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不徐不急,似渾然沒聽見他的拒絕,倒是身後的卿若花,聞言嗤笑道:“所以你就看着赫連歆一步步走上絕路!總有一天,等到她死了你們才知道後悔!”

品容被這個死字刺得一痛,又想起昨夜的大火,當時若不是顏诩拼命沖進去将她抓出來,現在她恐怕也如那座栖蕪苑一樣,被焚的一幹二淨了吧!

想到此處,品容突然渾身一抖,才意識到她昨夜真的是銘了死志的!

“好,我答應”品容平靜的望着沈陌,不含情緒的臉上絲毫沒有出爾反爾的尴尬。

卿若花明白,早在沈陌答應她救冷美人的時候,恐怕就打定注意要品容幫忙了,不過她還以為要廢一番功夫才能說服他的,真沒想到性格孤僻的品容,竟然這麽好拐?

兀自感嘆間,沈陌與品容已商定好營救辦法,因顏诩馬上就啓程回昙城,而赫連歆自昨夜一直被囚禁在他身邊,所以沈陌只能趁他們上車啓程前的那一刻鐘動手救人,品容則在假意攔阻過程中暗暗掩護他們離開。

只是卿若花和連雪卻是個麻煩,沈陌本想讓品容将二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只是卻被品容斷然拒絕,因為時間來不及。只是若讓她們跟着則更冒險,所以品容便将二人送到了顏诩暗衛監控之外的後山內,待沈陌救了人再去會合。

所以縱使卿若花心中澎湃着豪情萬丈的英雄救美之意,也只能認命的抱着連雪蹲在山窪草垛裏。

也不知蹲了多久,直到玩的不亦樂乎的連雪,插了滿頭姹紫嫣紅的野花,才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卿若花欣喜的抓住正拿着一朵嫩黃色花蕊往她頭上簪的小手,蹭的跳起來,轉身喜道:“沈陌,你回來…唔…”

“若若姐姐!”

卿若花話沒說完,耳邊便傳來連雪驚恐的叫聲,下一刻所有的聲音便湮沒在掐在脖間的大手上,卿若花猝不及防,驚恐的擡頭,眼前栗衣翻飛,俊朗的面容上滲着噬人煞氣的男子,不是顏诩是誰!

“不愧是沈卿言,好膽量!”顏诩五指收緊,冷冷的諷刺一聲。

卿若花被他掐的頭暈眼花,眼裏直冒金星,也沒聽清他說什麽,努力的張着嘴想要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她的命就要擱在這了?卿若花有些絕望,不知道沈陌回來看到她的屍體,會不會有些傷心?

頭越來越暈,卿若花連呼吸都難了,只能張着嘴嗬嗬的出氣!

“若若姐姐!壞人,大壞人!快放了若若姐姐,嗚嗚…放了若若姐姐!”意識渙散之際,耳畔突然傳來連雪嗚咽的哭喊聲。

卿若花心中一驚,顏诩狠辣如此,連雪觸怒了他焉能得活!

連雪年紀小,那裏想到這些,眼見卿若花一臉痛苦,又加之這些天被顏诩吓得狠了,當即撲過去不管不顧的對着他又踢又打。

她個子小,顏诩又掐着卿若花不好彎腰,只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制止她亂動。連雪滿臉淚撲撲的,猛地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兇狠的像只小狼崽,直咬的牙齒打顫,滿嘴腥氣也不肯松嘴。

顏诩擰着眉看她,終于松開了掐着卿若花的手,卿若花驀然失去支持,一個踉跄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劇烈的痛咳起來。

顏诩也不管她,緩緩的蹲下|身子,望着一臉狠意的連雪,語氣出奇的柔緩:“還不松口?”

連雪使盡了全身力氣,渾身緊繃的已不知怎麽松口,只會狠狠的咬緊牙關,淚汪汪的瞪着他。

顏诩皺了皺眉,立刻明白過來,擡手輕輕一捏她的雙颚,連雪的嘴便像機關匣子一般,倏地張開了,驚恐不定的望着他。

顏诩也不多說,一手抱起她,一手抓着伏地緊咳的卿若花,身形如風一般,掠過樹梢往別院方向而去。

別院這邊已亂成一片,沈陌與品容且戰且走,有了品容的故意放水,即使沈陌懷中抱着一人,也很快在重重圍困中尋出了個突破口。

沈陌立時長劍一揮,磅礴的劍氣攜着凜厲劍勢,直直刺在緊追的品容胸口。品容身子一緩,嘭的向後跌去,剛好落在追擊而來的侍衛身上。

沈陌眸中浮過一絲訝然,因為以二人之前的配合,剛才那一劍根本不該落到他身上,顯然是品容以自戮來助二人,但時間緊迫,他也來不及多想,迅速轉身躍步而去。

忽然,一道栗色影子突襲而來,速度之快幾乎讓人措手不及,沈陌眉頭一緊,摟着赫連歆淩空往後一退,堪堪躲過來人的襲擊。

如此一來,好不容易因品容而拖緩追勢的黑衣侍衛,立刻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沈陌眉頭緊擰,不擡頭也知道來人是誰,他本想趁他趕到之前将人救走,只是這回恐怕要費些功夫。

身側的赫連歆一張臉煞白,卻不慌亂,似早料到會有此刻,沈陌扶着她因重傷而不穩的身子,從容的轉頭望向來人。

待目及那片紫裳微搖,頓時心弦一震,扶在赫連歆腰間的手驀然收緊,沉重的勁力,勒的赫連歆眉頭微蹙,卻依舊目光不變的望着顏诩。

顏诩充滿戾氣的雙眸,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本來提着卿若花衣領的雙手,如蛇一般掐在了她的脖子之上。

一個早上,被人當鴨子一樣掐着脖子拎了三次,饒是卿若花脾氣再好,也遏制不住怒了,惡狠狠地瞪着顏诩罵道:“顏诩,你今天最好是弄死本姑娘!否則本姑娘遲早弄死你!”

她這話并不全是威脅,安陽侯府與清衣侯府聯姻就是一個信號,她覺得顏诩要再跟着豫親王這麽作下去,被丞相哥哥剿殺那是遲早的事,所以今日若她不死,定叫他生不如死!

顏诩諷笑一聲,沒有理她,只是加緊手中力道,掐的她再說不出話來,才漫不經心的望着沈陌,似笑非笑道:“公子大駕寒舍,竟也不通知一聲,令诩略盡地主之誼!”似真似假的感慨中滲着一絲冷意,俄爾又如風過平岡,笑意盎然道:“不如趁此與诩同歸昙城?如此也不枉主子相請多時!”

“若我說不呢?”沈陌眯了眯眼睛,恍不經意的瞟了一眼四周圍得密不通風的侍衛,心中暗忖此刻顏诩在側,又無品容幫忙,以他的武功突圍雖不難,但要帶着三個人躲過顏诩的追擊,亦不太可能。按理先将已救到手的赫連歆送到安全地方,再回頭救她們才是最合理的辦法,可是……

顏诩似沒聽到他話中的拒絕之意,不但不以為怒,反而松開了掐在卿若花脖手,五指微曲,似在用心鑒賞一尊上好的瓷器般,輕輕的摩挲着她光滑白皙的脖頸。

卿若花踉跄的想要退開,他卻猛地覆手入發,托着她的後腦将她按入懷中,俯頭輕嗅她發間野花,睨着沈陌笑道:“公子不願,诩不敢相留,不過公子既要帶走我的女人,總要留下一個陪诩!”

赫連歆感覺扶在腰間的手越攥越緊,牽着身上的傷口,疼的令她皺了眉:“你帶她們先走,不用管我!”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像清明微雨中的碧柳,沾着細細的寒氣。

沈陌搖搖頭,低頭凝聲道:“我拖住他們,你帶着若若和連雪趕快走。”

他話音落下,也不等赫連歆答應,突然出手攻向顏诩。顏诩抱着連雪不避不躲,随手一勾便将卿若花似盾牌一般推到面前,沈陌劍舞龍蛇,仿似認人一般,循着招式之間的破綻,招招攻向顏诩。

二人一交手,四周的侍衛立刻提劍攻了上來,赫連歆看着洶湧而來的人,若有一絲希望…若有一絲希望,她都絕不會放手!

當即咬牙忍着渾身傷疼,劈手奪過一把劍,幫着沈陌擋住圍劫而來的侍衛,赫連歆的武功因重傷受制,縱使這些侍衛不敢真的對她下手,她也只能擋住幾人而已,幾十個會合下來,身上好幾處傷口再次掙開,鮮血混雜着冷汗,不一會兒便浸濕了衣裳。

顏诩見此眼中戾氣愈甚,似化不開的濃霧,一把将連雪交給身側的侍衛,毫不客氣的提劍迎向沈陌,招式狠辣凜厲,劍劍刺向要害。

沈陌要防着身後的侍衛,又要留意着不傷到卿若花,此時顏诩突然全力攻擊,頓時有些捉襟見肘,不過片刻身上便受了好幾處傷。

卿若花看着心急如焚,她最不欲拖他下水,卻還是拖他下了水,慌忙俯身一把抱住顏诩持劍的手,疾聲叫道:“你們快走!別管我,顏诩他不敢動我!”

顏诩目光一凜,揪住她的頭發一把扯開。

卿若花啊的尖叫一聲,巨大的力道扯着頭皮,痛的她臉色都變了。

沈陌目光一緊,想也未想的近身去搶,顏诩等的就是此刻,當即劍鋒一轉,勢如破竹,一劍刺穿沈陌肩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