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來了,快請到裏面坐吧!”芙兒的母親何氏聽到敲門聲,出來開了門,見是雪榕,忙堆了笑臉,迎了雪榕進去。
這是一間破舊的小屋,裏面很昏暗,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雪榕微微皺眉,給了好多次錢,怎麽也不收拾下。
何氏用袖子撣了撣房間裏唯一一把像樣點的椅子,招呼雪榕坐下,自己則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笑道,“二少爺,家裏也沒有茶,要不您喝杯熱水?”
“嬸嬸不用忙了,我過來看看就走,叔不在家?”雪榕環顧左右,見沒個人影,也就站起身來,倒不是嫌棄這屋子簡陋,只是覺得何氏太過做作,心裏不大舒服。
“他出去打柴了。”何氏滿面憂愁。
“哦,小弟還好吧?”雪榕應了一聲,随口問道。
提道兒子,何氏眼裏就湧上了淚花,“守兒那邊也快撐不下去了,若是再籌不到錢,只能讓他回來了。”
“小弟都堅持了那麽久,這麽荒廢了,豈不可惜?”雪榕接道,語氣卻不是很擔心,京城的花銷,他是知道的,他給的錢,該足夠芙兒的弟弟用的。
“唉,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何氏唉聲嘆氣,偷偷瞄着雪榕的神色。
“嬸嬸不必擔憂錢的事,讓小弟安心讀書就是,這點心意,嬸嬸收着。”說完雪榕自懷裏取出一張銀票放到何氏手裏。
何氏嘴上推脫着,手上卻沒有半分遲疑的接了過去。
雪榕看到何氏這般虛情假意心裏便覺得堵得慌,想來若不是有這樣的母親,芙兒也不至于落到那樣的下場。
何氏千恩萬謝的接了銀票,滿臉都是喜色,送了雪榕出來,心裏盤算着下次怎麽跟雪榕說,好多從雪榕那兒弄點錢,以便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和兒子享福去。想來自己一個丫頭,換這些錢也是值得。
雪榕走出很遠,心裏并不舒暢,他知道何氏每次都用些假話,從他這裏讨要銀子,可是看在芙兒的面子上,他不忍心拒絕,畢竟芙兒也是希望他的父母弟弟,能夠過的好,他能為她做的,也只能是這些了。
回了府,心裏郁悶,雪榕并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後院,想去逗弄逗弄那只猩猩,找點樂子,說不準還能碰到那個單純可愛的小丫頭。雪榕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麽,每次見到那小丫頭心裏就覺得特別舒暢。
老遠就看到那一抹粉色的纖瘦身影,似是有心事般,呆呆的坐在石凳上,自言自語。
雪榕不自覺的嘴角就噙上了笑意,故意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正聽到雪兒在喃喃自語,“是不是我長得不好看,所以他不喜歡我…”
“小丫頭,他是誰啊?”雪榕在背後開口問。
雪兒聽到聲響,吓了一跳,回頭看到是雪榕,一下子從石凳上跳了起來,低低的叫了一聲,“二少爺”,然後就垂着頭不言聲,臉上粉撲撲的。
“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小子,連我們雪兒這麽漂亮的丫頭都看不上眼?”雪榕又笑着湊到雪兒身前,笑着追問道。
雪兒羞紅了臉,不言聲,心裏湧上絲絲甜蜜,他說我漂亮,二少爺說我漂亮,前面的話倒是沒聽到。
“是後廚的孫得壽嗎?”想到雪兒沒事總愛往後廚跑,而後廚的仆人中就數孫得壽最是年輕帥氣,不由得主觀臆斷到。
“不是,二少爺,您別亂說。”雪兒慌忙跑開。
雪榕望着雪兒的背影,搖搖頭,“這小丫頭。”
她愛他,他不知。
她誤他,他卻一往情深。
看着雪兒跑遠了,雪榕轉過身去逗弄吊在樹上睡午覺的猩猩,“喂喂,懶蟲,你下來!”
猩猩不理會,轉了個身,把屁股沖向雪榕。
這些日子雪榕沒事常常往猩猩這兒跑,開始時猩猩只當他是惡人,對他的态度并不好,喬舟山耐着性子給猩猩解釋了幾次,猩猩終于不再對雪榕又抓又咬了,雖然态度依然很冷淡,但是雪榕得閑的時候,還是喜歡過去看看。故意去搶猩猩的香蕉,故意氣猩猩,學着它的樣子捶胸頓足,哇哇亂叫,然後再大笑上一陣子,煩惱就都跑開了。
雪榕見猩猩不理他,索性翻身上樹,明目張膽的去拍猩猩的頭,這下猩猩可惱了,哇哇亂叫一氣,就去抓雪榕。
雪榕轉身就跑,不時還回頭扮個鬼臉,想來當年學的那點工夫,都用來逗猩猩了。
和猩猩笑鬧了一陣,雪榕也有些累了,坐在地上,舉起雙手告饒,順手丢了只香蕉給猩猩,自己也拿了一只,剝了皮,送進嘴裏。
香蕉還是很甜,想起那夜,那幾只香蕉,那幹糧。那藥,唇上的笑意不由得黯淡了下來。
猩猩過來扯雪榕的頭發,覺出疼來,雪榕才發覺自己已經發了好長時間的呆了。
伸手掰開猩猩的爪子,沖它咧嘴一笑,“好了,我該走了,猩猩哥哥。”
回到自己房間,就見喬舟山在屋裏等着他,面色陰沉。
“爹”,雪榕叫了一聲,給喬舟山倒了茶,奉過去,笑道,“誰惹爹爹生氣了?”
“你又去送錢了?”喬舟山沒接杯子,只是沉着臉,繼續問道。
“嗯”,雪榕點點頭,垂下眼睛,心裏自覺愧對父親。
“他們害死了你弟弟,你親弟弟,你怎麽這麽快就都忘了呢?”喬舟山壓着火氣,指着雪榕訓斥道。
“爹爹,榕兒沒忘,只是…”雪榕斟酌着,不知如何開口,實在是不想再惹父親生氣。
“只是你還忘不了她,對吧?”喬舟山替雪榕接上了話。
“爹爹,其實…芙兒也是有苦衷的,您…”雪榕心裏到底是念着芙兒,見父親怨恨芙兒,忍不住想為她辯解幾句。
“對,林兒的确不是那丫頭害死的,是她母親下的手,那丫頭自己承擔了一切,求我放過她的家人,還讓我不要告訴你……”喬舟山一生氣,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說了出來。
雪榕愣住了,雖然在他的心裏,一直不相信是芙兒害死的弟弟,可是今天聽到父親說出實情,還是很難平靜,他的芙兒暗地裏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心裏到底裝了多少苦水?
見兒子沉默不語,喬舟山自覺說錯了話,房間裏一時鴉雀無聲。
“爹”,雪榕艱難的開了口,“芙兒畢竟照顧過我,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他的弟弟進學,我答應您,再給他們最後一次錢,我不會再去管他們了。”
喬舟山點點頭,“你自己看着辦吧!”語罷,甩手出了屋子,他實在是不願意看到兒子如此難過,如此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