偉大到可以不恨姚紫荊,但是喬榆畢竟是無罪的,何苦難為一個可憐的孩子呢?

“好了,藥也給他上了,一會兒燒退了,就沒事了。他是醫生,知道怎麽照顧自己的!”喬舟山看秦氏不放心,只好又多說了幾句。

秦氏知道一時半會兒勸不動喬舟山,也只好随着他先回去了。

雪榕睡到天大亮才醒,身上的傷口經過喬榆的處理,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一動還會疼。雪兒坐在床邊守了一夜,這會兒雪榕醒了,就在一邊陪着他說話解悶。

秦氏昨晚回去也沒怎麽睡,在榻上休息了會兒,心裏記挂着雪榕,早早就起來,吩咐人做了清淡可口的粥和小菜過來。

雪榕看了秦氏,分外高興,只拉着秦氏的手,一聲聲“娘”,喚的委屈。

秦氏安慰着,查看了雪榕身上的傷,一陣心疼,又婉言勸道,“榕兒,你這拗脾氣該改一改了,也乖巧些,別沒事招惹你爹教訓你,到時候受苦的不還是你自己嗎?我看着也是心疼,那麽重的板子……”

“榕兒也不想那樣啊,是爹不講道理!”雪榕憤憤不平,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爹那麽對待大哥。

秦氏也知道這對父子都是主意極正的人,身子也有些倦了,便吩咐一旁的丫頭,把食盒裏的飯菜端出來。

雪榕皺着眉看了看,大概是沒有什麽胃口,不想秦氏擔心,勉強喝了幾口,就讓雪兒端走了。

“榕兒,想吃什麽,娘去做!”秦氏看雪榕這幅樣子,就忍不住擔心,她是真的把雪榕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顧。

雪榕搖頭。

“二少爺肯定是想吃大少爺熬得紅豆粥……”雪兒在一邊插話道。

雪榕瞪了她一眼,大哥傷得那麽重,怎麽可能去給自己熬粥呢?

天一亮,喬榆就起來了,這一晚上,對喬榆來說是難熬的一夜,沒睡一會兒,就疼起來了,喬榆流着淚喚着爹,喚着娘,喚着涓兒,然後再疼昏過去,再疼醒。這一夜,沒有一個人在身邊安慰他,照料他,他流光了所有的眼淚,趴在床上,瞪着一雙失神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燒得通紅的炭火映着他蒼白的臉,想着曾經那小小的幸福,娘抱着他,親吻着他的額頭,說他是天底下最聰明最乖巧的孩子。“娘,你告訴榆兒,榆兒該怎麽做才能讓爹不那麽恨我,我寧願自己真是個傻子啊!”喬榆喃喃自語,無人作答。

天亮了,喬榆擦去淚痕,簡單的梳洗過後,總算有了點力氣,想着雪榕醒了,肯定會饞自己熬得紅豆粥,忍不住笑了笑,披了件衣服,四顧無人,溜出屋子,溜進廚房,熬了一鍋粥,忙完了,累的滿身是汗,汗水蟄到傷口,又是鋪天蓋地的疼,喬榆抿了抿唇,擡手擦去額前的汗珠,一瘸一拐的忍痛又悄悄回了屋。

秦氏一籌莫展的來到廚房,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開口想喊,人已經轉了出去,不見了。秦氏滿腹疑團,走進廚房,意外的聞到濃濃的紅豆香氣,聯想到剛才的身影,秦氏便了然,喬舟山不許喬榆離開房,喬榆便偷偷出來給雪榕熬粥,多好的孩子。

當下吩咐跟來的丫頭不許多言,盛了粥,用食盒裝了,端去給雪榕。

“真香!”雪榕還沒吃,就嚷上了。

秦氏笑笑,這幅樣子,還真是個乖巧的孩子。

“就是這個味道,大哥做的?”雪榕吃的津津有味,忽然不可置信的低聲問秦氏。

秦氏但笑不語,只寵溺的道,“好喝就多喝點!”

雪榕點頭,又低頭去喝粥,心裏暖意融融。

“大哥還好嗎?”雪榕擡起頭問秦氏。

“比你抗打,這不帶了一身傷,還偷偷跑到廚房給你這饞貓熬粥呢?”秦氏打趣道。

雪榕羞赧的一笑,“娘,你回去休息吧,這裏有雪兒就行。”

“沒事,我不累。”秦氏看着雪榕,就忍不住去想那個叫雪荷的女子,是如何冰雪聰明的女子才能生出這般姿容絕世,聰穎乖巧的孩兒。

“你不累,我的小弟弟可要不高興了。”雪榕笑道,他自從知道秦氏有了身孕,高興地不得了。

“你怎麽知道就是個男孩,我只盼着能生個女兒。”秦氏說的有些傷感。

雪榕自知說錯了話,惹得秦氏傷心了,一時沉默,想到那個叫林兒的弟弟,也不覺傷心。

“夫人,您放心回去養胎吧,雪兒保證把二少爺照顧的好好地,養的跟猩猩少爺一樣!”雪兒甜甜的聲音,聽起來喜氣洋洋的,打破了這尴尬的沉默。

雪榕擡身,指着雪兒抗議道,“我不是猩猩!我才不要變得和豬一樣!”誰知撐到傷口,哀嚎着又跌回了床上。

雪兒忙去扶他,“你小心點!”

“好,有雪兒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秦氏看着這情景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帶着丫鬟出門去。

秦氏猶豫了下,沒有直接回房,帶着丫鬟去了喬榆的房間。

喬榆趴在床上,手抖抖的抄着經書,額頭上全是汗珠。

“大少爺,快躺下,你傷的這麽重,還抄什麽經書!”說過了,秦氏又覺得有些尴尬,喬榆身後那麽重的傷又如何能躺的下呢?

“我沒事。”喬榆笑着撐了身子起來,傷口又掙裂開,“榕兒,還好嗎?”

“喝了你熬得紅豆粥,立刻就生龍活虎的了!”秦氏想到雪榕那孩子氣的模樣,就忍不住又笑了。

喬榆也跟着笑笑,繼而面色慘淡,“都是我不好,才害得榕兒受罰……”

“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秦氏安慰着。

“我…想麻煩夫人一件事……”喬榆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大少爺有什麽事就說吧,只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秦氏看着喬榆,很是真誠,她是真的想幫助這個可憐的孩子。

“麻煩夫人幫我把這封信送去給涓兒,就說我一切都好,讓她勿念!”喬榆低了頭,将一封信遞給秦氏,他本來是想麻煩雪榕去送的,可如今這形勢,雪榕養傷在床,也只好麻煩秦氏了。

“好,你安心養傷,我會讓人送過去的。”秦氏拿開喬榆的紙筆,頗有眼色的小丫頭忙倒了杯水給喬榆遞過去。

喬榆道了謝,接了過去,喝了一口,其實并不想喝,卻逼着自己全部灌了下去。

秦氏皺了皺眉,“你…用過飯了嗎?”

喬榆點點頭。

秦氏往邊上掃了一眼,剩下的米飯,葷菜放在桌邊,心裏了然,高燒剛退的人哪裏吃的下這些東西,“你想吃什麽,我讓人去做!”

“我不餓,這些就挺好的。”喬榆低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你要是需要什麽,就讓人來找我。”秦氏對着喬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好囑咐了這麽一句。

喬榆把頭垂的更低,輕輕點點頭,“多謝夫人關心!”

秦氏走了,喬榆從櫃子裏取出藥箱,艱難的扭過頭給自己上藥,拉扯着傷口,更是疼的難以忍受,喬榆緊緊咬住絹帕,上了一半藥,還是疼的放棄了,趴在床上呼呼喘着粗氣。他開始猶豫,這樣身不由己的生活,他還給得了涓兒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