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稀,街巷寒。

枯迦拉着失魂落魄的沈桑榆在臨竭城頭左躲右閃,重新找回了血泠泠記憶的她,再次面臨失親之痛,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又再度被剝開來。

之前沈桑榆花了接近半年的時間才從傷痛中走出了,化悲痛為力量,可如今,再度被悲痛的記憶侵蝕的沈桑榆,又得花多少時間療傷呢?枯迦心裏是忐忑的。

但讓枯迦未預料到的是,他與沈桑榆正準備與接應他們的小六子彙合時,便看見了大批臨竭城的官兵将港口的船只團團包圍盤查。

高玺果然不是傳說中那般草包。枯迦暗想,拉着沈桑榆往暗處躲開了去。

前有阻兵,後有追兵,他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卻不想,原本沉默不語的沈桑榆看着港口湧動的士兵,止住了腳步。

“桑榆……?怎麽了?”枯迦不解地看着沈桑榆。

沈桑榆瘦弱的身型頓住了。

“如果高玺并非草包,他會願意看着南诏與甯朝開戰而坐視不管?”清冷的聲音傳入枯迦耳裏。

“當然…..”枯迦也領悟到了沈桑榆的話外之音,與沈桑榆對視一笑道:“當然不願!”

既然不願,那便是一個突破口。

更何況沿途走來,臨竭城看起來甚是荒涼,大街上皆是閉門閉戶,人煙稀少。這樣蕭條的城鎮,一旦若是開戰,輸贏便早已成定局。原本南诏便是四國之內實力最單薄的小國,若再與四國之中的強國甯朝一戰,國力定然損耗不起,受苦的仍舊是最底層的百姓。臨竭城內,未起兵就已流寇成群。這一旦起兵,還不知會亂成個什麽樣子?

這道理沈桑榆知道,枯迦知道,那高玺也定然了然于胸,但究竟是何原因,能夠讓處處顯于劣勢的南诏國對泱泱大國甯朝宣戰呢?

“我們需要談判!”沈桑榆突然出現在那群包圍着港口士兵們的領頭軍官身後,這真是讓搜捕着原本已經放棄的士兵意外驚喜。

“談判?”是個挺新鮮的詞兒,那領頭的軍官的兩只圓鼓鼓的眼在沈桑榆身上打着轉兒,想着眼前這女子,不過就是高玺王府逃出來的賤婢,揚了揚眉道:“那就請吧!”

枯迦仍舊躲在暗處,冷峻的眸子發出閃着冷厲的光芒。他知道,前有搜捕的官兵,後有追捕的侍衛,他們這一關只得破釜沉舟賭一把。就這樣讓沈桑榆随這群人而去,無疑是深入虎穴,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和沈桑榆都在賭,高玺是否真是一個花架子般的草包。

沈桑榆被直接帶回的玺王寝殿。

門外的侍衛将沈桑榆扔了進來,便又駐守在了門口。這次,他們更加小心地聽着殿內的動靜,下定決定不會再讓沈桑榆有一絲逃跑的機會。

空曠曠的寝殿,帶着些涼意。不知是不是這高玺就喜好輕紗飄逸的風格,寝殿內滿是飄逸分白紗,只要一陣微風都能帶動輕紗飛舞,像舞娘曼妙的舞姿。

再一次來到玺王府後院,沈桑榆已并非帶着八歲孩童時記憶的她那般忐忑不安。瘦弱的身姿被包裹在之前在玺王府換上的那層輕紗下,青青發絲只簡單別了只琉璃簪,有一縷秀發盤息在她的鎖骨,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美人……”身後悠悠傳出高玺略帶輕佻,又帶着些憐惜的語調。

一個白影撲身而來,沈桑榆下意識側身一轉,擡起腳丫便想踢上去。印入眼簾的卻是高玺如花似玉的臉上,兩只紅腫的眼。

沒有想象中的疼,高玺偷偷睜開一只眼,便看見沈桑榆玉如般小巧的腳停滞在眼前。

心下癢癢,他又忍不住偷偷伸手把捏着沈桑榆如玉的腳,嘴裏稱贊道: “美人好功夫!”

沈桑榆冷哼一聲,奮力從高玺手中抽回自己的腳,看着高玺那種魅惑衆生的臉暗嘆:真是白長了那麽一張嬌媚的臉,怎麽生成了這麽一個下流胚子的樣。

“玺王如此花容月貌,理當才是真正的美人!”沈桑榆側目看向高玺。

高玺聞之不禁一怔,摸了摸自己臉,又恢複嬉皮笑臉的模樣,身體又慢慢黏上沈桑榆,低笑到:“如果美人喜歡,本王可以讓美人天天見到本王的花容月貌……”

他不規矩的手又向沈桑榆的胸部襲去。

沈桑榆淺淺一笑,側身再次躲開了高玺:“玺王日理萬機,又怎有時間能天天見上一面呢?”

高玺有些急不可耐,再次企圖靠近沈桑榆:“美人作伴,管他春花秋月……”

“玺王,您錯了……”沈桑榆主動靠上前去,手指輕輕撫上高玺的薄唇,對着他喃喃低語:“草包王爺紅袖添香的寝殿……可不會處處是機關……”

美人在懷卻不可得,她成功的激起了高玺的征服欲望。

“哦?是嗎?”高玺裝作不明白的樣子,一手攬過沈桑榆的腰肢,抓起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胸口:“寝殿所有機關都在此處,你可要摸摸?”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了。沈桑榆冷着臉,使勁想掙脫高玺的束縛,卻顯得無力。她憤怒擡眼望向高玺,原本輕佻的眸子卻浮上了層冷厲。

“也許……我能給玺王帶來想要的東西!”沈桑榆側着頭,冷厲的眸子看向高玺。

都說眼睛不會騙人,可高玺分明之前看見眼前女子那清澈純淨的眸子讓人不能忘俗,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這眸子變得這般冷厲,他心裏有些微微失落。

“說說看……”高玺微眯着丹鳳眼,如玉的臉上像是泛起了一層薄冰,手仍舊停留在沈桑榆優雅的脖頸處,似乎一個不注意他便可直取沈桑榆的性命。

沈桑榆遇上他這麽個陰晴不定的主,還真是與虎謀皮。

“南诏與甯朝宣戰……不知獲益者為誰啊?”沈桑榆轉過頭,目光炯炯地看向高玺繼續說道:“明知是敗局,卻揚頭叫嚣?南诏君主不該愚鈍至此吧?”

“呵……”聽到此處,高玺不禁眼露譏諷之色,輕勾起淺淺的薄唇:“這還真說不準……”

見高玺這般神色,沈桑榆暗自揣測,想來她這把是賭對了,心裏略有些底氣。

“那小女想與玺王就此事有個談判……”

一陣風過,吹起沈桑榆額前兩縷秀發,輕輕掃過高玺高挺的鼻梁,攜帶着發絲悠悠的清香,像小貓的爪子引得高玺心底癢癢,側耳靜靜傾聽着沈桑榆的缱绻細語,暗自納罕眼前這女人的見識和她缜密的思量。