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北從房間裏拿出毯子給夏侯儀蓋上,自己也不好意思爬回床上睡覺,想着靠着沙發坐一下,結果一覺睡得沉,光怪陸離的夢境裏,怎麽也醒不來。

青山綠水,天上人間,自己仿佛踏風拂雲,好不潇灑,然而突然跌落人間,被人千錘百煉,鮮血披面,異物分離,最終變得不再是自己。

直到無限黑暗中一抹淡光,一點溫暖,才叫他稍微安心一點。

夏侯儀苦笑着把睡得昏沉沉的陳燕北抱回房間,最終只在對方額頭落下親親的一吻,帶着滿身酒氣自行離去。

陳燕北醒來時,只覺得頭暈眼花,回想了下夢境,又回想一下昨晚,整個人表情都抑郁了。

貝貝前段時間不知道什麽原因開始掉毛,還有一些皮屑,以為是皮膚病,送到醫院一看,說是內分泌失調。

陳燕北摸着貝貝有鳥無蛋,無語了好一會。為了貝貝健康,只能把它放在寵物醫院住着,打上一周吊瓶看情況。今天,考完之後第一天,就是去看它的日子。

“貝貝啊,你瘦了。”

蹲在籠子前,陳燕北無奈道,籠子裏的混血狗努力甩着半截尾巴,意圖表達自己很好非常好。

“不行哦,它還要打一天吊瓶。”護士姐姐同情地看着醜狗美人:“它年齡不小了,內髒還有點問題,混了金毛的血統,骨節也有一些磨損。”

“貝貝它多大?”

“四歲。之前應該過得不好,檢查發現它的腿有骨折過的舊傷,雖然陳先生您很愛護它,但是畢竟是很早的傷也沒有養好。”護士漂亮的大眼睛含着柔柔的情意。

“人也是一樣,陳先生據說是演員呀,那拍戲的時候也要注意身體。”

陳燕北揉了揉貝貝的爪子和頭,轉身沖着溫柔關懷自己的女子鞠躬:“我會注意身體的,謝謝關心。”

總有一些人,給予他微小的溫暖,仿佛在告訴他世界的美好。正是這一點點的溫柔善意,讓他有了無限的期望。

路過甜點店,陳燕北想起昨晚醉酒的人,新鮮出爐的抹茶蛋糕散發出茶香和奶香,能把人肚子裏的饞蟲勾引出來。買了一個小蛋糕,陳燕北走到角落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之後接通,夏侯儀自帶溫柔的聲音陳燕北熟得不能再熟。

“接到醜貝貝了麽?”

“它還要打針……你在忙?”

“并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夏侯儀輕聲道,站起身來走到會議室的一角,與會人員全場保持安靜,只看着公司帝國最頂端的人面帶笑容,一臉寵溺。

“昨天你醉得不成樣子,我買了個新出爐的抹茶蛋糕,我送到前臺?”

“不,你等我四十分鐘就好。”夏侯儀尾音上揚:“或者三十分鐘,你到東十四街的威斯汀餐廳門口等我。我來接你。”

三言兩語交代完畢,夏侯儀挂斷電話轉身,臉上表情越輕松,在場的人就越緊張。

“好了,為了你們的老板能繼續談戀愛,我們速戰速決吧。”夏侯儀自己拉開椅子坐下,雙手放在桌上:“我不需要無所謂的前言,鋪墊,告訴我數據、你們接下來的需求,二十分鐘。”

挂斷電話,陳燕北心裏有點複雜。

只要自己主動打過去,除非是在飛機上,不會響到第三聲,一定會被接聽。不需要自己等待太久,仿佛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時刻被人重視着,關懷着。

陳燕北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摸着包站在威斯汀餐廳門口,路過的一些人對他指點,也有人忍不住站在原地仔細看着他。注意到對方的打量,陳燕北沖着對方笑出八顆白牙,端得是陽光燦爛,元氣滿滿。

“估計是長得像。我的謝七少爺沒有這麽傻。”

隐約傳來一句,陳燕北內心有點樂。楊旸說大隐隐于市,穿得陽光一點,滿大街跑一般人最多是覺得自己長得像誰,未必就認為是誰。

想到楊旸,陳燕北掏出新買的手機,開始撥打。

昨天大哥和小羊送了衣服來沒多久,聽說《天道》原作出了重症監控室了,沒和自己多說,便離開。今天這個時候打電話過去,應該不會擾民。

電話響到第三聲,秦煥朗沒好氣地聲音響起來:“怎麽了?”

“我找小羊。”

混久了,陳燕北一點不怵自己那個面惡嘴刁心軟的大哥,偶爾惡劣起來,就跟狼崽子挑釁一般,挑戰權威。

“找他幹嘛?有事快說。”

“就是老貓——”

“那個死胖子還是活的,現在打了雞血一樣看着你的照片說好,又被醫生罵。”

秦煥朗聲音裏滿是幸災樂禍:“他說白公子非你莫屬,行了,有空滾回來一趟。爺爺帶了點東西給你。沒事別煩我。”

被挂斷電話陳燕北也不生氣,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好。笑容持續到夏侯儀開着車摁喇叭,坐上車之後也沒散去。

“心情這麽好?”夏侯儀伸手替他系上安全帶。陳燕北很是自然地任對方在身前身側動作,直到車子開動,才想起來,自己是不是太坦然了?

熟悉了對方的存在,習慣了對方的問候,享受着對方的溫柔,一點一點,習慣變成依賴。

“我——”

“難得買了蛋糕,去見媽媽吧。”

夏侯儀音調轉了幾個彎,陳燕北沒聽得很清楚,隐約聽見去見媽媽,想起那個羸弱而堅強的女人,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忙嗎?”

陳燕北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小樹,一幢幢豎起的高樓,一條條正在修建的馬路。世界飛速在改變,人心也在變換。難以捉摸。

“如果凡事必須要我經手才能通過,我招募那麽多員工做什麽?我給予他們能力相符的薪水,就是為了自己輕松舒服一點。”

夏侯儀打燈轉向,很樂意和陳燕北分享自己的管理理念:“你哥和我很多觀點很像。所以一開始我們兩個都看對方不順眼。我們給予員工的薪水是業內數一數二的。越有能力越想發展,我們就給對方平臺。只要你能做到,我就給得出。所以我們的員工并非是為誰一個人打工,更多的是為他們自己打工。他們付出多了,收益高了,自己收獲得也就更多。把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融合在一起,各盡其責,物盡其用,才是用人之道。”

陳燕北抱着蛋糕,聞着茶香:“那……不怕人心會變嗎?”

“要變攔不住,自己內心未曾改變就好。燕北,總有人會變,但總有人不會變。”

小車穩穩停住,夏侯儀伸手替陳燕北解開安全帶,手輕輕擦過對方腰間,手指似乎無意,又像是故意在陳燕北腰間抹過。毫不意外,夏侯儀看到陳燕北臉紅了。

護工正在晾曬衣物,看到兩人來了,很是驚奇。打開門将人迎了進去,陳燕北看到更加消瘦了的袁媛。

袁媛眼眶深深陷進,整個人皮包骨頭,膝蓋上放着一本書,走近一看,封面是抱着花的女子,是《茶花女》。

看到進門的陳燕北,她眼中似乎燃燒起火苗。

“燕北。”

“阿姨,你好。”

“能見到你真好。”袁媛伸手想要摸一摸陳燕北,看了眼自己枯瘦到近乎是骷髅的手,猶豫了一下,對方伸手拉住她,蹲在身前,輕輕将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

“阿姨,你……”

“我聞到了抹茶蛋糕的香味。”袁媛輕聲道,臉上有些懷念:“當時我在法國留學,最喜歡吃抹茶蛋糕。我的小貝,也很喜歡吃抹茶味道的點心。”

“我也喜歡。”

“真好,我們果然是一家人。”

袁媛輕笑道,笑了兩聲,似乎要咳嗽,強忍住不咳出來,看着陳燕北關懷的臉,她搖了搖頭:“阿姨沒事,燕北,聽說你是個演員呢,我還看了你演的電影,很好,你很棒。”

“阿姨喜歡就以後也繼續看吧。”

陳燕北低聲道,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強,夏侯儀切好蛋糕,連着奶茶一起端了出來。

“我們來吃點心吧。”

三人坐在一起,品茶品茗,好像一家人一樣。因為袁媛身體不适,三人只坐了不久,袁媛就要去休息了。

“燕北,下次……也和小貝一起陪我吃點心好嗎?”護工扶着袁媛,對方輕聲詢問道。

看着一臉期盼的女子,陳燕北默默點頭,而後對方露出了一個完全放心的笑容來,伸手往自己脖頸上摸索,取出來一個項鏈。

夏侯儀走到她身邊,替她解開項鏈,取下一枚小小的指環。

“這個是我最喜歡的指環,上面有一個Y字,是我的姓,也有你名的拼音,代表我的心意送給你。”

“這——”陳燕北雙手捧着還帶着人體溫的戒指,有些遲疑地看着夏侯儀,對方難得一見的用一種隐約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鬼使神差一般,陳燕北點頭。

“謝謝,我很喜歡。”

袁媛如釋重負一般嘆了一聲,有滿足,也有釋懷:“能夠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回程路上,陳燕北觀察着掌心裏的指環。銀白色,式樣簡單,一顆小小的碎鑽鑲嵌在其中,一個大寫的Y字,像一種誓約的儀式物品。

“戒指其實是一對,小時候,母親帶着我過得很是辛苦。因為一些事情,我還和同學打架。我讀高中拿到獎學金後,母親拿出自己的一點積蓄,和我買了這對戒指。”

将陳燕北送回公寓,夏侯儀站在客廳裏,也從脖頸裏掏出一枚指環,一樣的款式,一樣的字符。

“儀,燕,都是Y,我們之間的緣分,妙不可言。”

陳燕北只覺得托在掌心的小小一枚,分量沉重起來。

因為原作身體好轉,《天道》也趁着東風打出宣傳。演職人員定妝照一出,網絡論壇和紙媒瞬間爆了起來。

白發黑眸,冷若冰霜的白公子一手執劍,男主淩飛臉頰帶血,神情淩冽。他們身後是一片血海,無數黑色狀若手掌的物體從其中伸出,是地獄,也是無盡的期盼。

作者有話要說:

越忙腦洞越大……OTZ

然後故事快要寫完一半啦~

下個故事直接寫一臉正直的狐貍盟主和一根筋魔教教主這樣那樣談戀愛的故事~輕松小白!喜歡的大家可以直接戳文案鏈接收藏~(雖然碼得早然而一病人傻就拖到後面寫了……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