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禧殿。
聽得宮女來報永和宮德貴人求見,靜妃東珠也吃了一驚,平常從不走動的寧德突然來拜訪不知有何貴幹?侍女芸蓉瞧着靜妃的臉色,問道:“主子,您要不要見她?”
靜妃笑了笑:“見,為何不見?傳!”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倒要看看這位表面上看來與世無争的德貴人要來幹什麽!
寧德款款走來,依着禮數做足了規矩,依舊是讓人挑不出碴來,靜妃也無心和她打啞謎,早先便已屏退了衆人,只留了一個芸蓉在身邊。
寧德是聰明人一見靜妃的架勢便已明了,心中想到看來此番倒是可以省一番口舌了。
果然還未開口,靜妃俱已先說道:“不知妹妹今日前來所謂何事啊?”
寧德正色道:“為立後之事!”
“笑話!帝皇家立後之事尚輪不到你來插嘴!”靜妃的聲音此時聽來竟有些猙獰。
寧德先笑了,笑得是那樣的溫柔妩媚,那樣的無辜純潔,仿佛下面充滿針尖麥芒的聲音不是她發出地似的:“以娘娘的耳目難道還不知道,立後這一消息是從哪裏放出來的麽?”
話一出口,靜妃的臉色更寒,看不出平時不聲不響地寧德,真的犀利起來竟可以講話如此咄咄逼人,果然不叫的狗才咬人。
她冷笑了一番:“原來你是故意的,真看不出妹妹你還有這樣的手段。我就疑心嘛,自從年前你被禁足以後,永和宮就被你清理地似鐵通一般密不透風的,這消息怎麽會這樣輕易地露出來。”
寧德的表情仍是平常,看不出深淺,只是淡淡地笑道:“姐姐過講了。”
靜妃死死地盯住寧德狠狠地看,像是要把她從頭到尾看透似的,兩人對視足足了半響,靜妃的眼裏具是平日難得一見的寒意,倒是寧德眼中仍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麽?”靜妃先放棄了對視,仍舊恢複了往日的雍容大氣,鎮定地問道。
寧德卻另外扯開話題:“姐姐主掌六宮,元和殿裏發生的事姐姐不會陌生吧?”
靜妃已是沉着,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以一子換一後。”
靜妃簌地站起來,顫抖地說:“你再說一遍。”
“元和殿裏的孩子,我,佟妃都保不下來了,所以特地來求娘娘,給馬佳氏肚裏的孩子留條生路。娘娘,您自己也明白,在這宮裏能與您争這後位的只有佟妃娘娘了,她現在願意放棄,與臣妾一起向皇上舉薦您。”
佟妃在朝堂的勢力不可小觑,她的父親,叔伯俱在軍中效力,在平三藩之亂中功不可沒,在後宮之中也是深的人心,除去康熙的寵愛,她足堪是自己的勁敵,若是佟妃甘願自己放棄去保護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那是再好不過的事;而寧德居然有和皇上商談後宮要事的寵幸,那麽如果能得到她的支持,自己的把握是更添穩妥。
那朝思暮想的後位居然如此的唾手可得,心中卻反而沒有了以前刻骨銘心般的期待,盼望之情,她擡起頭再一次注視着寧德,這次眼中沒有了惡意卻是深深的不解,和濃濃的疲憊之情:“這次元和殿裏的事,不論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沒有插手,不過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了,我答應你,元和殿的孩子算是保住了,我也會幫着你們好好待這個孩子的。只是,德貴人,你難道不知道,佟妃她只是把你當槍使麽?在這件事上,你奔走效力我看不出你能得一絲好處?你何苦要對佟妃忠心耿耿,佟妃和我,我們彼此大概也心裏明白大家都是半斤八兩,你那麽聰明的人難道還沒看透她麽?”
寧德卻是卻是微微一曬,閉口不言。
靜貴妃看了她一眼,笑道:“原來也有你說不出話的時候。”她嘆了一口氣緩緩道:“你進宮也有幾年了吧,這地方最是催人老啊,不是身老,是心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其實,說句心裏話,若你我不是在這深宮裏認識,只怕我們還會稱為惺惺相惜的朋友,可惜了,佟妃早我一步先籠絡了你去,這往後,也不會有機會和你這樣談心了。”
寧德默默點頭,心裏明白靜妃所言非虛,自己明明是來挑釁的,但靜妃仍能這樣含笑着與自己說着掏心窩子的話,試想換一下身份,今日這位上要是坐的是自己,不知是否自己還有這樣的氣魄胸襟……
只是她未必明白,有些事是不能以得失來衡量的,就如今天這樣的事,世上并不是做任何事都要去斤斤計較,有時候有一份熱忱,一份報恩之心,就足矣。
寧德知道此刻不宜再在承禧殿中待下去,于是起身告辭道:“希望下次再見娘娘時能以皇後之禮侍奉您。”
鈕祜祿氏東珠颔首點頭:“你去吧,我便不留你了。”
她看着寧德離去的背景,知道往後自己與寧德怕是會有一種十分微妙的關系了。
見寧德一轉身離開,芸蓉就立刻朝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冷冷道:“什麽東西!”
東珠道:“你住嘴,她的心連我都看不透,難怪皇上會對她念念不忘,你去延洪殿走一趟,叫她這幾日手腳幹淨點,別惹事。”寧德一走,鈕祜祿氏東珠身上原本倦怠的神情一掃而光,眼神裏泛出說不出的淩厲寒光。
芸蓉禁聲道:“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