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鞋
九州。
離青春學園附屬外科醫療中心不遠處,是一個新建的開放式的體育公園,而節假日或者公園旁的網球賽館有活動時,公園裏通常非常熱鬧。
但是平時,來這裏鍛煉的人不太多,因此附近一個中學常把它當做自己放課後的訓練場地;不過多數時候,醫院的病人都會選擇到這裏來透透空氣,感受一下戶外的活力氣氛。
進入公園,上了臺階,有一面專供網球愛好者練習壁球的牆。因為使用不多,所以看上去仍舊像是全新的。
正是夏日的午後,空氣中的熱因子在無限地膨脹,偶然響起的知了的鳴聲也充滿鼓噪感。是個讓人胸悶氣短輕易就會發火的季節。
此刻,一個穿着灰白條紋襯衫的少年正在練習打壁球,少年的個子很高,大約有一米八,因為天氣和運動的原因,襯衫微微地貼着他的身體,不過也可以看出他的身體很結實,似乎是個經常有做體育鍛煉的人。
只是稍微有些令人奇怪的是,他打球的姿勢并不很自然,左臂顯得比較僵硬,但并不是因為他是左撇子的緣故。仔細看你會發現,他所有的球似乎都是由下而上擊向牆面的,這樣子的話,似乎是個初學者。
“咦?……”
背後傳來輕輕的疑問聲。手塚國光沒有接住下一個來球,停了下來,轉過身。
是一個坐着輪椅的女孩子,長長的黑色頭發落在肩頭,典型的清秀的瓜子臉,并不是特別美麗的女生,但是她臉上,那一雙烏黑清澈的眸子很是吸引人。
手塚國光看到前一刻這個少女望了望臺階,眉尖輕蹙。
雖然臺階兩旁有供輪椅使用的平整坡地,但是可能是建造的時候沒有充分考慮到實際功用,這個坡地的坡度略高,如果只有殘疾者一個人,企圖上階梯,可能有些難度。
但是她應該是看到自己,才會突然驚訝出聲的吧。
“季樂?”手塚看到過這個女生。
在醫院休息椅上等候診斷時,是季樂太太推着她來的。當時季樂太太和自己聊過幾句天,也說起過女兒季樂夏日的病情,似乎是春天演出排練的時候因為某些原因摔到了臺下,導致左腳踝粉碎性骨折,本來以為只要傷好後還是可以像先前一樣的,沒想到檢測報告卻突然顯示季樂夏日的左腳肌腱可能因為先天性的原因病變壞死,如果手術失敗,最壞的結果是切除左腳,而最好的結果,也只是能夠勉強地站起來,想要走路已經是妄想中的妄想,而說到還想要跳舞的話,醫生只是連連勸說最好換一個愛好。
彼時季樂夏日只是很安靜地聽着媽媽憂心忡忡地嘆着氣對別人講起自己的病情,似乎這已經是習慣了的事,只是在季樂太太說“其實有些事情,接受了就好了,就是我想着宮崎醫生說的也不錯,既然不能在跳舞這條路上走下去,就換個愛好吧。不然就沒有可以寄托的東西了。”這句話的時候,季樂夏日等着母親說完,卻終于開口說了手塚聽到的第一句話。
她說:“跳舞是唯一的寄托,媽媽。所以,不會放棄的。”
“唉唉……你說……”季樂太太用憐惜悲憫的眼光看向手塚,“這孩子,也就是外表看起來比較乖,骨子裏還是小孩子的任性,明明比弟弟先出來,卻還是她弟弟,到底像個大人了。”
雖然說着這樣的話,但是季樂太太眼裏有小小的淚花。大約是想到了女兒的将來了。
“是手塚君吧,沒有想到你會在這裏。”女生微笑,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你是網球運動員吧。”
“恩,可以算是,我參加了學校的網球部。”手塚應着,卻又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啊,真是太謝謝了!”季樂在輪椅上微微地點了點頭以示感謝。
手塚放下球拍,走下階梯,握住季樂輪椅後的把手,将她推上了臺階。
“怎麽了?”他發現季樂偏着頭在看着他的手。
“啊,對不起……那個,手塚君的手臂,不要緊吧?”
“只是小事,已經處在康複期,并無大礙。”手塚知道季樂是在指自己推輪椅這件事,“打網球需要的力量,是推輪椅的好幾倍。”
“啊,呵呵,我不是很清楚,不好意思啊。”季樂稍稍紅了臉,“雖然爸爸和弟弟都在打網球,爸爸還是職業的運動員,但是我并沒有接觸過網球,說實話,根本是一點都不了解。”
“職業運動員?”手塚有些驚訝,聯想到季樂夏日的姓,“季樂……是季樂泰造前輩嗎?”
“咦?手塚君聽過嗎?那爸爸果然很有名呢,呵呵。”季樂夏日笑起來。“因為不看體育方面的雜志,我只是聽同學說起過,似乎爸爸的網球打得很好。”
“季樂泰造前輩曾經連續四次取得全日本選拔賽的冠軍,我很尊敬他。”手塚的語氣裏帶着明顯的鄭重。
“這個我知道,爸爸不僅對自己很嚴格,對弟弟也很嚴格。弟弟2歲的時候就開始接受他的專門訓練了,這方面來講,我算的上是漏網之魚吧。”
季樂夏日和弟弟季樂靖幸是一對雙胞胎,姐姐夏日早出生了半小時,每次說起這個,靖幸就頗有微詞,但是上天決定的事情,誰都是沒有辦法違抗的。即使是最受家裏人疼愛的小弟弟靖幸,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一般來說,雙生子中,總是老大比較健康,但是季樂家的兩個卻剛好相反,弟弟靖幸從小到大都是個健康的寶寶,而姐姐夏日在出生6個月以後就常常生病,一直持續到她4歲。以至于季樂太太總是說本來靖幸應該是哥哥吧,只不過哥哥力氣雖然大,把妹妹夏日先踢出來了。
這也算是些微地平複了小時候的靖幸賭氣的小心思。
只不過在夏日生病的時候,弟弟靖幸已經被網球癡爸爸訓練着開始打網球了,等到夏日五歲的時候,靖幸已經打得有模有樣。因此當季樂太太提出“女孩子還是去學一些舞蹈比較好吧”的時候,季樂泰造先生也沒有反對。
“老是會生病的話,只能選擇一些柔性的體育鍛煉了,跳舞也好。”季樂泰造先生這樣說。于是本來注定是要學網球的季樂夏日,最後卻沒有學成。
“對了,手塚君是說是青春學園的網球部吧,靖幸是綠山中學的網球部的。”
“綠山?琦玉縣的綠山中學?”似乎是這次關東大賽上敗于青學的對手。
“嗯嗯。據說還是主力,部活的時候我也曾去看過他打球……”夏日說道弟弟靖幸打球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并沒有剛才說起和靖幸小時候的事情那樣開心了。“啊,對了!不知不覺和手塚君說了那麽多話,打擾你練球了吧?真是對不起!”
“啊,沒有關系。”看了看時間,手塚發現時間是過得很快,大約是在治療期間,被要求放寬心境,聽季樂夏日講起她自己的事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不過只是練習打壁球,也沒有計劃的訓練。
“呵呵,大概很久沒有和人講過話,所以不知不覺就說多了呢。”夏日輕笑着,十指交叉擋住陽光,望向手塚。
雙手的影子在她臉上灑下一片陰影。
“吶,手塚君……我只是想着,網球運動員,或者說,只是愛好網球的人,不能打網球的話,會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吧。”
手塚看着夏日,良久,他應道。
“恩。”
左手的問題,只是限制了他打網球,卻還不是“不能”的程度,而僅僅是“限制”這種痛苦,已經讓自己非常痛苦。只是——
“醫生說,能夠走路已經是可能的極限了,如果還要跳舞,不如換一個愛好比較好,因為跳舞是注定不可能的事了。”
“跳舞是唯一的寄托,媽媽。所以,不會放棄的。”
手塚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多得了一些好處一般。“對不起。”
“話題是我挑起的,所以用不着手塚君來說對不起。應該已經在康複期了吧?”
“啊……恩。”手塚握了握左手。
“那麽,好好加油哦,我去那邊。”夏日指了指再過去一些的陰涼地。“啊,不用了。”夏日阻止了手塚意欲推她過去的舉動,“這裏我自己可以。”
右腳踩在平地上,一手支在在扶手上,另一只手伸出扶着牆,少女咬着牙,試探着站起。輪椅因為些許的後力向後移動了些。
幸虧不是兩只腳都出了問題。季樂夏日苦笑着,卻仍是暗暗慶幸。
右腳踩在地面上,那麽接下來的,就是——左腳。腳踝上五公分以下,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無論季樂太太如何進行撫摩。
踩下去!——
運用大腿和膝關節的力量,季樂夏日将左腳安放在地上,接下來的,就是要将全身的重量壓上去。那樣,才算是真正的走路吧。
當整個身體的重量都由左腳來支持時,夏日突然感覺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倒。幸好因為兩手扶住了牆壁,最後傾勢得以控制了。
還是不行呢,左腳,完全沒有知覺,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不是自己的,那麽它長在那裏,究竟是為着什麽呢?
季樂夏日用左手敲敲自己的左腿。
嘛,還是繼續吧。既然是有5%的可能性,那麽為什麽不争取?自己的腳,只能靠自己來争取。
又一次,少女跨出一步,将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向左腳。又一次,憑借着手對牆壁的摩擦力,她才堪堪站穩。
手塚站在旁邊不遠處。
“啪、啪、啪……”球拍擊球的聲音勻速地響起。
手塚眼角的餘光注意着季樂夏日的行動,但他最終沒有走過去,只是邊擊打着球,邊關注着。
他突然在季樂夏日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然而她卻從來不曾像季樂一樣溫暖地笑。
“是宮崎先生嗎?你好。”
正是中午的休息時間,宮崎剛準備關門午休,走廊上卻傳來招呼聲。是宮崎并不認識的女孩子,穿着短袖和牛仔長褲,頭上戴一頂鴨舌帽,手裏挽着一件長袖襯衫,大概是用來防曬的。
她站在走廊的陰影裏,宮崎一時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你好,我是鈴木。”
“你好。”宮崎應道,“請問有什麽事情?”
“我是手塚國光的朋友,剛到九州,想問一問,手塚國光君的病情怎麽樣了?”
“這個麽……”宮崎擡起頭來,望了清光一眼。眼神中傳遞着一種擔憂。
發現最近無CP黨好猖獗,真是深得我心啊【被pia~】
貌似一天一天都要開始上學了呢。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