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的、髒污的,一個讓人産生不快的芭比娃娃。讓大人都不願意多看一眼,更別說孩子了,怕是沒有人喜歡的一個破布娃娃。這樣的一個娃娃出現在一個12、3歲的女孩房間裏,預示着什麽?
饒是嚴長海總是浸淫在在一個理性說話,以證據為武器的職場上,也不免主觀占了上風,他皺着眉頭産生了強烈厭惡感。
禹浩擡眸,眼神更加冷漠,說出了嚴長海說不出口的話。
“芭比是個女孩兒的形象,和芭比的主人同樣是金發棕眼,這樣的玩偶往往映射着孩子對自己身份的認同和對自己的看法。看着臉上的黑色痕跡,褴褛的衣物,還有對玩偶身體造成的毀損,說明這個在主人的眼裏她自己就是這副模樣——不潔、自卑、殘缺,這本日記裏寫的是一個原本無憂無慮的孩子突然變得內向、易怒、難以溝通。”
禹浩将娃娃放在一邊,輕輕地說話對于在場的人而言不啻于一聲驚雷:“這個房間的主人在幼年時遭受了猥亵,甚至是性/侵害。”
嚴長海眉頭低垂,雖然猜到了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一陣憋悶:“那個有些顯得成熟的鑽石流蘇耳環很有可能就是侵害者送的,這個猥亵者是身邊的人。”
還剩下一本貼滿貼紙的日歷。
重要的日期裏貼着小星星,鐳射的小星星反着光像靈動的雙眼。禹浩翻來覆去地檢查日歷,紙張裏沒有任何夾層,頁面上也沒有任何文字,僅僅只是貼滿了小孩子的貼紙罷了,花花綠綠的一片。
禹浩剛要放下手中的日歷,被嚴長海制止了。
“等等,你把日歷上貼着深藍色星星的日期和日記上對照一下看,都是什麽內容。”
禹浩依次翻到日歷所示的那幾頁,“內容都不一樣,這個是去游泳,這頁上是去郊游放風筝……好像沒什麽共同、嗯?”
“這幾次都是跟她哥哥一起去的,對嗎?”嚴長海着急道。
對應的日記有好多頁,禹浩把那個缺腳的凳子一擺發現坐不住,索性坐在小餐枱上,“從某個時間開始,貼了藍色星星的那幾天也不再有‘哥哥’出現了,這跟你說的對不上了。”
嚴長海撐起了上半身:“應該是從某一次開始突然不見,我猜是7月份開始的吧。”
禹浩很驚訝:“對的,你怎麽知道?”随即一思考,他就明白了,“是這個男孩子知道了自己的父親在猥亵女孩子,他選擇了沉默和躲避吧。你說的那個猥亵者是女孩的繼父,這個男孩是她的繼兄弟。”
真相越是剝離,越是鮮血淋漓。嚴長海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被真相惡心到了,眼前不太看的清東西了。
“嗯,時間有限,現在還有一樣東西要找。”
“可我已經把所有地方都翻遍了。”
“還有個地方沒有找,如果藍色的星星是女孩愛慕的男孩回家的日子,照理說男孩躲避她不回家了,她為什麽還是貼上了他會回來的貼紙。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男孩确實是回家的,但在這些日子裏她被帶走了,兩人沒有見上面。”
“要這麽巧剛知道女孩在想什麽,這個禽獸估計在房間裏放了東西。”
“攝像頭!”禹浩大喊道。
“這個偷窺者既要滿足自己欲望,卻又在嫉妒着被女孩愛慕的自己的兒子,真是可悲的東西。”
禹浩扒拉着床對面的牆布,很快從牆布的和櫃子的夾角裏找到了一個攝像頭,一下撕開那片牆布,一顆銀色的長柄鑰匙赫然嵌在裏面。
“找到了!”禹浩的喊聲,嚴長海沒有聽見。
他休克了。
耳邊傳來很多人此起彼伏的說話聲,間或有大不小叫的吵架聲。嚴長海的眼睛在眼皮子裏滾動,鼻息裏似乎有股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
等他徹底睜開眼睛,發現這些既不是奈何橋邊因為投胎吵架的鬼,更不是天堂衆神審判的聲音,而是一男一女兩個人怒火沖天地互相指責的場面。
他捂着腦袋,用稍微有力氣的右手撐着地坐起來,腦子裏有一瞬間的迷茫。
虞美娥和劉彥在吵什麽呢?
“嚴哥?”孟朗最先注意到他終于醒了,咋咋呼呼引來大家行注目禮,甚至連吵架的那兩個也停了。
陸一飛說道:“就差你了,禹浩早就醒了,我們還以為你出事了。”
嚴長海看一眼禹浩,發現他居然沖自己一點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估計是因為他瞞着自己的處境先引導了禹浩出密室的關系,雖說他也是被動的,但看來禹浩承了這份情。
“你能到活到今天,還不是靠我,讓你犧牲一點怎麽啦。”虞美娥跋扈地道。
“什麽犧牲一點,你這是要我的命啊,你讓大家評評理,我們的皮艇從峽谷裏飛出來,誰他媽敢跳啊,你在外頭是我老板,在這可不是。”
“你這是不打算出去了啊,那你不如死了永遠留在這。”
禹浩不耐道:“少說幾句好不好,既然都活着出來了,吵架還有意義嗎?”
“跪久了不說人話了是吧,要你管。”
眼瞧着,又要有一個人加入到戰團,汪明誠中氣十足地喊一聲:“閉嘴。不想活的出格子就馬上得償所願了。”
攝于他原本就很冷的臉和全身上下那股不好惹的威壓,在場的人終于清淨了。
“我體能不行,被選中了摩天輪大逃殺,”衆人看向說話的陸一飛,不知道他提這個做什麽。
“孟朗喜歡打游戲,就進了游戲副本;禹浩教的是心理學,嚴哥比較擅長找證據,我怎麽覺得這個游戲就像是有自己的靈魂一般,就像是個人一樣正在逐步了解我們。”
陸一飛看向頭頂,倒确實有一個人一直在觀察他們。
孟朗被他說得脊背發涼,兩只胳膊甩了甩好像能把雞皮疙瘩抖落掉似的:“巧合吧,蓋亞能把咱們學校都一分不差地模拟出來呢,我們還是繼續擲骰子吧。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圈圈下來總能找到破題關鍵的。”
陸一飛沒有反對,反而輕松一笑:“是啊,先下棋吧。”
汪明誠眸光微閃,陸一飛不可能沒注意到那個奇怪的現象,可如果陸一飛已經意識到了,怎麽現在還是一派輕松的樣子。
他們是十個人進游戲的,吳勇氣死在了第一個幻覺裏。
現在他們有9個人,兩兩進入的幻覺,那就必然有1個人落了單,怎麽這個人卻沒有自己提出來。還有一個可能,确實9個人是兩兩一隊進入的副本,但是有一個人同時在兩個副本出現了。
可這怎麽可能呢,正常人哪裏會分身術。更何況,每次幻覺都有很大的幾率致死,游戲用副本把一群玩家打散了更方便各個突破,衆人無法聯系對方外加互相幫助,照理說危險系數比之前高得多。
然而在這場幻覺裏,沒有人死,這不奇怪嗎?
他看見眯着杏眼的陸一飛,竟不知道這個家夥小腦袋瓜裏在打什麽主意。
幻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來,每個人投擲骰子都有點膽戰心驚的,生怕又要落入孤立無援的幻覺陷阱。趙剛甚至摸骰子的時候趔趄了一下,懊惱地穩住自己,投了一個“5”,直到發現是走進自己買的地皮上才舒了口氣。
下一個輪到禹浩,是“6”。
頭還未低下來,耳邊似乎就想起了叫他抽卡的聲音,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
“別管!馬上擲骰!”別人還在茫然等待時,陸一飛迅速吼道。
不巧的是擲骰子的輪次還是禹浩,禹浩一向來是不屑于聽陸一飛的話的,在這個棋盤上已經多次和陸一飛意見相左,關系實在稱不上融洽。
但好在他欠着別人人情,他的手伸高,再一次穿進全息的骰子裏。
“股市失利失去20金幣。”禹浩居然主動報出了腳下的格子,因為原來是抽卡就可能掉進幻覺,手頭的金幣袋子清了一些但他倒是沒有太多怨言。
但此時的他更好奇,陸一飛是怎麽先一步就知曉他腳下的內容的,這走的不是盲棋嗎。
其他人甚至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左顧右盼同樣是一頭霧水。
趙剛就在之前一步擲骰子心中慌亂,卻成為了第一個發問的人:“怎麽了剛剛,你怎麽讓禹哥又擲骰子了,他都沒看清腳下是什麽呢,要是好事情這又投擲了一次,豈不是錯過了嗎。”
陸一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你這麽肯定是好事情嗎,還是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呢?”
趙剛愣了愣,“他擲骰子,怎麽會對我有好處?這話說得,別說我這個乞丐了,誰不希望腳下是個賺錢的由頭啊。”
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陸一飛也不多說什麽了。
別人看他針對趙剛的樣子咄咄逼人,頗有些不贊同。虞美娥抱着胸說道:“問你為什麽打斷禹浩擲骰子呢,你先自己解釋清楚了,在這跟乞丐不依不饒什麽,欺負老實人?”
孟朗一聽不幹了,這女人在怼他的好兄弟陸一飛啊,旋即幫陸一飛說話:“陸一飛哪欺負人了,問了一句話而已,踩着你尾巴了,你這麽個大帽子扣上來吓唬誰呢。”
嚴長海臉色還有些發白,聽他們又要吵吵起來簡直頭疼不已:“你們能不能消停會,既然要聽人家解釋,能不能給人家說話的地方。”
陸一飛眼神寫過嚴長海,娓娓道:“禹浩第一次擲骰子扔到的是‘6’對吧,扔到這個數字的規則大家應該還記得,是再擲一次。”
劉彥猛點頭,他就很少擲到“6",因此比別人慢一截兒,而像虞美娥手氣好扔了好多個“6”就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汪明誠,你扔到‘6’的時候又一次是坐牢,但是沒等你扔第二次大牢便從天而降了吧。”
經此一提醒,汪明誠終于知道之前感覺到的微妙的變化是什麽了——
只聽他的想法從陸一飛的口中說出來:“是規則的優先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