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表情各異,陸一飛心中自有分寸,知道禹浩對他有意見,自然不願意去觸黴頭。
孟朗讓他不要過來,他自然也不會還上趕着去給游戲送錢。
除了三人外其他的格子都是未知,雖然現在還沒有出現過什麽風險,他還是選了“4”。
進入格子裏的那一瞬間,陸一飛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變化。
腳下赫然是:偶遇地産大亨,教授投資經驗,停止一次。
趙剛看他表情不對,讪讪的摸頭,“我字認得不多,是不是錯了?”
陸一飛本來就低垂着眼睛有些困惑,随即搖搖頭,“沒事,是停止一次。”
孟朗沒有見到陸一飛意料之中的喜悅:“怎麽啦?”
“啊,是我看錯了。”趙剛眼神中有些愧疚。
“那你下次看仔細點,別瞎報啊。”孟朗甩着手裏的袋子,指望大家眼睛都擦亮點。
禹浩背對着他們,眼神微微閃動,嘴角再睡也看不見的地方勾出了一個諷笑,這個時候下一個人已經進入到了一個未有人踏足過的格子裏面。
小助理仔細讀完了腳底下的字兒,擡頭看他們:“他叫我抽個卡。”
抽卡?
像是回應衆人的想法,一面光牆上出現了三枚卡片,卡片上面花紋繁複,說不清是個什麽圖案,像藤蔓又像滿地的金幣,再仔細看就會覺得頭暈。
“三張卡花紋一模一樣,怎麽選啊這?”劉彥看得頭暈也分不清什麽差別,頓時為難道。
“都長得一樣,就是看手氣,快選快選。”虞美娥挑着秀眉,插着腰催他。
“你随便選一個吧,反正也不知道背面是什麽。”禹浩正了正西裝裏的馬甲,一只腳不斷地敲着地。
虞美娥說:“別糾結了,就選個中間的吧。”
禹浩看她那副樣子,皺了皺眉對劉彥道:“放心選,只不過……建議你別太聽話,畢竟有人把運氣交換出去了。”
這話針對誰,一眼就看出來。
将運氣換出去的虞美娥十分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你說什麽呢,我看有些人未必拿良心做交換,人家的良心早就給狗吃了,哪兒還有的換啊。”
虞美娥這話就非常誅心了。禹浩之前又自己說這是個人戰,所有人都冷眼旁觀,一個幫他說話的沒有。
“你、你這惡婆娘!”禹浩嘴皮子沒她那麽利索,争辯了幾句,辯不過就開始生悶氣。
“我選中間那張吧,希望是張好牌。”劉彥跟自己的老板對了對眼神,伸出手在虛空中點選中間那張卡片。
是不是好牌不知道,只是卡牌翻開後,系統的一字一句像是耳畔的播音,一字一句都叫衆人聽得清楚。
“親自進入全球最大沙漠,獲得大量資源和商機,途中遭遇食金蟻群報複。”
聽到前半句,陸一飛還沒來得及羨慕,頓時一種炎熱的炙烤從腳底傳來,普通的板鞋下面有種強烈的踩屎感,只要稍一用力,地就往下陷。
不知什麽時候,眼前就出現了一片廣闊無垠的黃沙,低頭看自己腳下,也确實踩在松散的沙堆之上。
是幻覺嗎?
也太過真實了,陸一飛心裏想着,忍不住拭去額頭上冒出的汗,短短十幾秒鐘,身上的T恤已經被汗水黏在了身上。
“有人嗎?”熱到不想說話,但是他沒忘記自己還在棋盤之上,不敢走動一步,只是同在棋盤上的人一個也看不到。
無人回應。
代替靜默地回音,一陣沙沙聲從地底下傳出來,那聲音既像指甲摩擦黑板的聲音,又像金屬在玻璃上摩擦,實在是讓人不舒服。
陸一飛不知道聲音從哪裏來,也不敢亂走動,靜靜地屏息,直到……看到從地底一湧而出的
“石油”。
黑色的液體像是一注噴泉,從小小一條水柱逐漸漫延成小型噴泉噴湧而出,黑色液體分而流出,像是他這處地勢特別低一般,向他圍攏過來。
陸一飛觑着眼睛,僅憑他4.8的視力需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我靠,這是什麽東西!
這哪是什麽石油!分明是一窩螞蟻!
或者用窩來說已經不太準确了,怕是一個螞蟻種群的祖宗十八代都在這了,陸一飛忍着惡心,卻忍不住往上蹿的汗毛一根根起立。
食金蟻動作很快,有組織有紀律,确保包圍了這個無法遠走的人類之後,兵分三股,往他腳上爬。
陸一飛低叫不斷,腳上狂甩,瘋狂踩沙,差點把鞋子都甩脫出去,那食金蟻一點都沒有退縮的意向,甚至已經爬到了腿上。
雖然穿着外套和長褲,身上的皮肉包的嚴嚴實實,然而螞蟻體型小,從褲腳褲縫兒裏,針織上衣裏見縫就鑽。
不過短短一分鐘,陸一飛的腿上、腰上已經食金蟻找到了下嘴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恍惚中陸一飛還以為聽到了別人的叫聲,事實上聲音從自己的嘴裏跑出來。
剛開始,還能感覺到食金蟻的口器在自己的皮肉上鑽探,現在只能感覺到全身上下被啃食的痛苦,已經分不清是哪塊皮肉被吃掉了。
大朵大朵的汗從脖子裏流下去,碰到被啃食的血肉模糊的身體,如同傷口撒鹽,撩撥起又一層的灼燒感,傷口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火舌舔着每一道傷口,将細嫩的皮膚烤得焦脆。
陸一飛腦子裏還有一絲理智,知道不能走遠,咬着自己的手指幾乎要咬穿自己的指節,殊不知,手臂上的皮肉都被啃食得坑坑窪窪,沒有一處好肉了。
他知道食金蟻已經堆到了臉上。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在極度恐懼下陸一飛竟然先感覺到了惡心。
吃了他血肉的食金蟻爬到嘴裏,豈不是叫自己吃自己。
嘔——
但是疼痛很快叫他無法思考了,從頭皮到腳心再無一處完整。
疼疼疼疼疼疼啊!!!
然而再疼痛他也暈不了,全身所有的觀感全都集中到了疼痛上。
就在此時,像是潮水退去,那種令人作嘔的沙沙聲消失在了耳邊。
臉頰冰涼,他睜眼,發現自己趴在實打實的平地上,臉貼在地上。發光的紅格子,刺激得他流出生理性淚水。
兩只虛脫的胳膊撐起上半身,他低頭,衣服穿的好好的,撅起袖子摸摸手臂、摸摸脖子和臉。
果然是幻覺。
但是他笑不出來,全身的虛軟和隐隐渾身疼痛告訴他,就算是幻覺,再來一次這種程度的疼痛他的身體承受不了。
人能夠承受的疼痛是非常有限的,痛覺原本作為自身受到傷害的而發出一種警告,引起機體一系列防禦性保護反應。
疼痛不會致死,但是一旦達到了人所能忍受的最高限度,會導致不顧後果的自殘自戕。
陸一飛剛試過,再怎麽疼痛都暈不過去,也沒有麻醉或是其他外力的鎮痛措施,要是挺不過這一陣咬舌自盡,就神仙難救了。
離他最近的楊銮喘着粗氣,三兩下把外套脫了,除了幻覺她還在不斷地流汗,氣若游絲地說道:“還好姐姐我有練過,當年練撐杆跳差點把腰椎撅了,無麻開刀也就這樣吧。”
陸一飛看她還能吹,倒是對她另眼相看。
其他人呢,其他人沒事吧?
孟朗雙眼無神地在發愣,嚴長海喘着粗氣呈大字攤在地上。
環顧四周的陸一飛一轉頭,就見汪明誠就穿了條白襯衫坐在那兒,袖子撸得老高,大片的汗跡,胸口都透出了膚色。
汪明誠神色毫無異常,在衆人疲憊不堪的臉色中間尤為鶴立雞群,但是看着一身汗漬,也知道他也并非輕松度過。
汪明誠感覺有人看他,目光也投過來,眼神頗為淩厲。
陸一飛眯着眼睛,怎麽着,瞪我?
發覺是他,汪明誠抽了抽嘴角,見他瞪完了自己還翻了個老遠的白眼,就不知怎麽的有點來氣,想掐陸一飛的臉頰肉。
衆人或坐或趴,看似都沒事。
孟朗撫着自己的臉頰,站起身來,“老吳你怎麽樣,這可太疼了,我還以為真要被螞蟻吃成骨頭架子了,給我吓得……老吳?老吳!”
吳勇氣跪坐在離自己的格子兩米開外的地方,雙目充血,臉上原本的些微褶皺全都聚在一起,表情猙獰而痛苦。
所有人都知道他遇到了什麽,所有人都一起經歷了非人般的疼痛。
然而,吳勇氣就在離他們幾步開外的地方,停止了呼吸。
棋盤上原本因為虛脫而放松下來的氣氛,一瞬間就變了。
“老吳在格子外邊。”嚴長海說。
陸一飛點點頭,下唇抖了抖:“是因為想甩掉螞蟻跑出了格子外,違反了游戲規則……”
他沒有察覺自己只是在重複嚴長海的話而已,曾經兩個世界的夥伴,沒有想到會以為受不了疼痛這麽突然地被抹殺,腦子裏閃過吳勇氣所有的畫面都在發現他屍體的這一刻戛然而止。
吳勇氣,被游戲抹殺了。
當他們幾個沉浸在吳勇氣死亡的打擊中,剩下的3個新人則是在這個游戲真的會死人的震撼之中。不管他們認為這個游戲是個節目也好,還是一個冒險。
至少在這一刻,都會明白,這個游戲絕非善類,叫你死也不會留你到三更。
虞美娥抱着腦袋尖叫,也沒有緩解內心的害怕和惶恐。
“嘻嘻~都說了不要亂跑啦,死亡玩家的金幣歸擲骰子的玩家所有喲。大家再接再厲,要成為大富翁哦!”
小男孩的聲音俏皮又可愛,卻讓人寒意直冒。
原本的大富翁游戲中,玩家購買他人的地皮時,該玩家的金幣才會進到他人的口袋,具體操作上是玩家通過買地向其他玩家收稅,直至其他玩家破産。
然而這個真人“大富翁”,搭建了一個新的規則:致死玩家可以得到死亡玩家的所有財産。暗流洶湧裏鼓動玩家之間互相傾軋,在只有一人生還的前提下,游戲系統用心險惡可見一斑。
卡是劉彥選的,即使不是故意想要別的玩家死亡、自己也在死亡的風險中掙紮,但是不可避免地成為了致死玩家。
劉彥的手中出現了兩袋金幣,他的表情似苦似笑,手裏多出來的那袋金幣格外地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