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重逢

李泱從白卿淮的書房退出去,迎面撞上了從廚房偷零嘴打牙祭的一位禁軍領隊。“李副将,怎麽今天下午找不見您人啊?”

“齊領隊,”李泱拱了拱手,“我今日回了一趟将軍府,”李泱回應道,“這不是城主府葉将軍昨日遞了帖子,我準備準備。”

齊領隊驚訝道:“這葉将軍來拜訪還要準備?”齊領隊三十好幾的人,對着李泱這個官高于己的少年人倒是完全沒有距離感,只見齊領隊附在李泱耳邊,神神秘秘地低聲道:“這位葉将軍,可是有什麽特別之處?”

李泱皺起眉頭,直接一巴掌推在齊領隊的肩膀上,把齊領隊推開:“齊領隊是指什麽?”

齊領隊詫異的看了看李泱:“您怎麽這麽大的反應,我不過是問問。今日連廚房都多了好些新鮮菜式,統領這麽重視,我這不是好奇嗎?”

李泱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得過激了些。

可這實在也怨不得他敏感,是齊領隊沒見過罷了。一年前葉将軍在北境立下軍功的消息傳到南境時,有幾個士兵在恭房談論此事,用上了些污言穢語,暗自揣度葉将軍軍功的含金量為幾何,言語間帶着猥瑣的嬉笑,卻不想被少将軍聽到,當場軍法二十棍。

雖說妄議朝廷下的封賞與其他軍隊的主将完全可以按照軍法處置,可是通常這種情況即使被軍官聽到了,一般大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多也就是口頭上訓斥一下便罷了。

白家軍從沒有人見過白少将軍如此嚴肅認真的時候,甚至這只是一件看上去算不得什麽的小事,只當是白卿淮重病之後就不複往日的陽光率性,甚至這一日還轉了性變得有些不近人情。而旁觀的李泱大氣都不敢出,只有他明白,白少将軍還是原來的白少将軍,但事關這位葉将軍,白少将軍眼中便容不得半點沙子。

齊領隊補充道:“我想着是不是這位葉将軍和哪位官家有什麽關系?或是葉将軍出自哪個家族?”

李泱嘆了口氣:“沒有的事。沒聽說這位将軍有什麽顯貴的出身,只是統領尊重葉将軍,想要做的周到一些罷了。”看着齊領隊若有所思的離開,李泱在心裏默默補充,确實并沒有和哪位官家有什麽關系,那位葉将軍不過是你頂頭将軍的心上人罷了。

葉鳶不曾知曉,等待竟是那樣難熬的一件事。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第一次完全由自己為村民診脈,開出藥方,交給師父檢查之前那樣的等待一般,只不過這種近似于惶恐的不安怕是要超出十倍更甚。葉鳶心裏氣悶,自己竟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已是這樣沉不住氣的性子,不過是因着公事而去面見故人,倒是如此的坐立不安起來。

葉鳶長出了一口氣,就像是想把心中郁郁全都趕出去一般,雙手順着絡子的流蘇。當年那個沒送出去的絡子最後還是被葉鳶做完了,就系在了榆城小院裏自己的床頭。回京城前收拾行囊,葉鳶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把這個絡子解了下來。三年過去,絡子的淺藍色已經有些不複最初的明亮,大約是時光匆匆,除了悄悄模糊過往的回憶,竟也讓色彩褪去幾分。如今這淺藍色的絡子被葉鳶帶回了京城,葉鳶順手将其挂在了木桌抽屜凸起的把手上,如今倒也方便葉鳶在煩悶時,捋着絡子的流蘇撒氣。

不安也好,煩躁也好,公事總是要辦。當葉鳶踏上禁軍處的大理石階時,心境不知為何竟全然平和了下來。禁軍處算不上大,為皇家宮闱守護平安,用不上太多的人,用上的卻全都是精銳。

術七上前扣門,似是這門的第二聲響還沒完全消失,門就在瞬間被打開。門裏面一個少年迎了出來,少年對着葉鳶抱拳,眼中充滿了葉鳶習以為常卻似乎又有些看不懂的驚嘆:“想必您就是葉将軍了。在下李泱,是白統領的副将。”

李泱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來見這位在自家少爺心中舉足輕重的葉将軍,沒想到第一眼見到還是會被驚豔到。自己t平日裏日日與自家少爺相對,甚至連白明酌大人這樣堪稱絕色的美人也沒少見,卻也不得不承認,這葉将軍未免也太好看了些。雖比不得白明酌大人這樣美若出塵,卻自帶一股特別的英氣,許是經過軍營生活戰場厮殺的淬煉的緣故,單看樣貌就能感受到一種特別的距離感。李泱腹诽道,這樣潇灑英俊的女子,到不知少爺能不能駕馭得了啊。

葉鳶輕輕點頭,“李副将。”

李泱引着葉鳶到了禁軍處的會客廳。葉鳶帶了術七和負責督辦與禁軍布防重合部分調整的姜領隊來。李泱在開門的時候,便已經有小厮進去通傳。葉鳶到了會客廳的時候,白卿淮便立馬站了起來。等候在內的齊領隊雖然還沒反應歸來,但是統領站了起來,身體的本能反應把他迅速地從座椅上提溜了起來。

葉鳶一眼就看到了白卿淮。

三年沒見了。

記憶中的少年就站在自己面前,在踏進禁軍處那一刻平靜下來的內心,重又掀起萬丈波瀾。

白卿淮身量又高了些,原先只是比自己高一點,但是現在看過去倒是比之前又高了些許。五官也長開了許多,三年前那個眉眼與白明酌相似的少年,如今臉上關于白明酌的痕跡更少了些。

初遇時白卿淮的膚色是偏白些的麥色,經過那兩個月在榆城小院的将養,分別時的膚色更瓷白些。可如今白卿淮的膚色甚至比初遇時的麥色更深些,可是這樣的膚色在少年的白衣襯托下卻也不顯得暗沉,不僅不會讓人覺得這膚色與白衣不協調,甚至還帶走了幾分白衣所帶來的羸弱感。

羸弱?葉鳶在心中暗嘆,自己怎麽會想到這個詞?許是那兩個月的相處讓白卿淮的病弱在自己心中紮下了根,自己心裏明知道白卿淮早已痊愈,甚至在軍中從白小校尉一路高升,如今已是從二品的将軍,可在見到他面孔的一瞬間,心中還是忍不住擔心,擔心他的身體是不是康健。

思緒百轉,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眼瞧着白卿淮迎了上來,葉鳶穩了穩心神,未發聲時喉嚨已先未經葉鳶允許擅自動了動。葉鳶壓了壓發緊的喉嚨,拱手一禮,開口招呼道:“白少将軍。”

不過是一句聽慣了的稱呼,卻讓白少将軍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